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生日

“您打算将苏景明送进疗养院？”温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一次的确认。

程慧抿着嘴角，这个决定是她想了一晚上的结果。苏景明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痊愈的，她扛不起苏景明的未来。

“景明这个样子是未知数，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怎么样，阿姨承认自己很自私，但是温言，我也要稍微考虑一下自己，我还有一个家庭，景明还有一个妹妹，我不可能……”程慧说道这里，眼见温言眼里的神情越来越冷，就连脸色也逐渐变的沉重起来，她狠下心来，最后以严厉的语气说：“即使你想要承担苏景明的未来，那你父母会同意吗！即使你父母同意了，现在的你能承担苏景明的生活保障？”

温言沉默了，程慧的话字字诛心，道理却一点都不假。

现在的他可以做什么，能干什么。

苏景明倘若真的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

温言看向在一旁认真看电视的苏景明，他专注的神情，让他心里一酸。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给不了苏景明最起码的生活。

头一回这么痛恨自己的是这个年纪。

程慧深吸一口气，她又继续说：“温言，你别怪阿姨说的话太难听，景明这个样子，是我们都不想要看到的结果。如果他以后能好，那也算是福大命大。如果以后都是这个样子，那外人会怎么看，你父母会怎么看？景明之前的岁月我们做父母的是有所亏欠，现在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我相信景明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他，拖累这样的你。”

“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是一时兴起，等以后你遇到合适的人，你在回头看看，你会发现你和景明的之间的过往不值得一提。”

温言听了程慧这番话，静默片刻，他垂眸，开口的声音沙哑厉害：“说到底，您还是不看好我们。”

程慧语塞，她的确不看好这两个少年的感情。

就像她所说，他们是一时兴起，在这样的年纪里，情窦初开很正常。

程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温言，她狠下心来的话也说了个遍。温言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样子让程慧不知所措。

“……过几天是苏景明的生日。”温言说：“我想陪着他。”

程慧答应在苏景明十八岁的那一天，由他陪着苏景明渡过。

那一天清晨，温言早早来到苏景明的卧室里。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熟睡的少年，眼眸里藏着深不可测的情绪。他伫立在原地，看了少年很久。

拉开窗帘，一丝亮光照射进来。

温言走到床旁，弯下腰来，轻声喊他：“小英雄。”

还在熟睡的苏景明微微蹙眉，一个翻身背对着他。

温言哑然失笑，一只腿跪在床上，小心的去拉扯苏景明。

苏景明几乎是在睡梦里反抗，温言拉一次，他反抗一次。

恍惚之间，温言想起他第一次带着苏景明回家的那个晚上。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温言忽然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给苏景明换好衣服，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一晚。

那天夜里的星星很好看，空气也很清晰，就连月光都变的很温柔。那是他们相熟的第一个月。

“你在干嘛？”温言还没从回忆里出来，苏景明揉着眼睛，嗓音沙哑，“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小怪兽！”

温言笑了笑，揉了几把他的头顶，“起床，带你出门玩儿。”

苏景明听到要出门一时来了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每一次想要出门的时候，程慧都会在后面拉住他，勒令他不准出去。

他的动作很快，洗漱好换完衣服，刚打开门就问：“小怪兽，妈妈同意我出去玩么？之前我想出去玩，她都不同意。”

温言嗯了一声，“她同意。”

得到温言这样的回答，苏景明走出房间的身板挺直，在巡视一圈客厅里没有程慧的影子，连忙跑到玄关那边穿鞋。

等他穿好鞋，温言这才慢吞吞的走过来。

苏景明小声的说：“快点快点。”

温言哑然失笑，“我们又不是去做贼。”

苏景明没太懂温言的意思，温言刚穿好鞋他一把抓住温言的手腕，有些笨拙的打开门，大步的拉着苏景明离开。

程慧听到他们离开的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空无一人的客厅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程慧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苏景明拉着温言下楼，看到陌生的街道，他呆愣一下，“我们……”

温言看出他的疑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客为主的拽住苏景明，带着他往街角那边走去，温声问：“想吃点什么？”

苏景明认真的思考一下：“汉堡！”

温言还真的带着苏景明去吃汉堡，早上的人不多，大多数的人买了就带走。温言和苏景明点单之后，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苏景明眼里的疑惑从出门就没有断过。

“想说什么。”温言问他。

“妈妈说一大早吃这个不健康。”

温言嗯了一声，“的确不太健康，你不是想吃么。”

“那你会告诉妈妈吗？”苏景明问的很认真。

“不会。”温言又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苏景明如愿以偿在夏日的清晨吃到汉堡和可乐，他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温言又问他：“然后想要去哪里玩？”

在苏景明的记忆里，出门玩儿都是大人安排好。

这一次让自己做决定，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带我出来玩儿吗？”

“嗯，带你。今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有了温言这句话，苏景明大胆起来：“我想去游乐场。”

温言带着苏景明来到凉城最大的游乐场，正好刚刚开园，又是工作日人不是很多。

温言毫不忌讳的拉着苏景明的手腕，苏景明眼里藏不住新奇，他几乎想要挣脱温言的手。

温言用力扯着他：“别乱跑。”

“哦。”苏景明干巴巴的回应。

“想玩什么？”温言又问他。

苏景明想了一下，最后指着面前的过山车，“先玩这个！”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打响六月最后一天的居然是过山车。

工作人员神情古怪的给两个少年系好安全带和防护栏，他还是不放心的说了一句：“你们真的是来玩的？”

温言点头，一旁的苏景明探头过来，“当然是来玩的呀。”

工作人员默默咽了口唾沫，他搞不清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逃课来游乐园玩的第一个项目居然是过山车。

随着一声刺耳的铃声，过山车缓缓的爬上顶峰，他们坐在最前面一排，身后空无一人。温言的神情淡淡的，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自己的手指。

温言看过去，苏景明已经紧紧闭上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小怪兽。”苏景明喊他：“如果一会我太吵了，你别嫌弃我阿。”

还没等温言来得及回答苏景明，停留在最高点的过山车忽然急速下降。在温言的耳边响起一道惊人的尖叫声。

“啊———！！！！”

温言下意识勾起嘴角，原来苏景明怕过山车。

一趟下来，苏景明喊的嗓子都哑了，他看向温言，除了头发有点乱之外，脸上的神情还是淡漠的样子。

温言朝他伸出手，拉他从座位上起来，“好玩吗？”

苏景明摇摇头，“费嗓子。”

温言无声笑着摇摇头，拉着苏景明的手没有放开，“还要玩什么？”

苏景明一眼望去，游乐园大型刺激的项目映入眼底。扫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大摆锤上面，他扬了扬下巴：“玩那个！”

温言微微挑眉，带着苏景明就朝着大摆锤那边走去。

工作人员皱着鼻子，他还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又怕又爱玩应该说的就是这样。

有了坐过山车的经验，苏景明在大摆锤上显得就没有这么的惊弓之鸟，就连尖叫的声音都比刚才小了很多。

一下来，温言就问他：“怎么快就不怕了？”

苏景明哼了一声，“不是说了吗，过山车费嗓子。”

哦，原来是他已经喊不出来了。

温言抿着嘴，还有点小娇气。

一个早上，苏景明几乎是把游乐场里的所有设施都玩了个遍。

最后两人在摩天轮上，苏景明好奇的看着缓缓上升的摩天轮，脚下的人影也变的越来越小，就连整个游乐园都俯瞰在眼里。

温言坐在他的对面，面对着窗外的风景，他的侧脸被笼罩在大半的阳光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苏景明皱着鼻子，“小怪兽，今天为什么会同意我出来玩儿阿？”

这个问题他揣在肚子里一早上，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温言没有看他，“你在家里待了很久，不想要出来逛逛吗？”

“很想阿，只是妈妈不同意。”苏景明的声音渐渐变小，“而且，家里变的不一样了，就连外面的街道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多不一样？”温言问他。

“变的……好像我不认识了。”苏景明这话包含了全部。“为什么会搬家？为什么爸爸不在家？还有小怪兽……为什么你要陪着我？”

温言没有回答他这些问题，只是反问道：“苏景明，你甘心吗。”

你甘心这辈子就这样。

也甘心离开这里，离开我。

苏景明不明白温言的意思，他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一会下去我能给妈妈打个电话吗，或者爸爸也行。”

温言这才转过脸来看他，他艰难的勾起嘴角，在摩天轮最高点的时候，夏日的骄阳穿透过玻璃，打着光在他们的身上。

温言说：“苏景明，生日快乐，我希望你平平安安，事事顺遂，永远快乐。”

苏景明听着这话，皱起眉头。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

随着温言的动作，耳边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铃铛声。

苏景明闻声看了过去，之前都没有注意过，温言手腕上的黑色手绳上系着一个铃铛。

温言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成拳头，他的皮肤很白，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发亮。

温言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嗓音问：“你还记不记得……”

话还没说完，苏景明说：“你的手绳真好看。”

话语里带着傻气，像极了一个天真的孩童。

温言欲言又止的言语堵在喉咙，最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双眸里的神情越来越沉，倒映着苏景明纯真的笑容，“小怪兽，一会儿我们去鬼屋玩儿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