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chapter159独闯

苍穹浩瀚，云海茫茫，在权天使长管理下一向清净的水星天忽然动荡起来。

“不好了，蛇夫座有一大群星体脱轨！”

权天使长之副获悉消息之后立刻俯首星图，寻找蛇夫座的位置想查明问题所在，八十八个大星座布满天空，成片星云之下又细分出无数小星座，看得人眼花缭乱，她手忙脚乱的寻找目标位置。

‘蛇夫座，蛇夫座在哪里......’

“银河的西侧方向。”清淡的男音在边上响起，如在水深火热之中得救，亚斯他录忙向着银河方向寻去，果然看到了一些微末到肉眼容易忽略的小光点在快速移动。

“好多！能让它们变成流星吗？”

“恐怕不行”以诺皱着眉说道，“这个速度降下去，能毁灭半个人间——”

“以诺！”

说话间有熟悉的声音自外而入，以诺惊讶的抬头看着匆匆而来的女性天使。

“艾德娜？你怎么来了”

“月球天的星体失控了，下面现在非常混乱，加百列殿下缺少帮手，我代她上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天使手持未出鞘的光剑快速的向着他们奔来。

“可以想象”亚斯他录嘀咕了一句，“能让你到第二天来......”

以诺警告的瞥了她一眼，亚斯他录耸了耸肩膀：“我是说这边的混乱也不惶多让。”

“是蛇夫座开始的。”艾德娜已经开始熟练的打量移动的星图：“照这个方位下去，是迦南。”

“精确一点是所多玛”以诺走到她的身边说道。

“嗯，他们就在那里”艾德娜眉眼忧愁。

“谁们？”亚斯他录问，艾德娜没有回，她看着星图心神不定，只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你为什么只同以诺说话”亚斯他录生气的看着天使。

“亚斯他录？”艾德娜茫然的望着她，“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太过分了！”亚斯他录更生气了，她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亟待抒发：“你已经不是管理第二天的天使了，为什么不去找你自己的长官！太阳天难道不比这里更需要你们！”

“亚斯他录！”

“别想教训我，长官阁下”亚斯他录说着又将矛头对准说话的以诺：“我才是你的副官，虽然业务可能没有那么熟练，但你应该和我更默契一些！看不懂星图不是我的错，那是你没有好好教我！”

她看起来好像一只因为自尊心受挫然后应激的母狮子，艾德娜想说什么，却见上方降下红发炽天使。

“艾德娜。”炽天使长唤她的名，他的表情很沉重。

艾德娜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米迦勒殿下？”

“星体失控不是造物能够掌控的力量。”米迦勒说道，“哈尼雅殒落了”

四周登时安静下来，只除了艾德娜手中的光剑落到地上发出的铮鸣，主天使好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呆呆的看着他们。

寂静中的以诺察觉到什么，他走向外面，看到远方出现一道天梯，它像一座桥梁，贯穿了月球天和水星天，然后向着更高的天延伸。

“是神。”不用像其他天使一样飞翔或者通过传送阵，神一层层走上天堂，未曾被圣光遮掩的身影遥远而清晰。

以诺看到光明和黑暗的粒子在祂脚下涌动，编织出向上一层天的路，一时间天上众生都像是被时间停止了，他们默默向着祂的方向注视，因为那是谁也没见过的开天辟地之景，和那时唯一的不同就是祂手中正抱着一个光体。

“哈尼雅！”艾德娜哭着飞了上去，天使环绕在神的周围，凄婉的哀鸣。

人历两千零六年秋，天堂久违的敲响了天钟。

众天使长同其等副官聚集在第六天的小圣堂外，目送神抱着哈尼雅入转生池。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哈尼雅那样开开心心的下去，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他还那么小”乌列抹了一把脸，黯然道：“连我们的零头都还没到”

“早知我应该彻底打消他对下界的渴望。”米迦勒赤红色的眼眸泛出自责和痛色，“可是明明是和......”

“别说了，米迦勒。”加百列注视着被灵气萦绕的神明，她相信在这一节骨眼上，没有谁能比神更难受。

就在天使们情绪复杂，气氛低迷之际，沉重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圣子......”

天使们分列两道，看圣子沉默的从他们中间走过。

所多玛吃掉了哈尼雅。

弥赛亚已经清楚了整件事的过程，他站在神的身后，目光落在转生池内的那一团光上，和寻常陨落的天使不同，哈尼雅并没有立刻从转生池内重生，他失去了心，遭受了非人所想的折磨，是以几近消亡之势陨落的。

他原是那样活泼爱笑的天使，他的心比钻石透彻，他的仁同他的心一样散发着光辉。

‘如果我请神亲自去所多玛看一看，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你认为怎么样？’

‘你说的，他们到底算不上罪大恶极’

‘我希望这个世界少一些灾厄，祂的眼里能多看到一些希望’

想到曾经与哈尼雅在沙丘上的夜话，他几欲站不住脚，为这全人类也难以承担的罪，为祂预判而冷却的心，他屈下双膝。

“我承认”圣子在神身后跪下，“我失败了，我和人类，让您失望了”

神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父亲。”弥赛亚的眼角渗出滚烫的泪，“恳请您”

造物主久久的看着他，祂全知全能，早在他开口之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祂未发一眼，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那颗曾经缺陷现在又因为赎罪和舍己的坚定信念而终于趋于圆满的心。

他说：“我愿舍去这弥赛亚之名而重入世间”

——

天使陨落，萨麦尔料想天堂必然动荡，见路西法迟迟未曾发兵，故先一步陈兵，借莉莉丝的名义向天堂索要妻子。

路西法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大怒，萨麦尔却自持有理反劝他趁早攻打天堂。

“这是您曾允诺地狱众生的，为所有落难的天使们，我们需要找回安顿的地方，机不可失啊陛下！”

“愚不可及！”路西法甩袖离去，萨麦尔没有得到许可，不禁双手握拳。

“我是为了地狱！”

“你是为了你自己”玛门在他身边凉凉的说道，“你太自私了，愤怒”

“自私？”萨麦尔看着玛门，“我不否认我有私心，那陛下呢”

“明明说好的，这次回来之后，若不能叫天堂蒙受巨大的损失，我们就攻上天堂，可是现在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从所多玛接回了一些魂灵，像是在替天堂善后的。

“你认为它的损失还不够大吗？”玛门挑眉问他。

“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炽天使殒落，天使殒落能再生，这叫什么损失”萨麦尔说道，“不趁此机会做些什么，那才是我们真正的损失。”

“所以我说你自私”玛门呛了他一声，“你简直比我这个血脉纯正的恶魔还要冷血，你想上天堂是为了你的私心，你的情感，你的复仇，你活着的热情都是为了这，哈尼雅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认识他，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存在，你不为他可惜我不怪你，可是对陛下来说，他的意义就和加百列对你一样”

“你的意思是”萨麦尔震惊的倒退了两步，“陛下他......”

“嗯，他爱哈尼雅！”

“我劝你小子少造谣”阿斯蒙蒂斯一把捏住玛门面团一样的脸颊用力揉了揉，气道：“你一张嘴我们几个腿都要替你跑断了”

“陛下上天堂了”别西卜却是一番凝神后同他们说道。

“什么！上去了？”

“他一个魔？！”

“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认为我们不会助他？”利维坦皱着眉想不明白，“不然，他若真要举事，虽然对不起父神，可是既身在地狱，我等之荣辱自与他系为一体....他单枪匹马的上去又能做什么？”

地狱陈兵虚空之境，离此最近的月球天的气氛就紧张起来。

加百列焦头烂额，每日都在演兵布阵，莉莉丝跟在她身边看得很是心疼，她虽为禁足之身，但因为加百列不拘着她，日子过的反倒比一般天使还要自在许多。

“我很抱歉，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丈夫为她出头，魔女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和敌对方阵营的头说抱歉，加百列却没有一点奇怪的意思，反而颇为通透的安慰自责的莉莉丝。

“你还不了解他吗，战事并非因你而起，而是他们早有预谋，我数月前就发现他们有异动，如今终于暴露出马脚——乌薛！”

“在！”一个年轻的天使应声出列，站到加百列的身前，“乌薛听天使长吩咐”

“你带一队座天使到南边巡视，务必严加防范”加百列下完令，又很快指挥另一支队伍，“伊修列，洗分你们往北，有异常即刻给我信号”

“若战争打响，我们就是天堂的第一道防线，大家必须严阵以待”

目送诸天使依令离去的身影，加百列眉宇紧凑，暗自在心中决意.....万不能再像几千年前那样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永夜之地深邃寂静，往北面的那一支天兵正巡逻着，恰见一个黑影光明正大的穿越天门，从下界而上，他们警觉的朝着他围过去。

“你这黑暗的不速之客！怎敢擅闯天禁！”

“你们不认得我？”路西法打量了那几个陌生天使的面容，半晌却是轻慢的笑道：“是了，我也不认得你们，只是若要搏斗，我也不同你们这等兵卒较量，如此又何必多问废话，让开！”

那年轻的天使见他浑身萦绕魔气，说话又这样不知客气，当下被激怒，持拿武器就要进攻，路西法只是轻轻一碰，他们便倒下了。

“我已经说过了，可是你不听话”

天使们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寻机向高空发射了求助信号。加百列看到信号立即动身赶赴，恰在路西法冲破月球天之前将他拦下。

“撒旦！”加百列严厉的喝道：“你陈兵虚空之境已是妄为，为何不光明正大与我搏斗，却做出打伤天使潜行藏匿之举”

“呀，加百列”路西法故作惊讶的看着挡在前面的大天使，“我昔日的同僚”

说是旧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和面对那些陌生天使时如出一撤的嘲讽“我还以为你和你的手下一样，已经忘记了我，所以就没自作多情的去拜访了”

“毕竟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没有什么旧情要叙。”

“谁要与你叙旧！”加百列的羽翼扇动，狂风卷起一堆浓云，“你这摆弄口舌的魔，既要来，为何不带着你地狱的魔光明正大一起来，纵使你们七宗罪一起，我们天堂又有何惧”

“分什么你们，我们呢”路西法挥散眼前的云团，轻易当下加百列的进攻，“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冲动易怒”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长剑也和当初一样的软弱无力”路西法单手挟制住她，冷笑了一声：“我很怀疑靠着你们，祂如何守得住这九重天”

“你既已坠落，现在又何必上这里假惺惺的称什么守护”加百列手中光剑化锤，一伸一格别开了他的控制，转首用力向他砸去：“你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神圣之名岂容你玷污！”

“路西法，你妄想！”

“你真的清楚吗？”路西法鬼魅一般的身法自她身后出现，加百列一惊，正想返身攻击他，却受了两记手刀，光锤从高空坠下，地狱之王再一次将她围困：“你卑劣的心思，我才是一清二楚。”

“陛下住手！”莉莉丝飞身打断了他们的缠斗，她恳求的望着魔王，“不要伤害她”

“哼，看在莉莉丝的面上，我放你一马”路西法松手将加百列推了出去，任莉莉丝半空接住她，魔王凌空居高临下的看着受伤的大天使长，“你好自为之听我一言，与其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不如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有什么是你配得到的”

说罢，他张开羽翼，头也不回的朝着第二重天飞去。

“您没事吧”莉莉丝搀起受伤的加百列，“您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这样犯傻”

加百列吃痛，明蓝色的眼眸望着上方，内里的情绪若能化作实质，定能将这天幕捅穿：“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您真的不明白吗？”莉莉丝偷偷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加百列带着气将她的目光逮了个正着，“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是这样自作主张的冲出来，我不需要你救”

“加百列——”

两道黑色的魔气一前一后显现，是萨麦尔和玛门，加百列推开莉莉丝，抹去唇角的血液冷笑的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好啊。当真是欺我天堂无能吗！”

“你受伤了”萨麦尔见她狼狈虚弱的模样，想要检查她的伤势，却被警惕的加百列一掌打开。

“不要随便碰我”

萨麦尔没想到他只是想表达一下关心之情，却遭到了这样强烈的拒绝，他情绪激动的看着加百列：“是天使还是魔鬼，身份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吗？”

加百列不说话，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美丽生物，那一刻展现的柔弱和孤高让萨麦尔爱恨交织：“我何曾伤害过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伤了我，还是说，你不过是仗着我爱——”

“不要以我之名承载你自己的欲望。”加百列打断他的话，她站起来，经过疗伤的身姿凛然高傲，萨麦尔怔怔的看着她，一瞬间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卑劣的魔鬼遇上爱和人类没有什么两样，莉莉丝眼见丈夫吃瘪忍不住偷偷弯起嘴角，加百列发现了，她看了她一眼，又持剑对着萨麦尔：“不要再靠近月球天一步，愤怒”

“否则我再不会留情。”

“为什么你这么对我？”萨麦尔不死心的问她。

“你又为什么那么对亚略？”加百列克制着身体的颤动面无表情的说道，“他那样信任你，想帮助你”

“无论过去多久，当我想到他被你无情吞噬，我就无法克制心中对你的杀意”

“我可以解释——”

“解释能让天堂的天使回来吗！”加百列红着眼圈看他，“解释就能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吗！”

“但是....这不全是我的错啊，加百列！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他疯狂的朝她大喊大叫，玛门见他这样不顾形象也是五味杂陈，“走吧，萨麦尔，别丢脸了”

而就算他这样恳求，加百列也并不愿多看他一眼。

“想来我们命中有孽，若无紧要，从此不要再相见了”

天使们在天门前集结，失魂落魄的萨麦尔被玛门拉走了，加百列简单吩咐了几声让他们散去，只留下莉莉丝为她包扎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经历了那一场混乱，堕天使的情绪却看起来很好。

加百列注视着她，耳边仿佛还萦绕着路西法的声音。

“我与萨麦尔是先后从神的手中诞生的。”沉默良久，她忽然开口说道，莉莉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当着他的面的时候，她叫他萨麦尔。

她的心里翻涌着名为嫉妒的情绪，面上却仍旧显得很乖巧。

“我们历来亲厚些也是正常的”加百列靠着天门看着远处的星河：“论私心，他变成这样我很难受”

“我认识的萨麦尔，正直，善良，口拙而心正”她垂下眼，淡声：“冷硬无情的外表不过是用来掩饰无措的手段，如果深入接触会发现他的内心非常柔软.....”

“他时常分不清局势，所以容易陷入两难被动的境地.....”

“您和我说这些”那种仿佛独属他们之间的联系让莉莉丝听不下去，她打断加百列的往事回忆：“做什么呢？”

她明确的表露出不想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加百列也就没有再说下去，她看着依旧如星辉一样美好的堕天使，问她有没有向下界透露天堂的消息。

“没有”莉莉丝斩钉截铁的说道。

加百列闻言便笑了。

心思诡谲的魔女，在她面前好像永远都像最开始那样天真单纯。

“你走吧，莉莉丝，我放你走”她轻轻的说道，“路西法越过我上天已是我的失职，既如此也不怕再多这一重罪”

“为什么！”莉莉丝看着加百列，像是不能明白的。

“回到他的身边吧，如果你们是夫妻——”

“您真是大方啊！”魔女的头发瞬间化作毒蛇，在天使的颊边嘶鸣，加百列不躲不闪冷静的看着她。

知道她始终无意，莉莉丝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脸露嘲弄，“他那么好，失去他您是不是很恨我？”

“你知道我不会恨你。”加百列疲惫的说道。

“那您也应该知道我爱的到底是谁！我究竟想和谁在一起”莉莉丝悲伤的看着大天使，摇着头往后退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我从不奢望得到您的回应”她颤声，根本无法面对加百列的拒绝，“爱您是我的事！我宁愿您打我一掌，让我从天堂坠入地狱，也不想听您和我说这些话，如果我的爱让您困扰——我不会像他一样，只会给您带来困扰”

“莉莉丝！”加百列看出她的不对劲，想要阻拦她，却挽留不及。

“殿下，永别了”

魔女纵身坠入云海，决绝之势恰如当年她跃入血海。

路西法的身影在掠过薄暗微明的水星天，穿过昏黄绮丽的金星天，进入纯净空灵的太阳天时就无法遮掩了。他与这辉煌的纯白世界格格不入，加上他毫无躲藏意味，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坐镇第四天的几位天使长看到了。

他们没有想到他那样大胆，丝毫不知收敛的出现。

袅袅天音停下了，万赞圣颂被寂静取代。

“哈.....哈”第四天的状况外天使们惊呆了，以为是他们的天使长已经苏醒，然没等惊化喜，天国宰相已经拔出了剑，甚至比他身边的座天使长乌列还要快的。

“撒旦！”

“等下！梅塔你做什么！”米迦勒眼皮跳了跳，手快的抱住要冲出去的梅塔隆特，“你可是文职啊，退下我们来应对就好”

他说着又望着那于高空舒展六翼的堕天使之王，高声唤他的名：“路西法”

“黑暗荒芜之地的王，你自甘选择了堕落，难道心中也没有半点信义留存了吗”

路西法见米迦勒，因着他赤城如一的眼心中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昔日的旧念，他稍稍从云头降下些：“这话从何说起呢，米迦勒”

“自我之意志决定自我，若不能自主支配，忠诚，信义又如何称得上是真正的忠诚信义，既同为本心的主动，你我不过是选择了不同道的两条路”

梅塔隆特听他这样说却是斥道：“撒旦！你这顽固不知悔改的魔，野心图谋的孽，蛊惑人心的罪魁！你已经将这世间用你鼓吹的道路弄得一团混乱，现在还又脸说什么忠诚信义！”

“哦？”路西法听他这样恼恨自己，面上却是真的有了几分不解，“我为何不能口称信义”

“你煽动示拿地人类建造通天塔——”

“人类上下齐心，塔能通天又如何”路西法傲然的反驳他，“我唯独认为人在这一件事上没有做错什么，为未知而疑是进步，为未知而犯是勇，还是说天国的你不敢面对人间求知的眼”

“你！”梅塔隆特被话噎到了，“那指使恶魔违背人的本性去爱石头，搅乱红海埃及生态，致使两地饥荒，荒唐事频发，无数难民流离失所，你说，这是不是你之所为！”

“人的爱好有本性所主”对此，路西法不以为意，“爱什么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又岂真正妨碍了什么？”

“至于你说的饥荒更是人间贪污腐败之常态，就算没有我，该饥饿的人还是果不了腹，自相残害，无可救药是这个种族的通病，你着急的将它全然的归咎到我的头上可是有失你裁决之公正了”

梅塔隆特没想到路西法竟能这样无耻的颠倒是非，他原还有数不清的责要向他挞伐，由此也能想象这些罪名最终会被他一一推翻，当下气得面红耳赤。

“那在人间另立异端，四处散布异象，膨大他们妄想攫取的心，你也认为这和你没有关系吗”弥赛亚从众天使之中而出，淡淡的说道。

他好像是整个天堂最光辉的存在，神圣在他的身上显现出与从前不同的气质，路西法盯着他看了半天，满心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

“你说得对”他道：“我无法闭塞我的耳，也不能视而不见”

“我应他们所求将渴望安置在他们的心中，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亚当，弥赛亚，还是该叫你麦基洗德？你的子民，你可见他们有几分听从于你悉心的教导”他的脸显出森冷的神采，“让天地众生去做评断吧！那些蔑视的，嘲笑的，顽固的，怨恨的，盲目的魂灵们，他们的失足和沉沦究竟源于什么。”

“是源于我这个蛊惑的魔，还是从他们最初的始祖就开始了”

说罢他视他们如无物的，直接越过光明的太阳天向着更高的方向飞去。

“路西法！”

他这样嚣张，堂而皇之目标明确的直奔上层天，米迦勒就要去阻止他，却被弥赛亚唤住了。

“让他去吧”

“可是.....”

“就像我同加百列说过而她不愿听从的话”弥赛亚清明的眼神望着九重天。

“允许撒旦踏上天堂就已经是祂的态度了”

飞越天高万里的七重天堂，通过罡风肆虐的恒星天，从地狱到这诸天之上的九重寰宇是路西法这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路。

那是比他当初坠落的轨迹还要曲折的路，难以想象是什么信念在支持他，而越临近那座辉煌的盛庭，这条路也就变得越艰难。

水晶天的恢弘不是人间笔墨所能描绘的，他看着那散发着光辉的金顶和洁白的城垣，放于堂皇之门上的手好像在颤抖，却不做任何招呼的坚定的推开了它。

圣堂之内，全知全能的造物主高居御座，路西法在进入神殿的一刻就感受到祂的注视，那陌生又熟悉的姿态让他的心从最底层往上也密密得泛起疼痛的涟漪。

他忽然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直冲上那最高的位置，然后一头扎进了刺目的圣光。

“果然是你。”弥赛亚无可比拟的光拂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着这张又爱又恨的脸，像是咬牙切齿的。

“世间皆道雅威十分美，亚当独肖九分，我却看他连一分都没有。”

神知道路西法必会来见祂，有些事终需要说清楚，但尽管如此，乍一听着这毫无道理又显得十分刻薄的话还是微皱了下眉。

他们四目相对，突破了距离所能迫近的极限，祂正欲开口，路西法已经倾身上来。

“耶和华，你若想现在杀了我，便动手吧”他张开嘴咬住下方那张唇，他咬得那样狠，带着万年压抑的气势汹汹顷刻倾泻，却又是小心翼翼到极致的试探，哪怕一丝也好，然而一丝也没有，路西法绝望的发现那双金色的瞳眸毫无波澜。

祂就那样看着他，就好像看一只水壶在亲吻他，他忽然感到索然无味，他现在这模样和地狱那些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的魅魔们有何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至少她们是有盼头的，他冷笑了一声，放开那个冷漠无情的神灵，想问他为什么宁愿怜惜一滴眼泪，却永远视正主于不顾。

“路西”神却忽然看着他说道，“不要哭”

“我怎么会哭！”路西法说完却看着手心掉落的泪愣了。

他哭了？可是他的心底分明没有半点难过，他不难过，因为那泪是因为神的不拒绝而欢喜流出的。

祂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仅仅是这样而已，却让他开心到流泪，意识到这一点，他出了奇的愤怒，撑在御座两端的双手克制不住的捏紧。

这算什么！

这他妈算什么！

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必须冷静下来掌握对话的主动权，对耶和华这个骗子，如果他想达成最终的目的就决不能让祂太得意——

他想说你知道你将我戏弄的有多惨吗，从巴别定约，埃及相逢，迦南斗法到最后在所多玛的孤注一掷，他所有的行动在祂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

只要一想到，他便羞恨难耐，觉得自己是一个失去了头脑的丑角，任祂玩弄于手掌。

他生平所有的亏全部集中在祂身上，如何能叫他甘心？他必然是要上这九重天来的，一笔笔新账旧账都等着他清算，可是萨麦尔打断了他的计划。

那个白痴！让他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复杂到让他没有把握的局面就上来了。他脑内暴风一般极速旋转，可是临到嘴边却像哑了一般，什么心机谋算都说不出口了。

看着那双澄明冷淡的金瞳，他再不能欺骗自己。

将恶意转嫁到爱祂的加百列身上，将迁怒倾注于被祂关注的弥赛亚，他在天堂肆意狷狂，恨不能怼遍天堂众生，唯独内里最真实的情感他如何转嫁迁怒都无法平息。

爱之火犹如烈焰，洪涛也不能使其冷却。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路西法的声音很轻，“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曾说过，我是你的奇迹。”

“吾已经说过。”

“不要拿那些话搪塞我”他尖锐的望进祂的眼，从那泛着光泽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骄傲冷静的模样。

他不可能冷静下来，如果不顺从他真正的心意。

“不要说什么不可能，更不要质疑我的情”像是终于认了命，他注视着造物主，“我的心我自己清楚，一直傲慢的不肯将它正视的是你”

在祂面前他何曾有过真正骄傲的时候？

从未有过。

上帝之所予，为上帝之所取，祂给了他一切，没有经过他允许的，高高在上的，转而又收回了一切，同样没有经过他的允许，然他付出的又岂止祂给予的？

但这一刻他们之间到底谁是正确谁是错误，在路西法看来都不重要了。

“我要的不多。”他说道，“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要，只除了你。”

“耶和华，我只要你。”

神望着他，眼中终于生出波澜。

“你知道我的尊严，纵然它在你的面前早已碎成粉齑，可是不会再有第二次”路西法的手心几乎掐出了血，狠心逼着自己离开这道不属于他的光，与祂保持着心与心的距离。

“放下所有的自尊追到这九重天，像个傻瓜”

“我承认我爱你，可是这样愚蠢不会有第二次”他说道，“我会在下面等你”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我——”他含情的目注视着祂，直白的向祂表露心迹，“我会心碎”

“除此之外不会再有更多”

他不会纠缠不休，不会对祂死缠烂打。

“那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在祂的耳边低喃，“雅威，你这独/裁者命运的主，爱你已经成为我的本能，它深入骨髓，要我放弃无异似利刃收割我的命”

“可是不舍也好，痛苦也罢！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会到此为止”他深深的望着祂，像是要最后将祂的音容刻在脑中。

“我说到就会做到。”他从神座上跃下，最后看了一眼那团圣光：“我的命运只会由我自己掌握，如果不能.....这样轻贱的命留着也无用，我会在那不堪的羞辱到来之前自行了结它”

“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他背对着祂说道。

“来不来都随你，你知道。我不会等你太久”

说罢再不回头，独留神看着他决绝的背影。

魔王已经离开，可是他卑微的吻和高傲的泪却像一道影子持久的残留在神的眼前。

[耶和华，哪怕只有一次，让我看到你会为了我]

路西法说他可是什么都不要，可是他索取的却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的爱。

他想要雅威，更要那个御座上冰冷理智的偏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祂从御座上起身，走出圣光，走出大圣堂，从九重天一级一级往下。

不快，如同在散步，漫无目的的，从恒星天到土星天再到木星天，整个天堂在祂的光辉之下充盈着脉脉的生机与活力。

“吾神！”第六天的小天使惊喜的飞到祂的身前，不依靠那身象征身份的圣光，天使们已经都认得祂了。

一双双大眼睛依赖又崇拜的望着造物主，神温和的同他们交谈，天使们至始至终的天然亲近祂，祂感受着这样真挚的，纯洁的，全心全意的信仰与信赖，也自然体会过世间污浊的不堪的欲望和罪孽。

他们好像都爱祂，可还是有区别的。

祂看到放话说不会等太久来不来都随祂的路西法在凡间经历了春夏秋冬。

漫长的等待还看不到终结，正如他的爱，那样炽热浓烈的情感，神一度以为它已经熄灭，可是并没有，不惜以毁灭自身的代价也要让祂看到的，从最初到现在，它反而在更加熊熊的燃烧着。

“您要去哪里”小天使们见祂要离去便问。

“凡间。”神说道。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他们问，凡间在天堂已经是个象征着危险的地方，他们不知道祂为什么又一次去那里。

“大概是为了一个约定。”

一个未履成的约。

‘我们一同行走在春天的树荫下，我们可以在夏日的庭院纳凉，一起欣赏金色麦田里丰收的浪涛，在大雪天围着炉火取暖’

路西法不忘的期许，神也并不忍心将它放逐，在所有天使的注目下祂化作一道光华降到凡间。

绿荫下，又是新一轮的春花烂漫。

魔王坐在树下，修长的指尖恬淡的翻阅书本。

忽然他抬起头，果然在明媚的阳光中看到了他的神，半晌，他从容合上一个字都没记住的书。

他站起来，面前的石桌在不可承受的力的作用下化作齑粉。

在祂的注视下，平静得仿佛只有耳根在发红。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