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要不我们私奔吧

历史上，认定和谐街事件是中州人族内战爆发的导火线。

许多年后，史学家找到苍老的大黄，探寻当年中州人族内战爆发的原因。史学家问：“据传言，当年中州人族内战，是您挑起来的。请问您是否赞同这种说法？”

大黄瘪着掉光牙齿的嘴，说：“这是谁传的？这完全是对我的污蔑。

对，我承认，和谐街事件发生时我在场。当时我去给我夫人买琴，买了以后转身走了，话都没有多少一句，至多算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不能因为我在场，就说是我挑起的。这是什么逻辑？天破晓的那一刻，我也在场啊。怎么不传言是我给人间带来光明呢？

我说小伙子啊，你们搞历史研究的，一定要秉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万不要人云亦云。

中州人族内战爆发的原因早有公论：是人族和平联盟残暴、腐败的统治，激化阶级矛盾。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底层人民不得不发动起义，推翻旧的制度。

这才是历史的真相啊！

小伙子，我这段话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记下，好让真相不至于被掩埋，后世的统治者一定要引以为戒。”

史学家深以为然，认认真真记下了大黄所说的话。

……

人民起义，大臣造反，世家举旗，军队叛变，各种势力纷纷登场，你打我，我打你，中州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大黄睡得很香——他觉得这些事情与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众族只知道的大黄下山逛了一趟，带回了一把古筝。随后，中州就乱起来了。众族也没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大黄回到龙山后，把古筝送给半面，说：“喏，我记得还差你一份礼物。现在补起了，别说我言而无信。”

半面喜出望外，低声说：“你一直信守承诺呢”

完成这件大事后，大黄爬到龙山城城墙上睡觉。

用他的话来说，他是来看门的。他还告诫众长老，作为领导者，万不要摆官架子，不要脱离群众，一定是要深入群众，从小事做起，为万灵服务。

就这样，城墙就变成了大黄的狗窝。他趴在这里就很少动弹。

大黄的贴身保镖二哈没有静气。守了大黄一段时日后，实在忍不住寂寞的二哈偷偷出去溜了一趟。此例一开，大黄身边就很少再见到二哈的身影了。

直到红霜来催促他去开会。

大黄睁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说：“一直开会，开会，大会接小会，神经快崩溃。你不烦我都烦了。”

红霜拧着大黄的耳朵，凶狠地说：“你好意思说，万灵盟的长老会议你参加过几次？

且不说你还担任着委员长的头衔。就说作为一名普通长老，也没见你这个样子的。

要是所有长老跟你一样，大事不管，小事不问，那万灵盟还成个什么样子？”

大黄挣脱不了红霜的辣手，咧着嘴说：“我身体不适，请一个假。”

红霜这只骚狐狸发狠了，直接拖着大黄就走，说：“不行，这个会议涉及到你的一些屁事，还要讨论万灵盟的下一步计划，你必须参加。”

于是，一只狐狸拖着一条死狗，走下城墙。

众族对这一幕喜闻乐见。众喽啰纷纷围观：

“大黄，你又惹你老婆生气了啊？”

“我看你们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的，老实交代大黄你是不是不行哦。”

“半面呢，又躲在哪里弹破琴了？半面，快来救你老公。”

……

死拖活拖，被拖到会议厅中，大黄不情不愿找了一个位置，趴着睡觉。

这一次，红霜是真的发狠了，大黄刚刚闭上眼睛，她立马就拧起大黄的耳朵，娇声喝道：“不许睡！”

大黄有些悚这只蛮不讲理的骚狐狸，赶紧坐正，说：“不睡，绝对不睡。”

大角的精力主要放在万灵法草案的编纂上，但这种会议他要参加的。

大角见长老到齐了，于是说到，今天主要有三个议题：“第一个议题：人族传言，引发人族内战的罪魁祸首是大黄，是大黄挑起的这场纷争……”

大角的话还没说完，本来懒懒散散的大黄立即精神大振，连狗毛都立起来了，他吼道：“污蔑，纯粹的污蔑！我一直躺在城墙上睡觉——兼看守城门，谁得闲去管他们那点破事？

我建议万灵盟立即发表声明：中州人族内部分裂是导致其发生内战的根本原因，与其他种族毫无关系。

任何抹黑、造谣万灵盟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猪大头抖动着满脸肥肉，笑着说：“我看没必要吧。我们本来就是敌对关系，谁还信他们的话。

即使战争是你挑起的又如何？大家反而敬佩你呢？”

大黄狐疑地问：“你们会敬佩我？”

看着猪大头那肥头大耳的形象，让他想起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的上古谚语，更加坚定了他猥琐发育的决心。

暗夜之中，一定要低调。大黄义正言辞地说：“有必要。做就是做了，没有做就是没有做。我们绝不当背锅侠。”

这种小事其他长老不会有意见，自然通过了大黄发表声明的决议。

大角又说：“第二件事，万灵法编纂工作太繁杂，我和冰清妹子忙不过来，需要各族推荐一名认真负责的兄弟参与此项工作。大家可有异议？”

“没异议！”

“完全支持！”

“一定挑选最机灵的弟子参加此项工作！”

众长老怕大角又要长篇大论，立即表态支持。

大角见大家积极支持自己的工作，他暗中下定决心，绝不辜负众兄弟的期望。

大角宣布第三条：“最后一项事务：中州人族内战不断，夜巡者潜伏在梧丘没有动静。

我们万灵军在龙山上的休整已经足够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请大家踊跃发言。”

大黄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正端端正正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苍狼族啸月提议：“我们应该趁此机会，清除众族中的败类——也就是那些战乱时逃跑，至今没有归队的部族。”

白狼族老白表示赞同：“虽然洗劫了临泉城，可物资不是无限的，迟早有吃完的那一天。

我们应当趁此机会，扫除异心者。一是给予这些部族惩戒，二是兼并他们后，壮大我们队伍。”

除了少数长老反对外，多数长老都表示赞同：

“赞成！”

“完全赞成！”

“我早就这样想的了。”

这一幕惊大黄的掉下巴：这不是之前他的提议吗？

……

开完会后，大黄赶紧溜了。这会场多一分钟他都不想呆。

看着大黄那煎熬的样子，红霜心中恨得咬牙。

半面却莞尔一笑，她能够理解大黄，因为她也深感无聊。

跑出会场后，大黄窜出龙山城，跑到半山腰的一块坟地处。

龙山城受地势限制，规模有限，容量有限。不少部族平时都居住在城池之外。

这半山腰的坟地，就是腐尸族居住的地方。

没过多久，半面姗姗来迟。见到大黄在此，半面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她如同平常一样爬上自己的坟堆，从坟堆中拿出古筝，开始拨动琴弦。

叮叮咚咚～

半面并不会弹奏古筝，只随心所欲胡乱抚动琴弦。琴音杂乱无章，并无美感。

可大黄却听得入迷，表情沉醉。

对他和她而言，琴只是媒介，声只是表达，真正的情感是用灵魂来沟通的。

她懂得他不理会凡尘俗世的想法，他懂得她追求自然宁静的心境。

有此灵犀，再杂乱无章的琴声，都能听出别样意境。

心境归宁，大黄半睡半醒间，说：“半面，要不我们私奔吧？”

半面嫣然一笑，说：“好啊。”

嘴上说着要走，大黄却慢慢睡着。半面就在一旁，娴静地看着这条嗜睡的狗。

一觉入梦。

睡到自然醒后，大黄伸了一个懒腰，神清气爽地说：“还是你这里清净。”

半面轻声念到：“山水清阔，雕梁斑驳，忽忆镜中君与我。

往事蹉跎，光影娑婆，半是醉迷半入魔。

看红装半面，红袖蹁跹……

接下来呢？”

大黄笑到：“难为你记得那么好。当时我就是随口胡诌的。你感兴趣，我好好给你写一篇。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诗词行家里手。”

半面柔声细语地说：“信的呢。”

大黄又说：“刚刚我是胡扯的，你信不？”

半面抿嘴一笑，说：“不信呢。”

大黄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没傻，要是说什么都信，那真傻了。

大黄跳到一块巨石上，仰望黑黢黢的夜空，问：“你见过那道光没有？”

半面摇摇头。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光。

大黄说：“我见过。那是一道绮丽柔和的光，就在天的那边，轻轻洒过。”

半面爬到巨石上，站在大黄的身边，问：“天将破晓？”

大黄点点头，说：“这句神谕，就是因此而起的。

你想过没有，要是夜真的尽了，天真的亮了，天空开始变蓝，大地重新复苏，世界变得五彩缤纷。那时候，我会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尽情奔跑，会躺在花丛中看白云飘荡。

那时候，你会做些什么？”

半面摇摇头，说：“我没想过。我觉得，那时候，我应该会灰飞烟灭吧。”

大黄感觉诧异，问：“为什么？”

半面说：“我听过一个上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说法，说我们尸族只能在暗夜中存在，一见阳光我们就会化成灰。”

大黄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向半面致歉：“对不起。”

半面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她也想和她一起奔跑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起躺在花丛中看白云。但是，她做不到。

在暗夜中，他和她看起来都一样，都是“众族”。可是在阳光下，他和她不一样。他是生族，她是死族。

生死，是横在他们之间的线。

大黄甩了甩狗头，笑到：“这还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事情呢。用夜巡者内部流传的一句话来说：我们这一代大概都是要死在黎明的前夜。

估计我也不可能活到阳光降临。现在瞎想什么呢。”

半面摇摇头，说：“你一定见得到。”

虽然，她不可能见到。

他趴在巨石，她坐在他旁边。

山风轻轻吹过。

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