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做梦

陈墨一时错愕，这话里包含的信息有点大，就听见老吴笑呵呵地回了一句，“你们是打算重新签合同，让陈墨演男一号陈宝亮吗？”

副导演倏地闭上嘴，这事绝对不能这样操作，否则这部戏非得被希陌的粉丝抵制到一百年后才能发行。

陈墨渐渐明白了导演找他问话的意思，官方出面换人是不可能的，这是让他和希陌私下沟通，通稿怎么写他们两方商量，总之，让希陌体面地退出，陈墨第一时间顶上，剧组没有太多损失。

他斟酌着字词，“是希陌的档期有问题了？”

副导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导演拿起折扇摇了摇。

“我个人觉得希陌演得没什么问题，还挺给角色加分的，当然这是我个人意见。”陈墨笑得很有分寸，纯黑的眸子里平静无澜。

“他演得确实超过我们的预期。”制片人姐姐忽然说话了，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场，“但是，陈墨，你的演技是公认的，演男二号会不会有点委屈？”

陈墨淡然一笑，笑容活泼，“我是按照剧本给的角色来演的，我要是演陈宝亮，未必比他好。”

他眼底细碎的光束晃了制片人一下，姐姐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陈墨，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老吴捏了陈墨的胳膊一下，这个制片人在圈子里的影响力很大，陈墨千万可不能得罪了她。

陈墨没理他，“我觉得，我们当演员的，份内的工作就是把交给我们的角色演好，其余控制不了的事，就交给老天爷吧。“

这话说的，副导演脸红了，眼神左右漂移，端起茶杯连着喝了几口。导演的扇子扇得越发欢快，陈墨这种演员，他最喜欢了，认真拍戏，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制片人姐姐的笑容更大了一分，“唔，说得不错，这部戏男二也挺出彩的，对吧，导演。”

导演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必须出彩。

制片人姐姐：“好啊，那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再商量一下。”

陈墨一听，这就算是下逐客令了，他微笑着起身，拉了老吴一把，转身就要离开。

“对了，陈墨，”制片人姐姐忽然在他身后出声，“我手上还有一部男一的戏，正好接档你这部，等会儿我把本子给你经纪人，你看看再回我？”

老吴震惊地张开大嘴，撒腿跑回制片人身边，毕恭毕敬地递过手机，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悄悄在备注一栏写上，“粮仓大户。”

等走出了会议室，吴可型捏着拳头连捶了陈墨几下，“陈墨陈墨陈墨！”

我靠，陈墨捂着胸口，作痛苦状，“老吴你疯了？！”

“呜呜呜，我要去告诉凌凌，呜呜呜，陈墨你要出头了。”

老吴眼中闪动着泪光，这个制片人手里的剧本，几乎是包揽各大奖项的大热剧，既有口碑又卖座。

陈墨翻了个白眼，“老吴，人家只是说让我看看本子，没说要我。”

老吴吸了吸鼻子，“少来，哪次不都是你挑本子，我会紧紧盯着，一定落实！”

陈墨目送着一蹦三跳的老吴出了酒店门口，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掏出手机给希陌发了条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料的，等了五分钟也没回来一个字。

他收起手机，眼角的余光看见小助理步伐沉重地朝他走了过来。

陈墨拍了拍脸，故作轻松地说，“回啦？”

小红紧张地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希老师呢？”

“你找他？”陈墨皱起眉，他记得小助理每次见着希陌都是绕道跑，活像老鼠见猫。

小红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哪能呢。

“哦，他今天不在剧组。”陈墨摊开手，“我的东西你带回来了？”

实习生如释重负，从口袋里扯出一条链子，郑重地放在陈墨手里，“陈老师，我说话算数，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对了，还开过光了，保证灵。”

陈墨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把链子举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唔，是那个佛牌，从链子到坠子，都是原装，等等……他的神情慢慢凝滞，他怎么记得当时看是个凶神恶煞的金刚，怎么几天没见，眉眼变得慈祥了许多。

“是这个？”他不太确定，那天拿到手的时候，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来得急细看，后来就被小红拽走了。

“当然！”小红捂住他的手合拢起来，“都说了请高僧开过光，开过光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乱摸啊，陈老师你知道吧。”

他哪里敢说实话，那金刚被他的师兄们吓得退回原形，原来是个小豹子，后来跟着师兄们修行了几天，戾气没了，变成了橘猫的样子。

小红这次回去，举着棒槌威胁它缩回佛牌，结果就成了这副憨憨的形象。他估摸着陈墨不一定看得出来，只要希陌不在，就万事大吉。

陈墨看着他诚恳的小脸，哦了一声，把佛牌挂在脖子上，藏进了T恤里，又把老吴拎来的餐盒在小红面前晃了晃，“走啊，我们去吃饭。”

小助理感动到几乎热泪盈眶，差点抱住他的腿失声痛哭，陈老师啊，你人真的太好了，不枉我处心积虑地想方设法帮你啊。

这次他回去，找月老10086认真汇报了试验数据，辅之以余馨玥那根不太成功的红线，倒让他们师徒俩总结出点规律。

简单来说，就是总能量不变的情况下，时间越短，功率越强。

他给余馨玥拴的红线的时效是一天，所以那一天内的情感波动值惊人，但是，她和陈墨到底不是有缘分的人，所以强扭的瓜，只有败下阵来的结局。

月老10086听说他这个大胆的尝试，二话不说抓起拂尘暴揍了一顿，但打完之后，还是忍不住欣慰道，“你这次倒是解决了为师一直以来的疑惑，就是，一个人，他到底能不能真心同时爱上几个人……”

话没说完，又戳着小红小脑瓜点了几下，“下次不许乱来，要和为师商量！”

小红嘟起嘴，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问，“那，陈墨那根红线到期，会不会出事啊？”

月老10086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眯起眼睛做高深莫测状。

按照他之前的设想，这根新型红线只是让两个丝毫不相干的人快速生出情愫，以便代入剧中角色，根据剧情的发展演绎出真实的CP感，到曲终人散，自然就回归演员本人的状态，不应该有什么杀伤力。

只不过他之前的设定是一部戏起码要拍四到五个月，也就是按小半年的情感期设计出的红线。

“师傅！”小红委屈死了，“您都多久没看凡人拍戏了，现在哪里能拍这么久？！”

月老又敲了他一个暴栗，“你找的这个剧是爱情戏？”

小红扭捏着，“我又不知道现在还有无CP的剧……”而且陈墨长得这么好看，妥妥的爱情剧男主脸，谁知道去演一部和尚戏。

一看月老抬手又要打他，小红抱头鼠窜，“那，红线又不能断，能不能，有些什么办法，让红线不要继续把他俩越拉越近？”

如今新型红线的有效期已经过半，怎么看都是奔着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的这一款进行中，这要是时间到了，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他不能想像，陈墨会不会变成一个感情不能自理的痴呆。

月老叹了口气，掐着手指头，要说能阻碍爱情发展小火苗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他附到爱徒耳边，叽里咕噜地交待了一番，然后板起脸，“他俩要是本来缘分不深，到期了也未必有大祸，你要是瞎来乱搞，倒会坏事。”

小红乖乖低头，口中说着我知道了。

食堂的一张桌子两侧，一个大口吃饭，一个大口叹气。

小助理看了看对面闷闷不乐的陈墨，把饭盒往他面前推一推，“陈老师，你要吃饭，不然下午拍戏没力气。”

陈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今天下午不一定拍。”

“为什么？”

“希陌不在剧组，我的戏就拍不了。”

小红张大嘴，无声地在心头哈哈哈哈，老天助他啊，都说距离是爱情第一杀手，这不，他俩就被分开了。

食堂里人来人往，他们挑了一个角落坐着，陈墨忽然抬头，看着不远处快步冲他走来的编剧。

“找我？”他迎上对方的目光，眉头皱老高，看样子剧本八成又改了。

林编剧抓着他的手，一脸兴奋，：“陈墨，剧本改了些，你的戏份加了不少，我赶紧给你送过来，一会儿五点开始拍这一场，幸苦你背剧本了。”

说完，拍了拍陈墨的肩，小伙子有前途，制片人亲自下指示，说按照原剧本的设计增加男二的戏份比重。编剧捋了捋脑门上不太富裕的头发，英勇赴死，改！

陈墨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要笑。

小助理笑的合不拢嘴，巧了不是，忙碌的工作，是扼杀爱情的第二个武器。

陈墨食不知味地往嘴里猛塞食物，一边捧着剧本，最后干脆丢下小红，自己回酒店房间苦读去了。

这一忙，就忙得昏天暗地，一直拍到凌晨三点才收工，他打着哈欠离开剧组的时候，副导演告诉他第二天，不，是今天，还是这个强度，从中午十点开始，要连轴拍三天。

陈墨趁着昏睡前最后的一丝清醒，问了一句希陌什么时候回剧组，副导演张了张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的脑子晕乎乎的，听着也没明白，扫了一眼在小马扎上睡得正香的小助理，推推醒了，拿回手机后就让孩子赶紧回去睡觉。

那个人还是没给他回信息。

陈墨累得抬不起手，打着哈欠，拖着快成摊泥似的身躯回到酒店，在冷水下冲了冲，扑到在床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希陌在梦里变成了迪迦奥特曼，虽然带着头盔，但他知道那就是希陌。

“我要去执行任务了。”奥特曼抱着他的肩膀。

蓦然间陈墨就觉得眼眶开始发热，眼泪含在眼底。

“我完成了任务就会回来找你的！”奥特曼坚定地点点头，倏地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闹钟响起的时候，陈墨睁大眼睛，然后发现枕头湿了一大块。

拍完第二天的戏，希陌还是没有消息。

陈墨本想趁着休息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但人在太累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幻觉，他记得自己好像打过电话了，可是等到凌晨两点半回到酒店，发现手机还躺在床上。

这个时间打电话显然有些冒险，陈墨用手指撑住眼皮，打开了黄色小软件里希陌的超话，静悄悄的没几条帖子。

他实际上没关注过，平时这个时间超话里沸腾地像鱼塘，因为大部分网管都在睡觉，粉丝们发些带颜色的话题也不容易被封号。

但没消息也许就是个好消息。起码陈墨是这么理解的，蒙头呼呼睡下了。

他又做了个梦，梦里希陌一身小王子的装扮，把他捧在手里。

对了，陈墨变成了一朵玫瑰花。

“我必须要走了。”希陌的眼角滑下一颗巨大的晶莹的泪珠。

陈墨无声地喊着，为什么啊，不要走啊。

希陌把他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墨在玻璃罩下跳啊跳啊，头都快撞破了，希陌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