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老谋深算

无为老人左思道是当今最负盛名的修真者。

据说他数十年前就突破最高修真境界，修得大罗道果，不食人间烟火。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如今坐在李凡对面的，就是一个身穿白袍的普通老者。

他须眉皆白，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但脸上其它地方的皮肤却十分细腻光滑。

光从外表上，很难判断出他的实际年龄。

修行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这一点无人怀疑。据说突破胎息境界之人，都可以借助法力延缓衰老，最高甚至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左右。

再往上则是各种传闻了。

有说练到元婴期就能返老还童的、有说合道成圣就能长生不老的……

还有许多人相信海外仙山有超过四百岁的隐士高人，但是谁都没有见过。

通常情况下，再厉害的修真者，活到一百多岁也就嗝屁了。当然，对外都宣称是羽化成仙、驾鹤而去。

以李凡一个现代人的想法，总感觉长生不老这种事情十分可疑，毕竟生老病死是一种自然规律。

借助灵气，修真者可以获得御风而行的能力、可以操控金木水火、甚至能让元神与肉身分离……

但永生不死，还是有些太夸张了。

日月星辰尚有寿数，区区凡人何敢妄称不死？

试看古往今来，任你帝王将相，隐士高人，哪个到最后不是一抔黃土？

夸张归夸张，很多人口中说着看淡生死，内心却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永生之道。

此刻这个自称无为老人的左思道就静静地看着李凡，李凡也在看着他。

“不知道李少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将这个年轻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三五遍后，左思道开口问道。

“找人。”李凡的回答直截了当。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厅，摆设十分简单，只有几张竹椅竹案，此外再无多余的东西。

除了左思道和李凡，这里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名为清妙君，是修真门派明妙府当家人。

另一个就是千仞宫掌门凌霄翁，那天在苍雾山，就是他被李凡用掌风逼到墙边，动弹不得。

清妙君本来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似乎对外界之事毫不关心，这时听到他的话，却猛然睁开眼睛，厉声道：

“找人找到别人家中，这是什么道理？”

李凡嘿嘿一笑。

“在下是来找人的，不是来讲道理的。”

清妙君身为门派宗主，平时听惯了阿谀奉承，从没有人跟她用这种口气说话，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要发作。

“两位不必动怒。”无为老人道：“李少侠远来是客，请先用茶。”

一旁泥砌的火炉上，煮着一壶茶，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左思道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将茶碗拿在手中把玩片刻，递给李凡。

李凡接过一看，就这么会儿功夫，这个老人竟已把滚烫的茶水冻成了一坨坚冰。

“李少侠请，茶还要趁热喝才好。”左思道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这明显是给了他出了一道难题。

李凡手握茶碗，沉吟不语，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清妙君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热茶虽好，太烫了也难以下口，还是等它凉一会吧！”

沉思片刻之后，李凡轻轻将茶碗放在一旁。

屋中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见他的茶碗之中，茶水竟已沸腾起来，腾腾热气往上直冒。

左思道之前只是听人转述，说这个少年如何如何厉害，心中并不完全相信。今日一见，才知道这些传言非虚。

“李少侠果然是年轻有为。”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无为老人，我是有为青年，大家彼此彼此，就不用再打哑谜了。”李凡说：“据我所知，玉玄老贼和孤崖子两人，与你们交情不浅。”

左思道点了点头：“同为修道中人，平时关系确实还算不错。唉，谁也没有想到，玉玄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好在李少侠神勇过人，声张正义，让尊师在九泉之下能得以瞑目。”

这番话说得十分圆滑，非但滴水不漏，而且把责任一股脑儿推给了死人。

李凡心中冷笑，这种场面话他听得多了。

“贵派幸存下来的那些弟子如今还好吧！”左思道又貌似关心地问。

“天下已经没有苍雾派了。”

“哦？这是为何？”

“活下来那些弟子，既不能舍命护师，又不能洞察敌奸，可谓无勇无智。我已将他们全部打发回老家种地，苍雾派就此解散。”

听到这话，左思道目光闪动。

清妙君喝道：“小子，你就这样让你们苍雾派散了，岂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就因为世上有那么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存在，苍雾派才只能解散。”

“可惜了。”左思道说：“李少侠若是挑起重振贵派的担子，相信天下之人都会刮目相看……但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苍雾派虽然已不复存在，但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追查到底。”李凡说道：“当时玉玄老贼和孤崖子不光残杀了苍雾派二十多名弟子，还将至少五人抓走，至今下落不明。”

“哦？竟有此事？”左思道似乎吃了一惊。

李凡死死地盯着他，但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臭小子，你刚才说是到这里来找人，难道怀疑是无为圣仙藏了那几名弟子？”清妙君一掌将桌上的茶碗拍得震起，暴怒道。

凌霄翁连连摇头，似乎也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李凡并不去理会他们，接着说道：“不光如此，而且据我调查，最近几年，很多仙门之中都有年轻弟子莫名失踪……”

左思道沉吟半晌，转头问左右两人。

“凌霄翁、清妙君，你们可曾听说有这种事？”

“断无此事！”凌霄翁捋着雪白的胡须，连连摇头，说道：

“天下修真门派虽多，但我交游甚广，与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十分熟悉，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门派有弟子失踪之事。”

左思道问：“不知李少侠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

“你不要管我从哪里得来这些消息，反正确有其事就是。”

“李少侠虽然英勇神武，但毕竟阅历尚浅……”左思道微笑道：“说不定有人正是利用这一点，想要从中挑拨离间，这也不可不防。”

李凡心中隐约感觉不妙。

这帮人老谋深算，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自己绕了进去。

“要我说，此事容易分辨。”凌霄翁说：“李少侠只要说出哪些门派有弟子失踪，我将他们掌门人叫来，一问便知。”

“这……”

李凡接不上话来。

当时郭灵若只告诉他有这事，但具体是哪些门派却没有说。

何况就算说了，以这些人的能耐，想要毁灭证据也是轻而易举。

“臭小子，我看你是被人利用啦！”

清妙君洋洋得意地说道：“与其去追查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不如告诉我们，是谁将消息编造出来的，我们可以与之当面对质。”

李凡心想，这些人实在狡猾，一路太极拳打下来，非但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倒将了他一军。

老家伙们背景深厚、阅历丰富，看来确实有些难搞。

左思道见他沉吟不语，笑着说：“不管怎样，李少侠也算是提供了一条线索，我太初派会全力调查此事。不管查下来是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都会给李少侠一个交代。”

他这番话，更是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清妙君为人心胸狭窄，刚才被李凡怼了几句，到现在仍怀恨在心。

“臭小子，告诉你，你做事也太莽撞了些。”她语气刻薄地说道：“你这样大张旗鼓，只怕会害死那些女弟子。”

李凡目光如电，倏地盯住她的双眼。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女弟子？”

清妙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便恢复常态，说道：“不是女弟子么？那就是我刚才听错了。”

“李少侠请放心。”凌霄翁赶紧出来打圆场：“包括太初派、明妙府、千仞宫在内的白圣山诸多门派，都会全力调查此事，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正是！请李少侠不要急躁，静候佳音。”左思道边说边端起茶碗。

“送客！”

这一番较量，李凡可谓一败涂地。

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再不走未免不识相。

况且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确实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李凡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说的都很对，但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我并不是来讲道理的。”

他全身衣衫突然鼓起，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房屋四面墙壁被震得粉碎，屋顶高高飞起，骨碌碌滚落到了山下。

令人称奇的是，除了墙壁房顶，屋子里其它东西都没有被波及，连茶碗中的茶水都没有溅出一滴。

左思道的瞳孔骤然收紧。

要震塌房屋不难，但是能将力量控制到如此精准，只怕普天之下都找不出几个。

这年轻人的功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没有了墙壁房顶，四个人就这么坐在露天，大眼瞪着小眼。

李凡拆了主人的房子，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慢慢品着茶，看上去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