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十一黄金周是人流量仅次于春节的假期，时间上又在刚刚开学之后，全国各地的博物馆都在这个时候人满为患。

许木深和杜艾九挤在一大群小学生中间排着队，两个人几乎从来没去过博物馆，完全没想到节假日会有这么多人，排队的人一直从大厅延续到了博物馆门外。许木深慢悠悠地嘬着奶茶里的咖啡冻，刚刚两人从中心广场的商业街穿过，路过奶茶店，正在搞买一送一的活动，杜艾九看到了非要喝，听收银的小姑娘说这是店铺迁址前最后一次大促销了，下个月这里就要闭店了，因为广场准备开始封闭施工了。

奶茶这玩意儿真的太甜了，许木深宁愿喝超市里十块钱一袋的便宜普洱也不想天天和这个，要不是有里面的咖啡冻缓和一下真的甜过头了。

队伍缓慢前进，博物馆大厅里吵吵闹闹。梁州市作为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都，虽然算不上是哪朝哪代的政治文化中心，也算是文化底蕴浓厚了。根据史书记载梁州市建都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左右，市内的一些考古遗址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十前年的一场施工却打破了这一看法。

十年前梁州市政府打算对市中心的广场进行扩建，一方面是想要打通新的地铁系统，另一方面是打算将中心广场的商业价值利用起来。谁知道施工单位在挖掘地基的过程中却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古代遗址，大量雕刻着奇异花纹的石板铺满了地面，金器、铜器、玉器堆成了小山，甚至还有不少象牙制品。

经过众多考古学家的现场勘察与研究，断定这是一处上古祭祀遗址，距今至少3000年以上。

而其中最为令人啧啧称道的发现是九个等身高的青铜人像，每个青铜人像面部都戴有纯金打造的黄金面具。因为年代久远，青铜人像已经残缺不全，但是九个黄金面具仍然完好，历经千年仍旧发出耀眼的光泽。这九个青铜人像在修复后和黄金面具一起展示在梁州市博物馆的负一楼专区。

原本梁州市博物馆并不在现在的位置，而是在城西。但是十年前发掘到这个全新的考古遗址之后，市政决定将博物馆迁移到市中心的新遗址处，既保护新遗址的开发考古，又可以将扩大博物馆的影响力。

于是全新的梁州市博物馆便在市中心广场西侧建起来了，而原本的设计蓝图则被无限期搁置，直到去年。

现在许木深和杜艾九在历经了一个小时的排队和顺着人潮的半个钟头的挪动终于来到了负一楼的展厅。

九个一人高的青铜像伫立在展厅中，每个都被罩上了结实的玻璃罩子。据说这九个青铜像排列位置也仍然是按照当年发掘时的方位陈列的。整个展厅也被做成了原始祭祀台的模样。四面墙上则列出历年来的考古研究发现和人们对那一段时光的探寻解说。

杜艾九盯着其中一具青铜像：“喂，老许。你说当年有没有人给他们支过招，最后才把东西继续放在这里？”

这具铜像高约1.6米，周身布满铜锈，左边胳膊缺了一部分，但整体保存还是非常完好，脸上的金面具在展示灯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许木深小声回道：“肯定请人来看过了，花了那么大力气做规划，当然不可能因为挖到考古遗址就全盘更改，更不用说还专门建了博物馆进行保护。”她向四周看了看全部九个人像，又补充道，“天盘九星，这个方位总不能没有人认识就随便排出来的吧。”

这时一旁传来几个年轻人的讨论声，其中一个说道：“听说当年还挖到了一个地宫，里面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为了保护文物才没有对外公布。”另一个插嘴道：“是不是挖出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搞不好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呢。”年轻人们嘻嘻哈哈地讨论着从网上看来的各种传闻。

杜艾九好奇道：“真的有地宫？”

许木深摇摇头：“那算得上什么地宫，又不是什么帝王陵寝或者高僧棺椁。不过重要倒是非常重要，面上的那个刻着花纹石板的祭台也不过是为了掩盖重点而设下的障眼法罢了。”

两人顺着人流走出博物馆，望着面前的广场，杜艾九说：“人像也被好好的保存着，按理说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总不可能发生一群人冲进博物馆抢夺文物的事情发生吧？”

许木深看着广场上的雕花柱子说道：“当初虽然没有把人像完全挪到其他地方，但是毕竟移动了位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祭台的位置是在广场正中央的下方。”

杜艾九顺着她的话往广场中央看，现在这个位置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而按照新的规划未来这一片都将是一个大的人工湖。

许木深慢慢说道：“广场上这九根柱子的位置也是特别设计过的，包括柱子上的纹饰和材料。用来代替当初发掘到的九个人像，镇住这个广场。要是不做变动的话倒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如果这里因为施工发生点什么意外就不好说了。”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何况是今年这个敏感时期。”

杜艾九双手揣在怀里：“让人不要动这些柱子不就得了。”

“这点黄列肯定知道。不过一旦施工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一直到新年之前都要盯紧一点。”

就在两人晃晃悠悠逛博物馆的同时，黄列却在城市另一头的会议室里面和人争吵。在黄列接到调职梁州的命令之前，师父姚望仙就曾经跟她提到过，梁州这个地方比较特殊，需要好好看管，任何会影响地脉等因素的动作都需要三思而行，否则后续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所以黄列调任梁州分部之后便时刻留意梁州市各大基建情况。分部的地址也特意选在了离市中心不远的位置。

梁州市的整体格局是中心放射型城市，整个城市是一个圆形，市中心二环以内从高空俯瞰过去就是个八卦阵的设计，中轴线笔直地穿过城市正中央，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

根据各种出土的文物和史料记载，这种格局至少保持了三千年以上。不少风水专家也说正是这种几千年未变的布局让梁州市安定了几千年，即使在战乱时期这里相对于中原一带也能保持一定的安宁。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就是市中心这个广场下方的古遗址。根据姚望仙的说法这是一个上古阵法，用于镇住城市的龙脉，以求得这方土地风调雨顺。

的确几千年来梁州市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发生过太严重的洪涝或者干旱等自然灾害。不少老梁州人都把这归结为梁州的风水好。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口涌入梁州，这座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城也迎来了全新的挑战，原始的老城格局已经无法承载更大体量级的人口居住和发展。

去年梁州市原来的领导班子卸任调职，新上任的负责人雄心壮志，刚到任就决定重启十年前的梁州市中心城区扩建计划。

如果只是扩建那也就算了，但是计划里面提到要将中心广场彻底改建。而那个至今封存在地下的当年挖掘到的古遗址也将整体搬运到市博物馆中。

针对这个古遗址搬迁，考古界和风水界的专家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当年考古发掘已经把全部有价值的文物进行了清点和转移，而遗址本身也做了全面的扫描和影像记录，整体搬迁应该对遗址应该没有影响。而另一派则认为遗址的作用什么的都没有搞清楚就贸然搬迁，担心会影戏后续的考古计划，同时风水师一派的老师们还认为这个遗址关乎梁州市的龙脉风水，移动之后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当年不就是擅自移动那尊铜牛导致城区遭受多年不遇的暴雨侵袭。这话一说立马就有人跳出来说明明只是当年气候异常和铜牛有什么关系，何况一开始市博物馆新址还没建好，自然是将铜牛暂存别处，建好之后才挪回来的，和天气没有任何关系。

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黄列只觉得烦躁。她当然是不支持遗址搬迁，但这次的会议不是来让她发表意见的，她负责了解会议进程以及会议组织方和风水师方面的对接。这次市中心广场改建意见座谈会邀请了众多考古界的学者和风水界的知名风水大师以及一些民间风俗学者。原本是想汇合各方的意见一起讨论，谁知道会议开始后不到半小时整个会议室就吵成一团。

黄列按了按眉心，觉得吵成这样这个会议怕不是废了，反正越吵越没有结果，各执一词，没人来叫停的话估计能吵到猴年马月。

这时却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年学者开口：“但我听说遗址实际部分比当年公开宣布的要大得多。不知道有没有人考虑过实际搬迁方案是否可行呢？”

黄列抬头看了看说话的老年学者，她记得会议开始的时候介绍说这位老先生是梁州大学历史系的老教授，也是一位民俗学者，专门研究梁州本土及周边地区的古代人物风俗。

一旁有人接话：“梁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根本不能搬迁我们会坐在这里开会？”

老教授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喝了口茶：“这可难说，急着做出成绩被开发商忽悠瘸了的人又不是没有。”

这话说得直白，一时间都没人敢接话。主持方打了个圆场，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转移话题。但是接下来整个讨论会的气氛仍旧有点沉闷，话题也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到点之后也没有人多说什么，纷纷离去。

黄列坐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等其他人先离开，她看见那位梁教授也还坐在座位上没有动，还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黄列想起老教授刚刚的话，起身走过去，打算套套近乎，看这位老教授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梁教授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刚刚的会议中这位年轻人没说几句话，只在开始的时候听介绍似乎是什么官方宗教方面的代理人。梁教授作为民俗学者，自然对宗教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并且他和碧髻山安善寺的住持缘止大师是朋友。

现在的人大多都拜高踩低，对自己这个早已退休的老头多少有点看不上。而黄列态度很好，彬彬有礼，态度很是让人熨贴。梁教授和黄列聊了几句，脸色不禁缓和了下来。得知黄列的老师也和缘止大师是老友之后更觉亲近不少。

梁教授住在老城区，离会议地址有些远，来的时候是倒了两趟公交车才走到。黄列热心地说自己开车，可以送梁教授一程。上车后黄列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梁教授自己老师也是不赞同遗址搬迁的，觉得这会破坏遗址，影响研究。又问梁教授为什么也这么认为，是不是有什么已经认定的发现。

梁教授听到有人也赞同自己的观点，自然是高兴的，便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发现。

原来梁教授前十几年便在研究梁州市古代祭祀相关的文化，还没退休前他便一直走访梁州周边的各个市县，探访了不少民俗祭祀发现地，写了不少研究文章。当年市中心广场的遗址发掘时，他兴奋不已，因为这个程度的祭祀规模是整个大西南从未发现过的，出土的各类文物数量也是前所未有，并且从时间上把梁州市古人类祭祀发展的时间点往前提了好几百年。

拖当时考古系好友的福，梁教授得以到过考古现场参观。也比一般人对市中心古祭祀遗址有更多地了解。

说到这儿，梁教授有点微微得意地对黄列说：“你不知道吧，那个祭祀台下方还有东西，而且大得不得了。”

黄列一听知道自己打听对人了，压下内心的暗喜，装作不经意好奇地问到：“您见过？能有多大？”

梁教授除了和同行之间的谈话平时很少遇到人愿意听他讲自己的发现研究，家里人更是没一个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今天碰到黄列这个小年轻，态度又好又亲切，就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他说当年自己同校的老友正好参加了遗址发掘，当时遗址现场的发掘工作已经七七八八了快结束了，出土的文物也转运到了别处。梁教授和老友吃饭正感叹他这辈子还好趁退休前赶上了这么一个大项目，运气真是好。

老友三杯酒下肚却说，这个遗址自己估计是没机会弄完了。梁教授一脸不解地问他怎么回事。老友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前几天在最大的一号祭祀台下方有了新的发现。

老友举起一根手指冲梁教授摇了摇说：“老梁，你绝对想不到那下面有什么。”

梁教授被激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

“地宫。”

“地宫？”梁教授纳闷，“但是根据现在的发现，遗址并不包含任何墓葬陵寝。怎么会有地宫？”

老友摇头晃脑地端起酒杯：“当然，叫地宫也不太准确，毕竟没人进去看过里面到底有什么。”

梁教授疑惑：“怎么不进去？”

“那么大……”老友举起双臂在空中画了个大圈，“的一扇石门，至少有两人高。”

梁教授问道：“就没试着打开？”

老友摇了摇头：“打不开啊。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不管用，纹丝不动。而且……”他凑近了梁教授，“检测仪器全都失灵，没反应，既检测不出石门的厚度，也检测不出里面有没有空间，空间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