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退缩

陈墨骨折了。

希陌那一推，他倒栽葱似地摔下去，在着地的最后一刻忽然想起来要保住脸，双手奋力一撑，结果右手小臂骨裂。

木板倒是没砸在他身上，不过动静大了些，他觉得丢不起这个人，索性闭着眼装了会死。

一直等到担架送过来，他感觉有点托大，赶紧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又被副导演摁在担架上，抬去了医院。

他的伤是最轻微的骨折，但医生还是建议他休息两三周。

“不行。”陈墨扛着打了石膏的右手，重重地放在桌上。

吴可型斜着眼看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骨折？”

“我是骨裂。”

“你再喊，保险公司不赔你医疗费，你得自己掏腰包。”

也不知道陈墨是不是傻，剧组本来包揽了所有的责任，他偏要解释是自己摔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住了地，才导致小臂骨裂，而且导演原本也是建议用替身，他非要自己上。

最后变成了两边各自一半的责任。

哪有他这样的傻子？难怪临走前副导演饱含深情地看了一眼老吴，拍了拍他的肩，说他带出了一个德艺双馨的好艺人。

码的，这个形容词用在年轻演员身上，怎么那么讽刺。

老吴怒从心头起，这部片本来给的片酬就不高，才刚拍两天陈墨就受伤了，剧组万一等不起，直接把他换了…….

那不正好。

老吴故作严肃，“陈墨，要不你就好好休息一个月，这件事剧组有责任，他们也不能怪你违约，下个月你就去我说那个剧组报到…….”

“不行。”陈墨斩钉截铁。

“哎，不是，你这戏也太伤了，你看你脸，啧啧，擦了一块，你再看你这手。”老吴弹了弹石膏手臂，当当当。

陈墨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这算工伤吧，我可以找公司……”

老吴恨铁不成钢，“咱们公司会给你买社保？”

“那我就得赶紧回去拍戏啊。”陈墨眼中精光闪闪。

他这次签的合同是男二，剧组给他买了商业保险，但如果从剧组离开了，商业保险也就失效了。

听他这么一说，老吴也没脾气了，“但你这手，肯定没办法拍啊。”

刚才副导演的意思是，如果手问题不大，剧组可以先把他的戏往后延迟，只是希陌的档期很紧张，需要回去商量一下。

但如果不能拍，也可以考虑把他的戏份删减，那样就不是男二，最多算个四番，宣传都不一定带上他。

“要不，你再去问问医生？”陈墨用石膏臂把老吴往外拱了拱，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陈墨摸透了他的为人，不然也不会跟他这么久。

吴可型烦躁地挠头，原本就不富裕的头发，被他从平原挠成了竹篱笆，“行行行，我去问，刚才你就不该和副导那么说，以后对外沟通你别插嘴，听我的。”

陈墨用左手敬了个礼，“好的，一切听从上级吩咐！”

老吴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病房，陈墨眼光漂移着，看见门口露出了半截的小脑袋，啧了一声，“小红，进来吧。”

实习生飞身扑过来冲着他抱头痛哭，“呜呜呜，陈，陈老师，我，我对不起你。”

抽抽答答的，眼泪像豆子一样砸在石膏手臂上。

他是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事发的时候他又在呼呼大睡，不然还能提前解了那个禁制，也不至于害了俩。

“哎唷。”陈墨笑着刮了刮他哭红的小鼻子，“你是我助理，又不是我妈，摔个跤多大点事，哭个屁。”

提到他妈，他忽然紧张了一下，“这事没被营销号写吧？”后来又想起来，这次还没和他妈说起进组的事，神经又放松下来。

他妈身体不好，他每次都是快到戏份杀青前才和妈妈顺口提一句工作的事，怕她担心。

小红抽了抽鼻子，点点头，“肯定写了，希陌受伤了，这事好像闹挺大。”

啥？！陈墨顿时回过味来，揪着他的领子，“希陌怎么会受伤？”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他又闭眼装昏迷，完全没注意希陌的动静，但根据当时屁股上传来的烤肉痛，希陌肯定是推了他一把，但那板子是朝着自己的方向倒下来的，关他什么事？

实习生摸着鼻子，讪讪地不说话。当时那板子落下得极快，希陌离得最近，用超出人类的速度一击飞踢，才让板子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落在陈墨的身边。

但他的脚伤没好，这一踢，脚就，挂了。

而且希陌竟然忍住没吭声，一直等陈墨被抬去医院，才叫了助理过去扶住他，当时也没惊动剧组的人。

等这个消息传开，大家瞠目结舌。

但小红又不是凡人，按下时空回放键，立刻掌握全过程，心里愧疚得要死。

陈墨听完傻了眼，希陌也TM太……仗义了，娱乐圈这号热心肠实在罕见，这个朋友必须要交。

“他伤得严重吗？”陈墨焦急地问道。

小红抬头望了会儿天，“等会我去看看。”等先把陈墨的伤情解决了，他再去弥补另一个错。

但是隔着厚厚的石膏，他的法术施展不开，又不能找个由头把石膏劈了，只好用缓兵之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毛笔，“陈老师，我给你画个护身符。”

陈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下笔如有神，画了一个符咒在石膏上，这个符咒可以透过石膏，慢慢渗透到伤处，两三天就能痊愈。

陈墨看着那一坨鬼画符，嘴角抽搐着，“小红，你老家是不是……”

“挺偏僻的”他没说出口，这孩子的行事风格真是太不像00后了，谁会随身带一支毛笔？

“哦，你知道希陌在哪里住院？”他随口问了一句。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一个轮椅被推了进来。

轮椅上一个全身穿黑色的人，帽子和口罩把整张脸都围了起来，右脚脚踝处打上了石膏。

推轮椅的是希陌的助理小A。

陈墨看了一眼，卧槽，这么巧，两人在同一家医院。

小红连滚带爬滚到了病房最靠里的角落里，看着全身冒冷气的希陌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陈墨身边。

“你还好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

小红和助理A同时抚住额头，多大点事儿，非要演得像劫后余生。

“不是，谢谢你哈。”陈墨站起来，扶着希陌坐下，毕竟他就伤了一只手，行动还是自如一点。

希陌脸一僵，死死地盯着他的手，陈墨忽然也反应过来了，伸出手在希陌身上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好像不疼也。

希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陈墨脸颊上摸了一下，哎呀，真的好了，眉头倏地展开了，笑得阳光灿烂。

小红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手指在空中画圈圈，他哪敢再不解开。

“对了，你受伤了怎么办？”眼角瞅着助理A拿来一篮子水果，陈墨心里乐开了花，希陌这朋友太值得交了，看病还会带礼物，他以前那帮狐朋狗友，每次都空手来医院看他不说，还会蹭他妈给他煲的汤。

“怎么办？”希陌挑起眉，反应过来陈墨担心的是拍戏，心中稍微有些失落，“剧组说我俩都受伤了，只好拖一阵再拍……”

“哦。”陈墨从果篮里拿了一个金奇异果，抛给了角落的小红，孩子这次受惊不小，吃个水果压压惊。

见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助理A气不打一处来，“希陌这次推掉了两个广告，三个综艺，还有一场直播，一场商务活动，都是托你的福……”

希陌犀利的眼风一扫，助理A噤若寒蝉，老板是失心疯了么，这损失了多少钱啊，说都不能让人说了？

“我靠，你工作这么满？”陈墨忽然内疚了。

希陌轻描淡写的，“没事，当是休假了。”然后一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他脚下，举起一支毛笔的实习生，“你干什么？”

小红要哭了，“我，我给你，画，画个……祝福。”

希陌来不及缩脚，就看他端端正正地举笔写下了：“祝早日康复。”

最后一笔落下，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几个字里凝聚了法术，效果应该和陈墨那个差不多。

“我，我出去看看。”舌头好像打了结，说话也不太利索。这地方他待不下去，希陌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知道他是那个始作俑者。

“小A，你去看看外面有没有记者。”希陌若无其事地赶走了最后一个灯泡，眼神放纵地看了看陈墨。

当时陈墨从板子上摔下去的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哗地涌进大脑，身体完全不假思索自己采取了行动，他在那时候就断定了，自己是真的喜欢陈墨。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义无反顾地拼尽全力去救他？

一扭头，陈墨正在吃果篮里的葡萄，圆溜溜的紫葡萄和他的黑眼睛挺像。

“陈墨。”

“哎。”

“上次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

“你不记得了？你问过我有没有女朋友。”

陈墨摸了摸鼻子，目光茫然，“我问过你这个？”

“是。”希陌心头一口鲜血差点破胸而出，他还以为陈墨问这个是有别的意思。

“哦，那就问过吧。”陈墨想了想，放下了手上的葡萄串，心想着，是不是希陌想找他聊天啊，这孩子可能和他一样，也没什么圈子里的朋友吧。

虽然只接触了几天，但陈墨发现了，希陌和对外表现出来的高冷完全不同，有点害羞内向，工作起来又很专注，对自己要求很高，就是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应该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

希陌忽然又不想问了，陈墨真的好单纯，完全不像一个在这个圈子里浸淫多年的人，如果人家早就有了女朋友，他肯定会直接告诉自己，到时候多尴尬。

他想起来早些时候，听见陈墨在食堂里对那两个女孩说的话，“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守护是最美好的。”

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暗恋别人，要不，就默默守护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