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灯下美人

火烛摇曳，面对陌生的环境，人的内心总是会有几分不安。

祁姝婷踱着小步跟在沈熠伦的身后，她往后看了眼，管家提着一盏橘黄色的灯笼，和蔼地笑道：“表小姐莫怕，老爷不会骂你的。”

将才他气成那样了，却还是保持着书生的体面，没有破口大骂。

可这件事起源于她，祁姝婷还是有些不放心。

书房近在眼前，悠悠的木制香传入鼻腔，祁姝婷踏入房内，见案桌上还摆放着文房四宝，砚台中的墨迹仍未干透。

她只是窥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

“坐吧。”

“是，叔父。”

祁姝婷捡了个位置坐下，管家将灯笼熄灭，放在了架子上，随后又从柜子里翻找出了药箱。

沈熠伦抬了下眼眸，摸着胡须，道：“待会儿管家给你处理好伤口后，就送你回去休息。”

见他没过问自己为何会大半夜出现在后厨，更没问与沈芷兰之间的矛盾，祁姝婷稍松口气，暗自窃喜。

趁着管家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就飘到了坐在案桌后的那人身上，与生死未卜的父亲相比，这位叔父半点儿不显年纪。

许是书生也分许多种，有如父亲那种酗酒、爱耍酒疯，甚至在酒后用头发沾墨水写字；也有如叔父这般俊朗，沉静的好人。

“嘶——”药粉洒在伤口上，让祁姝婷发出了一声痛吟。

正在批改公务的沈熠伦抬头，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含羞带泪的眼神，散发着少女青春气息的身体，夜晚的风变得躁动起来。

沈熠伦喉结滚动了一下，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忽然开口道：“婷婷，前几日，你母亲特意来与我商讨你的婚事……”

女子婚嫁本就是大事一桩。

祁姝婷惊诧道：“不知母亲说了些什么？”

“你母亲回去后没同你说？”

那日自己在沈夫人那儿忙了大半日，回到东院后已经是满身疲惫，匆匆吃过晚饭后，就洗漱入睡了。

哪里知晓母亲说了些什么，更何况，母亲也没有提及这桩事。

祁姝婷老实地摇头，道：“不曾。”

灯下美人眉头微微蹙着，额上的伤势已经处理好，鬓发的发丝稍乱，一两缕顺着下颌滑下细长的脖颈。

“唉……”沈熠伦沉沉地叹了口气。

祁姝婷忙抬头，问道：“叔父因何事发愁？”

“你的婚事。”

沈熠伦放下毛笔，开诚布公道：“你若是想定个身份背景稍好一些的人户，对方可能会去查你父亲的事儿，那势必会影响到你和你母亲的性命。”

看来叔父已经知晓了父亲受到牵连一事，那她无法嫁给一户有钱有权的人家了吗？

想到在来时的那艘旧船上，祁大夫人曾说过的话，祁姝婷就吓得脸色发白，她才不要嫁给那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小商贩。

“求叔父给婷婷指条明路……”祁姝婷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既然沈熠伦肯与她商议这件事，必定会有法子。

“你这好端端地下跪作甚，快些起来。”沈熠伦赶忙过来扶她，他身上熏了香，莫名地让人觉得值得信赖。

若是让她嫁给一个走卒商贩，那还不如嫁给叔父呢！

祁姝婷咬了下唇，一狠心，索性整个人软软地往沈熠伦怀中倒去。

心里虽然这般想，可等她真正靠近那人后，才觉得羞燥起来，她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与那勾栏院中的女子又有和差别？

不，不同，叔父他肯在半夜带走她，一定是对她也有几分情意在的。

“叔父，求您疼疼婷婷吧。”

如蛇一般细滑的手臂，攀上了那人的脖颈处，他的呼吸声明显一下比一下重，祁姝婷见有戏，动作愈发放肆。

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道将房门一把带上。

风声潇潇，吹拂着竹叶乱颤。

这夜，沈府内注定有好些人不曾入眠。

待鸡鸣三次后，沈芷兰才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她抱着玉枕哭了一宿，这个祁姝婷太会演戏了，连她也不是对手。

春香也陪着一夜未眠，见她终于睡下，这才呼出一口浊气。

走向桌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她喝了一小半，另一小半的茶水全洒在桌面，熬了一夜后，嗓子发炎的情况愈加严重。

就连喝水也变得格外艰难。

可姑娘已经为她找遍了大夫，整个蕲州的大夫都说她的嗓子治不好了。

春香擦了擦疼出来的泪花，决定趁着沈芷兰睡着的功夫，再去求一次沈滢秋，要是大姑娘大发慈悲，她就可以活下来了。

到达溢香阁的时候，佩环提着一小桶的水浇花，不小心洒了些在春香身上。

“哎呀，真是没瞧见，你说你大清早的乱跑什么呀！”

分明就是故意的，却还说是不小心。

春香有口难言，又不好得罪了她，只好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大姑娘在哪儿？”

春香比划了半天，佩环才看明白，指了指房间，道：“在屋子里呢，谁像你一样大清早的四处乱跑。”

“你说这个春香来找姑娘什么事儿？”佩环看着春香的背影，和欢冬忍不住嚼起了舌根。

欢冬猜不透，道：“她都被毒哑了，还到处乱跑啊。”

“又不是瘸了，当然哪里都可以去了。”佩环把水瓢塞入欢冬的手中，往裙摆揩去手上的水，往屋里走，“不行，我得去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你帮我把院中的花草都浇一遍啊。”

欢冬脸鼓鼓的，活像个白面馒头，她在背后挥舞着水瓢，道：“怎么什么活计都交给我，我连院子都没来得及清扫呢！”

“哎呀，能者多劳嘛，等有空了，我就跟姑娘说说，再给你找个小伙伴。”

佩环装模作样地扯了块巾子擦窗户，耳朵却灵敏的聆听着沈滢秋和春香的对话。

无奈春香比划的实在是让人难猜，佩环有眼力见地站过去，替她做起了翻译。

“昨晚上二姑娘饿了，去后厨拿东西吃时，发现表小姐也在，两人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