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尘往事，不复再提。

茫茫冰原，寒风料峭，雪花飘摇，数座苍白色彩的雪峰林立，其中一处山巅上，两道身影负手而立。

夜无殇神情动容：“你带我来冰原作甚。”

他当初就是被缚雪囚龙大道阵镇压于此。

启御雪如死水般的眼睛微微转动，像是在追忆：“有些事，不与你说清楚，总感觉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启御雪信手一拂，一套桌案置于两人身后，启御雪转身做下给他和夜无殇各自倒了杯茶水。

“喝点吧，可明悟己心。”

冰天雪地里，夜无殇看着那两股腾腾升起的白烟，心中不解对方葫芦里卖着的到底是什么药。对方这么说了，也只好照做，移身到对面将茶水一杯饮尽。

“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

“身世。”启御雪神神在在。

夜无殇不禁一笑：“我的身世你不就早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启御雪阖上眼帘，抿了抿口茶：“不止你的，还有他们的，以及我的。”

夜无殇怔住：“他们？你？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启御雪眉头拧成川字，无情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夜无殇闻言拍案而起，大声道：“御雪老头，你把我喊到这里到底想说什么就快点说，拐来拐去很有意思吗！”

“你看你，平时看起来对我多恭敬多尊重，背地里指不定骂我多少次御雪老头了吧。”启御雪叹气道：“我才比你大二十多岁，平白无故就被你喊老了。”

夜无殇满脑子黑线，这还是我认识的启御雪雪王吗？他印象里的雪王应该是冷酷无情，乾纲独断，一国之君，威慑天下才对。越看越觉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冒牌货。

“我见过你娘亲了。”

冷不丁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夜无殇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戏里，考虑着要不要出手试探一下启御雪的真伪，淡淡的“嗯”了一声后，突然那一对紫色的眼珠子要从脸上飞出来：“你说什么？我娘亲！”

“计划中，你应该会在二十岁生辰那天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在此之前，你应该会按照我们为你安排的道路，成为上元门的弟子，等到觉醒以后利用上元门的权限，打开回归故乡的大门。”

“可是，你不仅想起来了，还擅自使用了星辰禁术，上元大比，那么多眼睛都看着了，你可知道，放逐在这里的人有多少，他们完全将你杀了，然后向星辰族求一个自由身。”

“你娘发话，待东土争夺战结束，你和他们一同回归，至于天瑜皇室你便不用管了。”

听到这，夜无殇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排位战榜首的那个要求，而且这还和娘亲有关系。

“我娘她现在在哪里，我可以见她吗？”

“还有，我若回去了，天瑜被围攻之下，真的有可能灭亡。”

启御雪用袖口淡淡擦了下刚抿完茶的嘴唇：“她已经回去了，以她的身份，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

“至于天瑜，我说了，这都是一场计划，你若没有觉醒，按着我们给你安排的道路走，当然不无不妥，可是如今你全想起来了，天瑜对你来说便无所谓了。”

继而又说道：“而且天瑜永远不会灭，它的前身是冥族遗址，我有化解北玄危局的对策。”

夜无殇神情飘忽不定，紫色的眼睛宛若两轮紫色太阳释放着无尽的光芒：“无所谓？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天瑜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我突然开始很好奇启沐雷和启沐雲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

启御雪以手作势示意他安静下来，道：“你激动作甚，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容我对你细说。”

斜睨了对方一眼，夜无殇不发一言，等待着启御雪的下文。

“除了有关于让你进入上元门的挟恩图报之言，我不觉得我哪里还骗过你，而且我那般也是受你娘亲的命令，我无愧于心。”

“我是不为启家所承认的血脉，我最希望的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被启家认可，为了这个念头，我们这一脉的人自从数百年前掌管天瑜开始努力，每一任国君都希望能够回归启家。”

说到这，启御雪努努嘴，然后彻底饮尽了手中杯里的茶。

“你以前说启沐雷和我一样是弃子，是因为这个吗？”夜无殇见机问道。

“不是，弃子之所以是弃子，是因为他曾经被承认过，可我们从未被认可。”

“在那个婴儿降临到上元大陆那一刻，我感应到他贵为嫡系的血脉，以他的血为媒介我拜见过了他的父亲，启家的当代家主，他让我看到了历代天瑜君王的夙愿完成的希望，全系在了那个婴儿身上。”

“夜无殇，自收留你之日起，我自认为没有亏待于你，你想成为天瑜的护国将军我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想去四处游历就算是你去鬼隐之地我也不曾不允，自始至今，我对你提过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命你加入上元门，化解天瑜被列国包围的局面。”

“但是这个要求的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让你在想起一切时可以回归紫阳氏。”

“现在你已然全想起来，实现这个目的只是你一句话的事情，鉴此，我很负责的告诉你，天瑜的危机是我让启沐雲造成的，这是对他的一场考验，顺便也能把有关于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突然夜无殇仰天长笑，旋即冷酷道：“启御雪，我敬你如师如父，就算是想起以前的事，对你态度有所改变，可丝毫不影响我内心深处对你的敬重，但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茫茫冰雪里，惊现一轮紫色曜日升腾，在两人脚下，雪微微消融。

夜无殇右手死死握住着杯子，死死地紧握着，有些颤抖：“好一句，顺便把有关于我的任务完成，原来这么些年你对我的栽培只是一场任务吗？”

“在我七岁那年你将我从这里救出来，那时候我的记忆被封印，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明白，我不用再挨冻了，我有了可以吃饱饭睡好觉的住处。”

“这十二年来，您对我那么器重如亲生孩子一般，哪怕我向您提出几次逾界的请求，你也一并允之。”

“有时候我真的想过您是我父亲就好了，可当那些每次梦魇爬进我回忆里，我怎么也生不起那种念头了。”

“你身上流着紫阳氏的血，也应该有着紫阳氏的高傲。”启御雪突然插嘴道。

“狗屁紫阳氏，你当我稀罕这个身份？”

“倘若不是他们没有废了我的紫阳星诀，我曾数次仰仗着它从魔窟逃生，我一点瓜葛都不想和他们有！”

……

寒风料峭，紫阳照耀，茫茫雪原中，数座苍白色彩的雪峰林立。

启沐雲在冰原的边缘处，站在一个略显破败的茅草屋里，看着远处的紫色的小太阳，眉头一皱，不由说道：“父亲和夜哥好像发生了争执。”

“等雪王的结果吧，多说无益。”屋子里还有着人，启沐雷双目紧闭盘膝说。

启沐雲回身细细打量着后者，这启沐雷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修为步入玄仙不说，言语竟是也收敛了不少，以前他可是一点就炸的暴脾气。

“如果夜哥不选择打开回归的门，不知道大哥你会有什么打算。”忍不住试探，启沐雲轻言问道。

“一心修炼。”睁开双眼，有精光一闪而逝，启沐雷起身看着启沐雲说道：“我知道你想继任天瑜，我不会和你抢的，尽管放心。”

启沐雲干笑，难得浮现一抹被识破心思的窘态，又听对方说：“我与启家，必须要有个了却！”

当场愣住：“与我和父亲了却什么？”

“不是说你和雪王。”启沐雷侧过身去，看着那片白色的雪峰与紫色太阳互相辉映，前者紫云盎然，后者虽是光芒夺目，却是显着格外的清冷。

在沐雷、沐雲两人注视下，忽然的，紫色太阳碎了，孵化出一道紫色流光，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速掠来。

不一会的功夫，越过他们朝着更远的地方遁去。

而此时启御雪的声音响彻在二人身后：“这夜无殇的脾气真的是倔！”

启沐雷：“他不同意？”

启沐雲：“夜哥怎么说的？”

闻言二人转身问道。

启御雪缓缓摇头：“他说考虑考虑。”

启沐雲：“还说了什么？”

启御雪瞥了下自己的儿子，道：“他还说，前尘往事，不复再提。”

沐雷不解，狐疑道：“什么意思？”

启御雪大手一挥，不耐烦道：“我哪知道什么意思，走了，明天你们还需要参加东土争夺战。”

旋即对自己心道：在世上修行，总是要不断地遗忘，不断地放下，才能过的豁达，豁达则心明，心眀则道路无阻，他夜无殇自以为能过的自在无愧，殊不知，他这样才难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