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直言有讳

“您知道吗？他的记忆中，全部都是你。”

莹初听着，双眸缓缓睁开，却仍旧未开口。

风渐渐小了起来。

天边余晖执拗的散发出它最后的光芒，将这一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温暖的红光之中。

绁芊看过洛辰的记忆，在洛辰回忆中，绁芊还对洛辰的行为有所疑惑，可当一切都结束后，好像一瞬间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一切。

“当您制住洛风的时候，您看见了什么？”

莹初再度闭上眼，浑身撒发着不悦的气息。

可她一闭上眼，就全是当初的回忆，让她气喘，又不得不睁眼。

她将回忆挥去，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莹初语气不善，但绁芊并不在意：“我想告诉你真相。”

莹初不由得一愣。

“洛辰知道洛风想要除掉他，还想利用您的这件事。”

莹初猛然坐起来：“他又不傻，他怎么会在知道有人要杀他的情况下还故意往死路上走？”

他回过身来，注视莹初：“这正是我要与您说的。”

两人四目相对，莹初注视他眼眸良久，却也没瞧出半点欺瞒的痕迹，她这才脱了力，颓然无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绁芊有些心软，便单膝跪在她面前柔声细语：“若您不介意，就让我这个外人为您解释一切。”

莹初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见此，绁芊眼帘微垂，声音像溪流一般润和：

“当初，洛辰得知洛风等人的意图，便有意与您一起私奔，逃离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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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

“莹初啊，你喜欢什么？”

“自由，自在。”

当莹初回答完毕，洛辰却沉默了起来。

他微垂着眼帘，双手撑着下巴，心中在想：“自由···如果我说要带她走，她会不会觉得麻烦，会不会觉得束缚？”

当洛辰无法给出自己答案的时候，他望向莹初，企图从本源身上获取到真正的答案，于是他张了张嘴，问道：“如果····”

可就在这一时间，他忽然想起书房异世中，无意等人谈起的有关于莹初的身世。

他便恍然大悟。

洛辰突然意识到，一旦他带莹初离开洛府，洛风等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无意诡计多端，定会将莹初的身份公布在江湖中！

一旦莹初魔主身份暴露，祁仙将会大乱！而他与莹初必定会陷入无尽的腥风血雨之中！

到那时，她与自己都会与各自的愿望渐行渐远。

洛辰思绪只发生在一瞬，紧接着他便没有再问。

他深深看了莹初一眼，脸上露出笑，让自己尽量显得开朗起来：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

当夜，洛辰回到自己房中，侧身坐在书案前，盯着前方一摞书籍发呆。

“她身为魔主，前生已然身不由己，唯有‘死亡’才得以解脱。”

“她藉由我之手复活，我岂能忍心再剥夺她得来不易的自由？”

洛辰侧目，看见了房间角落里那把被他丢弃了的剑。

他前去将剑拾起，剑已出鞘，寒光一闪，锋利依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或许是牵绊住他们二人之间的最大枷锁。

“既要助她，就要做到底。”

洛辰在空荡荡的屋中翩翩舞剑，剑影纷飞，被深夜烛光映衬，像是一道道阴冷月光。

烛光一闪，火苗被剑风熄灭，屋内突然暗了下来。

一式剑诀舞罢，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一扫，注意到了书架深处的一个精致的小小盒子。

剑隐入身体之中不见，洛辰小心翼翼将盒子取来放在手中，再用自己一滴血将其打开。

随着盒开，一道幽香飘来，盒子中躺着的一块极为精致的玉佩也显露出来，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光芒。

洛辰抚摸着玉佩，目中幽幽深情无尽，他叹罢，道声无奈。

黑暗中又起幽幽白光，盒子落地，玉佩飘飞在半空之中，与洛辰目中光芒相辉相映。

“相思佩，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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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绁芊平静中为她解释一切，让她明白，

“留在洛府，洛辰始终难逃暗算，也无法完全保住您的身份，于是他便想到利用月杀阁阁主来作为您的靠山，让他来保护您。”

莹初皱眉又松开，她摇摇头，眼眸中赤与金在不断变化。

“洛辰故意散布出他要参加秘境试炼一事，让洛风无意等人自以为有机可乘。”绁芊的声清脆，缓慢，却直入人心，

“他将所有的危险全都引到秘境之中，打算一个人解决一切。若这一战胜利，他与您从此再无阻断，但事与愿违——”

莹初皱紧眉头，她挥了挥手打住绁芊：“行了···莫要说了。”

绁芊站起来，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莹初。

莹初沉默之时，绁芊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缓缓递到莹初面前：

“这本是您的物品，如今完璧归赵。”

莹初缓缓将玉佩收回，双手捧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洛辰不愿用感情束缚住您，可也不愿割舍这份情，便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封存在玉佩之中，并在最后一日将它送与你，让玉佩替自己完成心愿。”

绁芊说着，脑海里忽然出现洛辰亲吻莹初的画面，他用力摇摇头，可这画面却还是历历在目，经久不散。

绁芊皱着眉，强压心头不悦。

【洛辰自知自己难逃一死，又做足了准备，可却还是忍不住心念，在最后一刻露出马脚，袒露了自己一点爱恋。】

绁芊看向莹初时，发现莹初失魂落魄的，他心里不悦中又徒升一股悲哀。

【他岂知他这一举，令他做好的一切功亏一篑，还令她苦等五十年！他输了，输就输在他太过重情，又太肤浅。他难道不知，莹初同为重情重义之人，怎会对他的死淡然处之？】

【他终究，还是走向了与他母亲一样的道路。】

这些，绁芊想罢，却绝不会告诉莹初。

“若我当初杀了洛风就好了。”

莹初低着头从黑土之上站起，双臂颓然垂在两侧，玉佩紧紧握在手中，红缨随风飘动着。

“可洛辰眼里却有不忍···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我不愿再令他成为不忠不义之人，我亦不愿成为伤害他的人！所以我收手了，可我现在——好悔。”

绁芊微微仰头，注视着这个比他还略高一些的女人，此时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将她眼角泪花拭去。

莹初诧异抬头，绁芊心里也是一惊，但脸色未变，强装镇定，悠然收回手：

“您已然为他报了仇，又为他守丧五十余年，您对于他来说，已经两清。”

莹初抬起手，摊开掌心，玉佩在手中静静卧着。

绁芊知道莹初心中还有些郁结未解，他思虑片刻，于是说：

“其实方才并非洛辰留下的唯一残魂。若您想要，我可以为您找到其他的。”

莹初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点希翼，他微愣，然后回神说道：

“如此一来，您便可以安心了。”

莹初似乎喜极，忍不住来回走动着，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容来。

但她忽然有些怯懦，接连回退几步，又用左手遮住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不，我灭了他的家族，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为他善后。”

绁芊向前一步，缓慢靠近中又停留在安全距离内，他轻声开口：

“我相信，对于洛辰来说，最有资格为他善后的人便是您。”

莹初半信半疑，绁芊叹了声气，劝道：

“您至少留下了他亲弟弟的性命，洛家一脉还不至于断绝，如此做法已然是仁至义尽。”

“何况——”绁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下一句话来：洛辰即便是活着，终究也会叛逃洛府，而洛府其实早已与他没有半点关联。

莹初终于放下手来，目光眺望远方，二者沉默片刻，她忽然问：

“那个孩子···”

“叫洛竹秋。”绁芊自然接上话，他将手指放在腰间储物囊上点了点。

莹初瞧了一眼：“那便好。”

莹初深吸一口气，说话时，声音还是带着点颤抖：

“能否先告诉我，他的墓地在哪里？我想···至少先为他扫扫墓。”

莹初的视线有些炽热，绁芊未曾犹豫：

“就在洛府大地之下，有一座秘密建造的坟墓。”

“·······”

莹初逐渐皱起眉来，看得出她在生气，但没人知道原因。

天九自然是个例外，他没声没气看了半天戏了，关键时候怎么能掉链子？

于是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将手搭在莹初身上，紧接着便听见：

【我寻他墓地许久，谁知竟就在脚下！洛风竟骗我良久！】

想罢，莹初就起了回洛阳镇的心思，正要往回走，忽然又回头看向绁芊。

“你跟着我。”

莹初回过头去，背着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听声音时，只觉得她终于沉稳冷静下来。

绁芊便跟着她，当莹初领着绁芊来到一处更为宽阔的地带，脚下是一个陡坡，微微俯身下去一眼看不到底，抬头还能看见天边无数游龙在不断挥舞，似乎欢喜雀跃。

莹初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优美的身材曲线此刻毫不吝啬地展现在绁芊眼前，让他脸颊微红，眼睛自觉向下，不敢多看。

忽然，前方一道话语传来——

“绁芊，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