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2 章 洛西文的心思

话音刚落，一声嗤笑传来，“众目睽睽，刀疤怎会不执行？”羌无觉得他被折磨久了，脑子都不好使，“执政官还在F区，处决当天各位刑山之主也会观刑，更不用说如今内外城所有贵族的视线都集中在此，刀疤不要命了，敢违逆整座城的意愿？！”

“你的想法简直天方夜谭！”

纪淮闭上眼睛，“刀疤是个什么性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同它恩怨颇深，它内心定不愿就这么放过我。至于你说的违逆，倘若无人知晓，又何来违逆？”

羌无瞳孔紧缩，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只是声音比预想中低很多。

纪淮无意再浪费仅剩的力气，“信不信由你，哪怕你是刀疤折磨的对象，但也有机会贴身跟着它，想要证据、想要答案，就自己去找。”

看着犯人气息不稳，却懒得和它交谈的样子，羌无双拳紧握，太阳穴突突跃动，极为艰难地憋出一句，“是你说要帮我。”

“我只跟互相信任的合作方交易。”

所以，在你还疑神疑鬼前，就别想从我这透出帮忙的方法。

羌无的神情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它胸腔起伏，好几次想放出狠话，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摔门而去。

这则消息，引来的不止是羌无的质问，还有弩加。

半日过去，纪淮也没缓过来——身体失血太多，即使靠火炉再近，都阵阵发寒；脑子里晕眩太重，闻到食物味都令他觉得恶心。

直到口中被塞进药丸，他才睁开眼。

“一个小玩意儿，”弩加收回手，“可以回点血，但不治本。先前刀疤说过不能让你死了，所以这种药丸还是会备着的。”它解释几句。

“消息传得如何？”

弩加动作一顿，目光幽深，“我倒要问你，即将接受处决的通缉犯，有什么能力助我？”它笑了声，“我看这消息也没传的必要。你都要死了，交易到此为止吧。”

“不，”纪淮说：“你继续传。我会不会死另说，但让你活着，倒绰绰有余。”

弩加皱眉，已然是听不懂他的哑谜了，“人类都是这般心思复杂么，况且，我可是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纪淮似笑非笑地看它一眼，“大家都这么想。”

无非是各取所需，他尚且还有利用价值，轻易死亡了，对于这些黑猩猩来说，像是手中无故缺了块筹码，赢面骤降罢了。

“希望一切都在你的把握中，”弩加轻声提醒，转而说道：“消息我会加紧传播，我倒要看看，在处决日前，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反正传个谣言，于现在的它来说，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不过这点，就不用告诉通缉犯了。

纪淮低声回道：“你放心，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你们也同样。”

……

由于处决通缉犯已经算得上是城池里的大事，故而没多久，F区就宣布，将于七日后行刑。

选择七天，是因为离十八号刑山最远的一号刑山之主，过来的话脚程最快也要七日。

七这个数字，让许多贵族……尤其是主城，都特别满意。

在传言的推动下，同一时间，刀疤去信给三十四位刑山之主，邀请它们来十八号刑山观刑。出于想找刀疤错事的刑山之主们，头一次没将假惺惺的信扔进垃圾桶，它们交代好各山事务后，就即刻动身出发。

……

在处决日期决定后的第二天，洛西文推开房门。

“起来，我们要走了。”

凯撒掀开被子一角，凌乱的毛发彰显它烦躁的心情，它满脸困惑，“走？去哪？”突然，它眼睛一亮，“是去十八号刑山吧！你作为内城执政官，通缉犯要行刑了，必然要去监工……”

“不是。”洛西文冷淡地打断凯撒兴奋的语气。

凯撒一愣，像是想到什么般换了副惊恐的面色，“你该不会是想将我押送回主城吧？”

洛西文懒得再和它玩变脸游戏，从兜里轻轻捏起布包一角，确保凯撒能看到，随即塞回去，慢悠悠转身，朝外头走去，“跟上。”

特么的，又来威胁它！凯撒咬碎银牙，愤恨地原地跳了几下，终是没办法，只好四脚并用，追上去，“麻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了！”

它气喘吁吁地追到洛西文旁边，离开客栈。

“离处决日还有六天，你瞎跑什么啊！”凯撒嚷嚷，“你们不是期待很久了吗？这会子乱跑，就不怕通缉犯再溜了？要我说，就该亲自去盯着才好！”

它大声吼着，内心的焦灼快要满溢出来。

自从洛西文和刀疤结束谈话后，它一直坐立难安。因为行动受限，它只能在房间里苦苦思索，想如何拿走自己的布包，又如何解救纪淮的两全办法。

这还没有任何思绪呢，现在就被这只狐狸给揪出来，还不知道揪出来的原因是啥。

它可是见客栈的黑猩猩恭敬地站在门边，说着“大人慢走”的话，摆明了它们将不在客栈住，既然如此，又要去哪儿呢？

真的要押它回主城吗？

那纪淮怎么办？！

慌乱涌上它心间，它含着几分期翼，再次小声打哈哈：“洛西文，你应该是随口反驳我的对吧？其实咱们就是要去十八号刑山来着，哎呀，咱俩谁跟谁，之前的小摩擦就过去呗，有啥好恐吓我的，你知道我胆子才芝麻点大……”

洁白空旷的雪地间，四周无人走动，安静得只剩下凯撒絮絮叨叨的声音。

洛西文步履未停，步伐却闲适缓慢，如同逛大街，因为身高差，它随意垂眼看了眼身边的黑团子，又一次淡声重复道：“不是。”

凯撒卡壳，“不…不…不是啥？”

“我们不去十八号刑山。”洛西文终于将整句话说出来，饶有兴味地看着黑团子雷劈了般的表情。

“为、为什么啊？！”凯撒思绪麻乱，语句吞吐，脚机械地走着，“现在整座城池都在关注通缉犯的处决，你身为内城执政官，不应该当场观刑吗？这样回去后也可以对法门原样述职；况且，刀疤心思狡诈，你就不怕它搞点别的动作吗？”

“述职述的是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洛西文一样一样回答它：“至于刀疤，有三十四个刑山之主监督着，它不敢有所动作，哪怕有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下场。”

后半句话它声音低沉，语气阴测，像是并未将黑猩猩放心上。

凯撒实在难以理解，“即便如此，你为何不亲自看结果？”它抿抿唇，“你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回应我说的话，但你却没告诉我，你离开这里，不去十八号刑山的理由。”

洛西文难得赞赏地看它，“哟，怎么突然聪明不少。”

在凯撒白眼翻过来前，雪狐优雅地绕开路边的岩石，说道：“凯撒啊凯撒，自从开宴以来，你们东窜西窜，转过不少宫殿，躲过不少追兵吧？可你瞧瞧，有哪一次，我们是抓到你们的？”

凯撒不免有些自豪，“那是……”

“你们像跳蚤一样，小、却令人着恼，花样也不少。”洛西文忽略凯撒即将骂骂咧咧的神情，叹气：“哪怕我多么不想承认，但到了如今，真的抓住你们三个时，仍觉得不可思议。”

凯撒安静下来。

“主上居高位久，很多事情看不清，但身为下属，不能不做出正确的判断。”洛西文说道：“譬如主上一直想将你们一锅端，但我觉得变数太大了。”

它红宝石般的眼睛幽深，“倘若我将你一起带至十八号刑山，难保你有什么手段救出通缉犯；倘若我将你关押起来，自己去十八号刑山观刑，又难保不在眼皮子底下，你想方设法逃走。即便布包在我这，我也不能放心你。”

凯撒撇撇嘴，“你把我想的也太神了。”随即，它又雀跃地砸吧嘴，“不过，也是不一定的事。”

这只狐狸是在夸它吧？绝壁是的！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一人看管一个比较好。”洛西文缓声道：“76-B放主城，76号交给刀疤和三十四位刑山之主，而你，就由我亲自看管。一个一个破除，省的你们互相救助，再给城池添乱。”

听出里头阴狠的语气，凯撒抖抖鸡皮疙瘩，反驳道：“照你的说法，待在十七号刑山也可以啊，也没跟通缉犯有接触，等处决完毕，再将我押回主城不就好了，更没变数。至于这般急慌慌将我押走吗？”

凯撒本是随意一提，没承想却激的雪狐轻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你押回主城了？”

凯撒怔愣当场。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散细碎的雪，粘在市集门额上，很快堆起一簇小山尖，凯撒这才发现，它们走的方位，并非是去往F区城门的那条路。

十七号刑山位于F区城门的左侧，若要出F区，就得经过十八号刑山，走的自然也是十七号市集的正门，可现在，它们所在的位置，确是市集的后门，如若再往前，便能看到十六号市集的影子。

“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洛西文拂去头顶的雪花，轻声笑道：“76号有他的归宿，你自然也有。我先前不是说过，觉得你们变数太大了吗？既然如此，将变数通通消除了，不就好了。”

映着幽红的眼珠，凯撒看见自己发颤的身躯，“你……你想杀了我。”

“哦，老伙计，别说的这般直白。我会替你难过。”

“可、可法门让你带我回去受惩，你不能私底下做这种决定，你就不怕法门降罪于你？”

洛西文叹气：“那也没办法，身为下属，该为主上考虑一切。降罪便降罪吧，那也是我欺瞒主上该受的惩罚，我并不后悔。”

“疯了，真是疯了……”凯撒喃喃，直到现在，它才猛然理解那句“F区，是我为你们选的最终归宿”的话的意思，而“不日启程带回凯撒”不过是安抚法门的说辞。

洛西文真正的目的，是想在F区，一次性解决它和纪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