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所幸小公主如今的学习进度还不到想这些事儿的时候，颜易欢干脆将此事搁置，专心处理眼前的事。

高楚琬的行李不算问题，生活用品可以现买，衣服什么的也最好按小公主的喜好再搭配。那么，最主要的便是让她快速融入现代社会这件事，解决之后其他的都好办。

再者便是原来高楚琬的去向，既然她的身体被楚阳公主附身了，那是不是高楚琬的灵魂也可能穿越到原本公主的身体里？

虽然接受了小公主穿越这件事，但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骤然消失了，颜易欢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误会、责怨、愤恨，在听闻那个人也许不在人世的那一刻，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可，灵魂互换什么的，谁说又不是自己的奢望呢？

高楚琬，你去哪儿了？

“她死了。”一双温润如玉的手抚上她的前额，平静没有波动的声音传入颜易欢耳内。

这个问题，自她醒来后，颜易欢问过三次。

一次，她没有听见；一次，她听见了当做没有听见；这一次，她听着颜易欢无意识的轻喃，很清楚。

颜易欢迷惘地抬起头，听见高楚琬的话，有些懵懂。自己将话说出来了吗？她死了，谁死了？

知她没有明白，高楚琬叹息一声，开口道：“刚醒时我尚未发觉，过后记起，我与她其实有过一面之缘。她说她活不下去了，又哭又笑，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情。但本宫那时只当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对她的话倒是并未在意。”

“她对你有太深怨念，直到离去时还忿忿难忘你的名字。但她说，她不恨你。”

高楚琬知道自己说了谎，事实上，那人离去前虽心心念念将颜易欢的好都数了一遍，真要走时，口中喊的却独独是“颜易欢，我恨你！”

所以她虽然因为颜易欢的亲近感到欢喜，却因此在心里也存着防备，伤人入骨，这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人忘了她的所有好而单单留了恨呢？右手搭在颜易欢头上，感受着细软的头发在掌心摩挲的良好触感，高楚琬凝神想着。

“你说她死前喊着不恨我？”

不是喊。高楚琬不知她怎地听岔了，但想想，终归意思一样，于是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消息，颜易欢再度愣了神。

高楚琬死了啊。

她还说，不恨她？

良久，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借着扶额的动作悄悄揩掉了眼角的晶莹，声音低沉而沙哑：“谢谢……”

高楚琬松开手，退了几步，坐在沙发上，依旧抱着膝。“无妨。”

二人谁也不说话，房间里一时陷入长久的寂静中，只有无声的电视画面在不断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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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噜——”

“饿了吗？”见羞红了脸的高楚琬捂上肚子，颜易欢回过神，抬头看一眼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想吃什么？”

忽然又想起她对这个世界的菜谱应当不熟，颜易欢当即改了在家开火的打算。高楚琬在医院时考虑到她恢复需要，颜易欢订的多半是些清淡的菜品，营养虽好，味道却一言难尽。

跟着她吃了大半月的病号饭，颜易欢眼瞧着清瘦许多，如今出了院，少不得要开次荤。

“别想了，我们下馆子，庆祝出院顺便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华国的美食。”颜易欢站起身，伸出一只手递给高楚琬。

小公主抬头看了看她，又在她伸出的那只手上扫过，点点头，却并没有去牵她，一撑沙发自己站了起来。

指尖微曲，轻巧地打个响指，颜易欢收回手，化解了这份尴尬。

“能吃辣吗？”目光在地下车库里四处扫荡，颜易欢顺口问道。

“少许，”高楚琬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惊喜道：“那里！”在她的斜前方，一辆小轿车正要出库。

停好车，颜易欢带着她找到电梯。这一回高楚琬学乖了，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看她操作，心底里对这个“电梯”的疑惑更深了——怎地老是生变呢？

这家家常菜馆是沈双怡推荐的，据说采用的原料都是乡野散养的家畜，肉质紧实而又鲜美，待人接客再好不过。

“农家炒肉，辣椒少放。”

“再来一个手撕包菜，一个酸菜鱼。”

“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颜易欢按沈双怡介绍的那样点了几个下饭菜，又将菜单递给高楚琬。还好两个时代的字形差异并不大，自己倒不用煞费心思给她从头上一遍识字课。只是这个日常口语和网络的使用却是辛苦事了。

高楚琬的心思还牵挂在电梯上，接了菜单随便勾上几道菜便递还给颜易欢。

气氛，又一次陷入沉寂。

突然，小公主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凑到颜易欢身旁比了个耶，“来，笑一个！”

被突袭的颜易欢当然不答应，别扭地将头转向一边，假装看风景。

余光瞟到高楚琬逐渐下瘪的小嘴，颜女士无奈地哀叹一声，心软了。

“耶。”嘴角像抽搐一样牵起一个高度，一把年纪还在比剪刀手的颜易欢只觉得莫名的羞耻，心里期盼着她快点结束。

“唰”——

包厢的门被骤然打开。

“刚出锅的手撕包菜。”

“来，您的「绝代双骄」。”

“「独秀峰」好了。”

“农家小炒肉～”

“麻烦让一让，这是您点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颜易欢一直低着假装在看财政讯息的脑袋终于被服务员报上的最后一道菜名牵动，珍珠翡翠白玉汤？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青菜豆腐汤。

目光扫到大汤碗旁边一盘红红绿绿的东西，颜易欢再一次震惊了！

这是什么？红辣椒炒绿辣椒？

还有这个！这是鸭屁股吗？！

所以……绝代双骄＝绝代双椒？？

还有这个“独秀峰”……

颜易欢苦笑一声，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算是明白沈双怡为什么告诫她不要图好奇去尝试这家店起名很漂亮的菜了……

诱人的“黄金小山包”还在眼前晃悠，突然，一双漆黑的木箸出现在颜易欢的视野中。

眼看着小公主的筷子正好奇地往屁股上插去，她赶紧伸手拦住，满脸的不可置信。“高高高……小琬，这可是屁股！”

pi股？pi是一种动物吗？长得真奇怪。

高楚琬贵为公主，日常饮食中哪里见过鸭屁股这等腌臜之物。便是偶尔食用的鸭肉也都是尚食局［1］片好了，端在盘子里呈上来的。那精致程度比之作画仍有余，是故她此时见了这小山一样的食物不惊反喜，觉得又是什么现代独有的菜式。

再听颜易欢介绍这叫辟股，还当是哪种动物的大腿肉呢，毫不犹豫地便拿筷子来夹。

“等等，等等，你真的要吃吗？”虽然知道也有部分人对鸭腚垂涎欲滴，但……高楚琬？颜易欢一时间对这位小公主的喜好有些把握不住。

“不行？”见她再三阻拦又不道明原因，饥肠辘辘的高楚琬顿时烦躁不已。放下筷子，她又恢复了那个高冷轻傲的公主模样，拿眼冷冷瞥着颜易欢，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知道屁股是什么？”

“……不知。”

“这个……就是，鸭子，出恭的地方，厕所→如厕。”

“？”高楚琬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当即面色骤变，毫不犹豫就将那一盘东西打翻在地，发出巨大的破裂声。“混账！”

她习惯性地用手去挥，长袖也被洒出的酱汁弄脏，晕出一大片黄.色。“此等……这样的东西，如何能入膳！”

地上的白瓷四处撒碎，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颜易欢僵硬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服务员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嘴角酿出一丝苦笑，无可奈何地去赔钱。

小公主的养成计划，任重而道远啊。

将没有动过的两个菜打包，颜易欢交付了赔款之后走回车上，看见跟在身后的高楚琬一声不吭地钻进后座。好气又好笑地轻叹一声，将驾驶座的车门关上，自己绕去了后座的另一边。

“生气了？”

高楚琬缩在椅子上，头深深地埋进另一边，背对着她。

“餐馆里的菜都是根据客人喜好不断变化的，有人喜欢就有人做，什么部位都有。鸭腚啊鸡头啊牛欢喜，都是有人做的，那并没有什么侮辱的意思，只是一道菜而已。”

高楚琬的肩膀明显抖动起来，颜易欢心里一动，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就像你们那时，不也有牛鞭汤鹿鞭酒吗，是一样的。”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怀里的女孩转过身，眼里带着明显的泪花，“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你只是还不适应。”

“可是，他们都对我指指点点，说本宫任性，不懂事。”

“颜易欢，你会不会生本宫的气？会不会弃本宫而去？”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人物，从来只有她叱责下人的道理，几时被人这样当面指责过。

委屈像决堤的河，浩浩然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