A区萧瑟不少——在经历城池变动后，内外城都夹紧尾巴做人，减少必要的外出，也不理会四邻街坊的响动。
他们从奇形怪状的沉默建筑间小心行走，地上匍匐的暗影像冬眠的巨兽。
风吹落一盏破旧的白纸灯笼，骨碌碌滚到大道边，卫寻似有所感地往对面投去一眼，随即低头匆匆而过。
那叠证据里，自然包括文三娘。
仲裁会手段雷霆，一瞬间便惩治了证据中的参与者，可叹早早溜走的文三娘，前脚刚到家歇下，后脚就被白光送上审判台，连带着客栈里的饲品，通通化为灰烬。
文三娘和客栈，就此消亡。连个灯笼都没留下。
如今那片地界，只剩空洞的房屋，大敞门窗，从这头能望尽那头。风卷起的纱帘未能拉住游人的步伐，或许卫兵会在此短暂停留。
彻底将那座废弃的客栈抛却身后，没几步，高大虬结的根枝拦在眼前。
仰头是高不见顶的巨树，卫寻随纪淮攀上根系，来到熟悉的木门前。
叮铃——
依旧是门口的响铃，尽管纪淮已经开的很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擦过铃铛角，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心惊肉跳的声音。
好在巴斯坎的住处位置偏僻，又在弄堂深处，树顶上的叶子时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宛若铃音，倒也没弄出太明显的动静。
屋里很黑，小心关上门后，凯撒自觉掏出光石照明。卫寻被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呛了声，她挪开脚看地板，已然落了层灰印。
“看来是好久没人来了。”她说。
“正好，说明卫兵还没到这里巡逻过，我们可以待上一段时间。”纪淮轻挥面前的尘粒，道：“就是地上的脚印和痕迹，需要想办法隐藏干净。”
一间久未住人的屋子会落满灰尘，但灰尘上定不会出现脚印，如何保持原样，还得做一番遮掩。
他们经过短短的门廊，凯撒跳到卫寻肩头，高举光石，发出啧啧的声音。
原因无他，入目皆是混乱的场景——曾经整洁通旷的树洞，像历经劫难，无一处完好。
架子东倒西歪，桌椅沙发都被推倒在角落，地上全是散落的书籍和古玩，卫寻甚至能看见□□摔碎的一块在角落反着光。
想来巴斯坎被带走的那一天，也不平静。
整理屋子是一件大工程，更遑论要收拾这么大一间。卫寻和纪淮的做法是直接避开，寻了个角落暂且安置下来。
“要我我也懒得收拾。”凯撒把爪子伸进布包，“谁去收拾那家伙的屋子啊，再说了，卫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门，到时候看见如此整洁的树洞，铁定就知道有田螺姑娘在里头，那还得了？”
它掏啊掏的，一连掏出许多颗光石，全放在纪淮手里，“反正咱们就一人一颗光石别身上，再让银网兜剩下的，拿来照明，有突发情况立马就能反应过来，收拾好逃走。”
【喂！喂！】银子不乐意了，【你在想什么天鹅梦？拿我当廉价的兜，你咋不抱着照呢？】
“谁有用处就用谁呗！一颗光石能亮多大范围啊？我这抱一颗能比得上你兜一袋？”凯撒说：“那必然是你更厉害些，还得你来。”
不得不说，这一局，凯撒精准拿捏到位。
银子先是一愣，最后……还是兜起剩余光石，小雀跃地充当照明灯。
卫寻看凯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回炉重造了？”
“哪里哪里。”凯撒道：“更新了下职场策略。”
……
他们在大厅边上坐下来，对面有高叠的沙发做遮挡，离门口有一段距离，就算发生什么也能及时躲藏。
纪淮带银网去清理门口的脚印，没多久他就回来，“大概遮掩了下，我在那边丢了不少硬皮书，之后可以踩着它们过来，明天再去别处刮点细灰，每次出门都洒上些，应该就差不多了。”
卫寻点点头，把凯撒刚掏出来的食物包递给他。
银网自觉地兜住光石，把自己挂在树壁的一处挂钩上，就距离卫寻他们头顶一米，让光亮笼罩这片窄小的地方。它自己游离着触角，东看西看把周围新奇的一切记在脑子里，饱腹一顿。
有屋檐遮挡到底是比露天好太多，卫寻冻住的手脚逐渐回暖，耳畔也听不见猎猎寒风声，只听见凯撒叽里咕噜的说话。
它正在计算布包里的存货。
去内城的这一趟，他们能用完的东西基本都用完了，包括药和食物——这是最要紧的东西，方才吃的食物，是最后一包。
明天找食物，是第一件要事。
当然，也增加了不少东西。
银线、银网、鱼钩、裁决剑、鱼竿……卫寻细细打量那根朴素的教鞭，倒是没想到他们的运气这么好，“你是怎么拿到的？”
纪淮便简略说了下分开后的事情。
“看来荒芜宫饲养的血犬不在少数。”卫寻说：“幸好仲裁会一把全埋死了。要是跟这群血犬对上，我们真的只有被咬的份。”
凯撒感慨：“希望一个不落。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那种可怕的东西了。”
“不过为了拿鱼竿，我没去山腹的其他房间。”纪淮皱眉说：“你们之前找的那些证据恐怕不是全部，更重要的应该还藏在荒芜宫的某个角落。”
毕竟，以戾君做事的性格，总不至于不留一手。这场风波里，主副城一点都未被波及，就很说明问题了。
卫寻：“没关系，荒芜宫已毁，主副城失去臂膀，如今的局面已经很好了。”
“唉，”凯撒吐槽一句：“仲裁会的手脚也太快了，就不能多严刑拷打审问几句？没数戾君就全吐话出来了！白白亏得木晹……”
凯撒唰得闭上嘴巴，小眼珠子不安地撇向卫寻，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那啥，我觉得今天很晚了，之前在外面也没睡好觉，咱们有什么困难啊问题啊等明天再说吧，养足精神才是要事啊！”
卫寻扯了下嘴角，压下苦涩，“嗯”了声道：“是啊。”
纪淮温柔地揽她入怀，轻声说道：“睡吧，我们都在你身边。”
今天的事就留给过去，明天的事就交给未来。悲伤、困苦、难捱的一切都是桥下的河流，阿寻，你只要上桥，过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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