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狼每天去看羊 4

过了几天，谭少传终于忍不住问：“华轩哥，杜丽娜那个小妮子哪去了？”晋华轩迟疑了一会说：“杜丽娜下交警队了。”一连好几天，谭少传烦躁得有气不知道冲谁发。中午喝了酒，下午醉醺醺去找庞垒。到了门前低声问：“老庞在吗？”佳璇点头。谭少传推门就进来，扑通往沙发上一坐，低着头，直瞪着红红的眼睛斜上方向看着庞垒小声质问：“我对你恭敬不？我整天哄着你，陪你说话。我凭啥这么低三下四！你过不去都得我给兜着；你烦谁得我给你出气去。我要不给你疏通，你总过不去。你也没个赏赐。”“少传今天怎么不高兴？”庞垒整理一下衣服站起来。少传低声说：“你这件衣裳是上年二月出差买的。我都知道，不说你。你工资用不着，就一点想不起来弟兄们。人家说：你还跟庞局长有亲戚，你就看不见人家富得流油？哥呀，你就不看看你兄弟现在过得啥日子，那咋光有你的没我的？哪怕你吃肉给我喝点汤也行。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家里……”庞垒抬脚出去，明红进来说：“少传哥，谁惹你了，要不要给你出气去？”少传袖子遮住脸，小心地说：“你惹我了，你们都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那我就不管你了。不舒服就回家歇着，我让佳璇给你记上考勤，姊妹们不让你吃亏。”明红有声无色地说。“你不是好人。”“那你是好人不？”“我也不是好人。”少传毫不羞耻地说。“那你还说啥。”少传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夏明红抬腿出去了。

康佳璇去明红屋去找庞垒：“市里来电话，张副市长这就来视察。”“赶快准备准备，把小会议室布置好。”庞垒吩咐着，一溜小跑回到自己办公室，对少传说：“市里来检查，回你屋去。”少传不应。庞垒扭身出来愤怒说：“把他拉出去！”王贵龙和随富生把少传架起来往外走，少传往下搐溜：“我不走，我在这里坐着好好的，你别拉我！”衣服拽滑了，露出肚皮。庞垒大怒，对佳璇说：“喊着王守东，把他送回家！”说话间，随富生拉着少传胳膊，贵龙拽腰带，三人跟头把式下楼梯。少传嚷：“你们都没一个好人！我不走，你别拉我！”各科室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庞垒下来摆摆手说：“回去办公去！”“少传哥，走，回家。”王守东喊着小跑过来，与随富生二人一起拉着少传脚不点地出了办公楼。看看来到庞垒车前，少传往地上一躺。王守东对贵龙说：“快去开车过来。”与随富生一起把少传拖拽上车，往外就走。车刚到大门口，就见张副市长的车开了进来。庞垒小跑着到门口去迎接，亲热寒暄陪着上楼去了。

徐晶在窗户内看着，见淑玲进来，就问：“没去啊？”淑玲说：“去了，银汉说让庞局长看看。谭主任绻卧在庞局长沙发上，我没敢进去。他今天多没面子，当着这么多人又哭又闹的。不是说他家里过得比谁都好吗？”徐晶说：“他会过好了吗？他妈撺掇他儿给他要钱。”淑玲说：“裴玉香有文化，干嘛大姑娘要找个这么大年纪的？”徐晶鄙夷地说：“不是大闺女。裴玉香结婚生了一对龙凤胎，少传给搅散了，孩子批给男方；少传自己离了婚，把裴玉香娶过来。他弟弟老是上局长、书记那里去告状，说：俺这个大哥，搅得俺一家人家没法过。”

过了几天，谭少传晚上下了班，骑车走到家附近的小路上，忽然后座被拽住，一下从车上摔下来。一个人左右开弓扇了他几记耳光，又揪住他的领子一带，在他屁股上踢了两脚，谭少传趴在自行车上。扭头看，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人正撒丫子飞跑，转眼不见了。次日半上午，谭少传往脸上抹了一把灰，去庞垒办公室，门锁着。佳璇说：“庞局长出去了。少传叔，你脸上怎么了？”“蹭一下子，没留神。”少传注意了佳璇的表情，又往明红屋里来，门插着的。敲一阵，明红开门说：“传哥，进来吧。”庞垒在内正削苹果吃，招呼说：“少传，吃个苹果。”“不好吃水果。”少传坐一会就出去，又往丽敏屋里来。丽敏正缝扣子，把衣服在胸前比量问：“少传，你看还可以不。”“出鬼了。”少传往沙发上一坐，说了昨晚的事。丽敏说：“你是不是得罪谁了？也没怎么着，事情过去就得。你身体这么壮，也没伤着。”明红来到少传办公室说：“她那个样，我不跟她计较。”少传低声说：“有你的位就行，我教你个法。”

王博宙找方尊奇，一路问到户政科：“娜娜，见方主任吗？怎么了娜娜？”娜娜掉泪说：“谭少传没事来找我说话，还喝点酒往我怀里撞。我坐的地方最靠里，他凑过来我躲不开。我就把他的头往旁边一扒拉，他撞到柜子上了。”博宙说：“我刚才还见他了，没见他头有伤。”于娜娜说：“他有事没事就跑来骚扰我，我跟他说别串岗，他站那一动都不动，就跟他是这屋的人样。”博宙说：“他再来，你跟庞局长说。”娜娜说：“庞局长不吭声，还说那怕什么。谭少传竟然对我说他曾经去找庞局长商量，要带我出去住旅馆。庞局长说：她不会跟你去的。你听听，谭少传竟然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这些，不要脸。”博宙说：“还管不了他了，臭流氓。跟尹书记说说能行不，我跟她说一声也行。”

谭少传又来到娜娜屋里。娜娜说：“少传叔，我这的活人家等着拿呢，不能陪你说话，你回去吧。”“你干你的，我是想帮你。只要你叔我在这里，谁都不敢把你怎么样。谁敢说你一句不好，我就不愿意。”谭少传恣意说着，“你不知道，裴玉香那就是个笨种。还是重点中学的高中生呢，我让她发个快递给俺同学，结果她发给俺妹妹了。又不是一个单位，还不是一个地方，啥水平这是！”娜娜说：“人家大闺女嫁给你，一朵鲜花瞎你那了。”少传扫兴，又狡黠地说：“俺小妮最精。裴玉香最怕我不疼这个小妮，所以我狠劲让她干活，裁坏贬低她，只要疼俺小妮，让她干啥她干啥。”娜娜说：“你要不喜欢她，就跟她离婚算了，折腾人家干什么。”“她舍不得我走哦。我常常来陪你说话，你就不给你大叔买点东西吃？”娜娜说：“橱子上面的筐里有芝麻糖，你去拿吧。”谭少传依然两眼看着她。娜娜拿了一面小镜子照着唱起歌来：“天上的天鹅飞呀飞，地上的蛤蟆流口水。老流氓，老流氓，你又看上谁。”少传塌下眼皮不吭声，娜娜站起来出去了。娜娜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看少传还坐在那里没动。没办法，只好接着忙工作。少传低声说：“杨大志对我不能再恭敬了，我当着他弟兄三个的董事长，领着他们的年薪。”娜娜说：“那你何必在这里干，当你的董事长去多好。”谭少传说：“我不想离开你，我很喜欢你。”于娜娜急了：“你喜欢我干什么！回家喜欢你老婆孩子是正经事。”“娜娜在家做家务不？老大叔我教给你一个好法，你就不用做家务了。”于娜娜说：“对自己家庭都不愿意奉献，说对谁好，谁会信。”

谭少传忽然觉得身边蹊跷，扭头一看，政委包志政站在旁边。包志政递给于娜娜一个名单说：“落实一下这三个嫌疑人的实际情况。”于娜娜忙搜索打印出来。少传堆起笑容对包志政说：“娜娜又聪明、又懂事，是个好闺女。”包志政冷笑：“闺女是好闺女，你这叔真不是个东西。”拿起资料就走出去。少传嘴角露出一丝轻浮的假笑说：“包志政在局里啥都不是。咱局里说的算的，就是老庞和我。老庞最听我的，我说啥是啥。”电话响，是包志政的声音：“你不会出去转一圈吗，听他瞎扯什么。”娜娜放下电话往外就走。一对夫妇问：“于警官，我们的材料弄好了吗？”“这就好。”娜娜不由自主往回走，走到门口又站住，坐在花坛上。

尹丽敏走来说：“娜娜，坐这里有风，别吹感冒了。”娜娜往里努嘴，丽敏低声说：“你办你的公。”少传奇怪地打量娜娜，丽敏走进来说：“这几天这里活忙。少传回去办公吧，肖建荣刚才就找你。”“我一直等着他，他老不来。”少传随即走了。丽敏对娜娜说：“少传这么大年纪不自觉，回头我说他。”

没多少天，银汉正在工作，尹丽敏走了进来。银汉站起来让座：“尹书记，您坐。”尹丽敏说：“我调走了，上财局去。”银汉猛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