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和你

沉默是今晚的尴尬。

过了半晌，陆承和轻声笑了起来，这一笑，面容都柔和了些许。他声音温温和和：“牛奶趁热喝了。别为了一点小事难过。你奶奶还不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今晚就在我这里将就一下，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家。好吗？夏夏。”

“那不是我的家。”夏夏收起床上的字帖和笔，放进她的书包中，她的语气有些硬：“我在那里就像是个外人。我不喜欢他们。”

陆承和默了默，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夏夏的小脑袋。小朋友头无力地垂着，鼻尖红红的，唇瓣紧抿着，倔强又冷傲。陆承和又揉了揉她的头：“夏夏，你还小，这些事长大了就会明白了，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可是，她还没有长大，长大是很遥远的事情，要很多年很多年以后。

夏夏哽咽着：“可是。我现在很难受……”

陆承和沉默着。

有些痛只能自己独立体会，时间会教会人一切，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怎样的事情，然后好好过完我们这一生。

只是，小朋友还小，这些她都需要慢慢长大才会明白。

大年初一下了雪，雪密密麻麻却细如盐粒，白色的雪落在地面上又化成一点水。下了雪，空气中的冷意更盛，寒意彻骨。

夏夏拎着行李箱，身上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着陆承和。陆承和从卧室出来，手臂上抱着灰白色的棉服。他走到夏夏跟前，说：“今天温度零下十多度，十年来温度最冷的时候，把这衣服套上，小心感冒了。”

她上身是宽松的针织衫，下身是百褶细纹长裙。今日的温度骤降，比昨日冷得彻骨，这一出去，一热一冷肯定是要感冒的。

“我不冷。”夏夏不太想穿，有些抗拒：“你穿上吧。我还年轻，身体贼棒！”

“……”陆承和慢慢地笑了一下，声音清淡地开着玩笑：“怎么，你意思是我老了，身体不行了？”

夏夏眨了下眼：“也没有。”

陆承和从她背后拿下书包，棉服往她身上套着，夏夏只能把胳膊往袖中伸，一下就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陆承和心满意足地说：“小朋友，还是个小朋友，要注意保暖。”

陆承和的棉服在夏夏身上显得格外的大，小姑娘的脑袋圆圆的，脸蛋小小的，一双眼睛扑闪着看着他，她的手在袖中想伸出来却颇为费劲，在他棉服的衬托下，仿佛一下就能缩没了一样。

夏夏倔强地说：“我不是小朋友！！！”

陆承和眼底漫上了一层笑，然后抬手拍了拍夏夏的小脑袋，他说：“小朋友，真可爱。”

“陆承和。”夏夏皱起眉，很疑惑：“我为什么是可爱呢？而不能是漂亮，美丽，好看呢？你知道吗？只有不好看不漂亮不美丽的人，我们才会说她可爱。”

“哦？”陆承和打开门，和她一同踏上电梯，闻言，瞬间笑了，他好脾气地哄着：“那我们的夏夏，嗯……美丽，漂亮，好看。”

夏夏皱起眉，更不乐意了：“陆承和，你好敷衍哦。哼！”

电梯在缓慢下行，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承和笑出声来。他垂着眼看着夏夏，她的眼睛像极了鹿眼，澄澈又纯净，熠熠闪着光。夏夏脸上的奶膘还很明显，开心时还有生气时，唇瓣两侧会有一对小梨涡，真的是太可爱了。

他盯着夏夏的小奶膘，莫名地抬了下手，半路上，又垂了下来。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陆承和声音温和又极具真诚：“我们的夏夏是哥哥见过最好看的女孩。”

夏夏眼中的笑意怎么也难掩藏。夏夏抿着唇，得意地笑着，梨涡浮现。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吐槽起来：“我哥的眼神，真的就不行！他可能得了白内障，经常说我长得丑。”

夏夏想了下，又指了下脑袋，说：“也有可能他这里有些问题。”

班里的男生私下会评论班里哪些女生长得好看，还有学校里有哪些长得好看的女生。夏夏一直是排名前三的存在。她对自己的外貌向来是肯定的。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刚出电梯，迎面一阵风瞬间撞了上来，扑在脸上都带着刺骨的疼。

夏夏下意识地来了句：“好冷啊！”

话音刚落，棉服后面的帽子，盖在了她的头上。视线被遮挡住一半，她只能仰着头走路，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陆承和低垂着眼，像是在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只有小孩子才会冷。

夏夏带刺般说：“你看我干什么？”

陆承和笑了：“我们的夏夏长得好看，当然要多看看了。”

“……”

真！是！莫！名！其！妙！

奇奇怪怪的老男人！

陆承和抬步往前走，夏夏抿了下唇，紧步跟在陆承和后面。

陆承和一手拎着她的书包，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他走到车门前，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让夏夏先上去坐着，这才把后备箱打开，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中。

车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这会儿时间，雪下得迅猛起来，风呼呼地吹着，鹅毛大的雪疾疾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哇哦~”夏夏趁着红灯，打开车窗，伸手握住片片雪花，她又拿进来，献宝似的展示给陆承和看：“你看是雪！”

“嗯。”陆承和看了眼雪，目光从雪中又落在她的手心上，她手心白皙，纹路明显有秩，指节纤细，线条柔和，他轻笑着说：“夏夏的手真好看。”

“……”

夏夏收起手，莫名有些羞。但是，被肯定，是让人开心的事。

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霾，昨日的不开心仿佛从未发生过。

车厢中放着轻缓的音乐，夏夏也跟着哼着起来。

陆承和忽然唤她：“夏夏。”

夏夏抬了抬眼：“嗯？”

陆承和：“回到家，奶奶要是问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你怎么说？”

哼唱声戛然而止。

陆承和说的，是她未考虑到的问题。

看她沉默了，想来也是没想好措辞。陆承和又说：“何其最近一直在南城，过年也不回来，奶奶一个人在家过年，夏夏想要过来陪奶奶一起过年——”

“我不是小孩子了。”夏夏不太高兴：“我知道该怎么说。”

“嗯。”陆承和的声音很平和：“新的一年，小夏夏长大了一岁。”

礼尚往来，夏夏又干巴巴地来了句：“新的一年，陆承和也长大了一岁。”

“……”有被冒犯到，陆承和挑了挑眉，却欣然应着了：“谢谢小夏夏的祝福。”

她才没有祝福陆承和呢！！！

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吗？？？

是她说的太深奥了吗？？？

车停在夏夏家门口。夏夏刚要脱下外套，就听陆承和说：“穿着吧。奶奶要是问起，就说是爸爸买的。”

“？？？”夏夏眨了下眼，乖乖地应着：“哦。”

回到家中，奶奶看到她很惊讶，问起她怎么忽然回来了，是不是又和爸爸吵架了，一脸的担心。夏夏就用陆承和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奶奶听，奶奶相信了，没有再多问，乐呵呵地包起饺子。

奶奶不太管夏夏，何其又不在家，夏夏在家中玩了两天，就觉得乏闷无聊。这俩天，雪断断续续地下，昨夜又下了一整夜，早上雪停了，天上地下同一色，白茫茫的一片。

夏夏扒开眼就来了句：“我无聊啊！”

她好想出来玩，但是雪下得太大了，连交通都受其影响，出门走路都不太方便，奶奶更严令她必须待在家中。这俩天，她左一句“无聊”又一句“闷得慌”，还叫嚷着自己“发霉”了，奶奶看了她都开始绕着走了。

夏夏兴致缺缺地往餐厅走，走到一半听到有人说话声，在走斤，又听到了陆承和的声音。

夏夏欣欣然地朝那走去，果然看到了陆承和，只是陆承和身侧还站着一个女人，看着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这谁呀？

抱着好奇，夏夏偷偷打量了一下那个人。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黑色的风衣，棕黄色的头发烫着大卷，全部束在脑后，看着干练又老派。

不认识。

“奶奶。早上好呀！”夏夏笑眯眯着，又对陆承和说：“哥哥，早上好。”

奶奶回过身看她，面容笑着，像她介绍：“夏夏，这个是陆承和给你找的英语老师。这个寒假，她来辅导你的物理功课。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夏夏睁大眼睛，表情瞬间僵硬：“陆承和！”

“夏夏！”奶奶严肃地说：“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夏夏不满地垂下头：“哦。”

她——弱小又无助。

辅导老师和夏夏一起往书房走，陆承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夏夏往后看了好几眼，停下脚步，等着陆承和走过来，压低声音质问他：“陆承和！我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陆承和挑了下眉，嘴角弯起了弧度：“小夏夏，哥哥这是在关心你。听说你最近在家很无聊，给你找个乐子。”

这算哪门子的乐子！！！

她！

享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