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江容是皇帝亲口叫上来的，没有皇帝的吩咐，她不敢贸然离开，只能站在龙椅旁等他开口。

只要暴君一声令下，她就马上下去，江容心想。

她不想再在这种高的地方受众人瞩目了。

她以前站过比今天这更高的台子，受过上万人的瞩目。可那是她竞赛得了好成绩，那是她的荣誉，实至名归。

今天却不是。

她师出无名站在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余光见皇帝拿起桌案上的笔，随手把玩了一下又丢到一边。

再接着，暴君略嫌慵懒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无事退朝。”

江容眨眨眼。

不是，这么快就退朝了？

“有事起奏”这四个字都不象征性地说一下的吗？

要知道，她和郑将军是紧随在百官之后进的紫宸殿。也就是说，在这十天才进行一次的朝会上，皇帝完全没有处理政事，先是让人拖走了一个大臣，然后当着大家的面调戏了一下她，再给她赐了这么个难听的封号……

朝会就结束了？

太监又尖着嗓子复述了一遍“退朝”。

百官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江容站在龙椅旁，都不知道自己能避到哪儿去，只能侧着身子象征性地让了让，不敢正面沾这种受百官朝拜的光。

此情此景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她既然站在了这里，间接地受了这一拜，日后不管是皇帝，还是百官，亦或是后宫，但凡有人想找她的茬，只要把今天这事翻出来一说，她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她以后的后宫生活，也会像今天一样。

紧张，惊险，又刺激。

暴君起身，走到江容身边停下。

他好高，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她若是不抬头，就只能看到他的脖子。

身高压制再加上他身上的气势压制，江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他却转身走了。

只留了简单的两个字：

“跟上。”

江容连忙抬脚跟上。

男人身高体长，步子也大得出奇，一步顶江容两步。江容跟在他身后，步履匆匆，从仍跪着的百官面前走过。

余光快速扫过这些人时，她竟然还有心思开小差。

现在跪着的这些，到了外面可都是众人想巴结的对象，一个个手上都有实权，是晋国的权力中心。

可是他们到了皇帝面前，却只能卑躬屈膝，匍匐行礼。

也难怪古往今来这么多人想当皇帝，也难怪那么多皇帝想求永生万岁。这种无上的权利就像毒瘾，只要体会过一次，谁还能戒得掉？

……

出了紫宸殿，江容又被暴君带上了御辇。

这次他倒是没有抱着她坐，而是让她坐在旁边。

估计也是怕热。

御辇与龙椅同宽，挤一挤可以坐三个人，现在只有江容和暴君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江容很自觉，上御辇的时候就尽量靠着扶手坐。而且她瘦瘦的，暴君身材也不胖不瘦刚刚好，两个人坐在一起，哪怕暴君的坐姿仍大刀阔斧，占了不少地儿，他们之间仍还留出了两个手掌宽的空位。

暴君的坐姿与在紫宸殿上不同，看似随意，却仍有凌人的气势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这大概就是久居高位者才会拥有的气势，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臣服。

但凡他给她安排的封号好听点，她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都会在心底由衷地夸他一声帅哥。

——嗝昭仪。

这封号说出去，会变成后宫的笑柄吧？

她已经预想出那些女人变着法子嘲笑她的场景了。

但是皇帝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还是当着百官的面说的，让他再改封号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容低头敛眸，手悄悄地拉扯着帕子泄愤。

想到前世自由自在的生活，再想想现在，受了委屈不能说，连泄愤的动作都得做得小心翼翼，就怕被身边的人发现责罚。

这种谨小慎微的日子真的好难。

而且，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竟然还是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

“爱妃心情不好？”

男人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性格恶劣，白瞎了那么高的颜值，和这么好听的声音。

江容心中恨恨，面上却堆了淡淡的笑容。

她摇摇头，低声道：“只是突然想起我那婢女，她还在宫门外等着臣妾。”

她本来就是越国送来和亲的，既然被皇帝开口封了嫔，那就是皇帝的人了，也要换个自称。

男人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捏住了江容的下巴。像之前那样强迫她转头，看着她的眼睛。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凤眸里却带了点点凉意。

“爱妃可知，欺君是何罪？”

欺君大罪诛九族——

你有本事，你倒是杀到越国去呀！用这种凉凉的眼神吓唬小女孩，不要脸！

当然了，江容只敢在心里哔哔，这话她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除非她做好了死的准备。

她垂下眼睑不看皇帝，稍作思考后决定先认个错。

“臣妾知错了，陛下恕罪。”

皇帝可能是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快，没有再说话，身边散发的冷意也被收敛了点。

江容悄悄松了口气，暴君却开始玩她的下巴，像撸猫一样，勾一勾，挠一挠，再换着姿势轻轻地或捏或摩挲。

江容：“……”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尽量忽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刚想为自己辩解。

暴君又开口了。

“朕不喜欢说谎的人。”

他说这话的语气，可以算得上是温和。声音淡然，竟然让江容不自觉地放下了一些防备。

在他收回手的时候，江容悄悄往他那边看了眼，目光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稍作停留。

衣襟上用暗金色的线绣着的繁复花纹，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流光。低调又不失大气的华丽，这三个形容词合在一起竟然没有半点违和感。

但凡……

江容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凡他刚才在朝堂上表现得温柔一点，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他的颜粉了。暴君虽然心思难捉摸了点，可他身上的每一点真的都非常戳她。

——打住。

江容把自己跑偏了的思绪拉回来，继续思索。

他刚撸完她的下巴，心情好像很不错，这个时候她稍微冒犯一点，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想了想，故意做出犹豫的样子，迟疑着说道：“臣妾确实有些忧虑，只是怕说出来会惹陛下不高兴。”

男人“哦？”了一声，用慵懒的声音对她说道：“但说无妨。”

江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十分平静，才伸出试探的一脚。

“陛下可以先答应臣妾……不怪罪臣妾吗？”

女孩试探的话语让他心情大好，李晨瀚抬舌抵了抵上腭，才克制住到了嘴边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只等江容继续试探。

“臣妾……臣妾……”

李晨瀚：“嗯？”

江容抬手捂着脸，拿出英勇就义的心态快速说道：“臣妾不喜欢那个封号！”

她说完，屏息静神等对方反应。

却听对方轻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好像很开心啊，江容想。都笑出声音来了。

估计早就知道她心里不乐意，故意在这等她说出来的吧？

她慢慢放下手，侧头看向李晨瀚。

“陛下？”

李晨瀚：“嗯？”

男人眉梢微挑，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的话外之意。

这要是搁在现代，她真的要一拳头打下去了。要知道，她可是学过散打的人。

江容按捺住心中的那口气，艰难地做出一副扭捏又害羞的模样。

“陛下……可不可以给臣妾……换一个字？”

她说完，咬着下唇想了想，犹豫着伸出手，抓住李晨瀚的袖子轻轻地摇了摇。

声音矫揉造作：“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