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熟悉的背影

公主笑着过来牵住苏瑾的手说道：“就是，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哪里有姐姐做的小玩意有趣？”

苏瑾轻笑道：“世人都说咱们富阳公主天生富贵，哪里知道这个公主竟然不爱金玉，只爱些奇巧小玩意儿。”

富阳公主一边在架上翻看着苏瑾给她做的小风车和纸艺玩意，一边闷闷地说道：“出身若是能自己选的，我还宁愿做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苏瑾一听愣了，一旁的林嬷嬷听到这话倒是笑了起来，感叹道：“都说仙女不知愁滋味，咱们的公主怕是连仙女都要羡慕的呢，公主怎么的自己个儿嫌起来了呢？”

公主似乎没有听到嬷嬷的话，只是背着身子在架子上挑挑拣拣。不一会拿起一个翠绿的小瓶对苏瑾说道：“用这个来雪，岂不是更妙？”

那神情依旧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苏瑾心中却在回想着公主刚才的话。再看她的时候，才隐隐觉得，公主总是欢笑的脸上，似乎也是藏着什么情绪。门帘轻响，锦婵满脸笑容进来了，一边给公主请安一边说道：“林邑国的贡礼公主可都看了？太后可是命奴婢好好挑拣的呢。”

富阳公主仰着脸笑道：“林邑国的东西再好，怎么比得上咱们自己的？”

锦婵笑道：“咱们公主的眼光如今是越来越高了。将来若是为公主择婿，还不知得要怎样万里挑一呢。”

嬷嬷们也都笑起来，公主一听脸红起来，故意板着脸说道：“你们都故意使坏，哼，我告诉皇兄去…”

说着作势就要出去，锦婵赶忙拉住公主，俯身笑道：“给公主赔罪了！”公主也绷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锦婵这才说道：“这些奇珍异宝公主自然是看不上了，不过有一样东西，公主可一定会喜欢呢。”

富阳公主脸上闪出惊喜的神色，连声问道：“好姑姑，快告诉我，母后又得了什么好宝贝？”

锦婵回道：“林邑国还送来了一些奇珍花草，太后说让公主去挑一挑呢。”富阳公主一下高兴起来，催促着赶紧去花房。

锦婵忙叫小宫女去唤轿撵，嘱咐道：“这两天下雪，地上湿滑，可千万小心着公主，若是着凉了，太后可要治你们的罪了。”

明月轩的嬷嬷们赶忙答应着去准备，不一会，苏瑾扶着公主上了轿撵，自己跟在轿撵旁边一路走着。

厚厚的雪已经扫向两边，中间留下了一条干净的道路。只是雪天到底湿滑，苏瑾小心着，依旧是踩湿了鞋袜。

看着公主兴致勃勃的样子，苏瑾便忍着湿冷，随着一同到了花房。

花房是按照温室的样子而建，屋顶与四周都是玻璃制成。外面冰天雪地，这里面却十分温暖。

玻璃上有薄薄的雾气，半透明的玻璃看起来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公主忙着叫人将新贡的花草搬来看，苏瑾便跟林嬷嬷交代一下，自己到一旁去晾一晾鞋袜。

虽是走在冰天雪地里，徐顾言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在齐烨身后连声问道：“什么好东西，偏不能放到太初宫，还得上花房去？”

齐烨故作神秘地笑道：“若不是什么珍奇的东西，你哪有兴致去看呢？”

徐顾言接口道：“那是。我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既能读万卷书，也能行万里路的人了。”

齐烨指着他说道：“你看，爱玩就爱玩，偏偏还要拉上古人的话做文章。”

徐顾言嘿嘿一笑，“他们越是不让我出去，我就越是想看看别处的风情轶事。既然去不了林邑国，看看他们的好东西还是可以的。”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花房，门口的宫女赶忙过来行礼。齐烨看到门口的轿撵，便问道：“是谁来了？”

宫女俯身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富阳公主。”

徐顾言一听高兴了，笑道：“苏瑾一定也一起来了，进去看看吧。”门口宫女赶忙打开帘子，让徐顾言进去了。

齐烨听到徐顾言说到苏瑾，脚步却犹豫起来。那宫女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放下帘子。

齐烨挥挥手让她退下，没有进去，而是沿着花房慢慢走着。玻璃上有薄薄的雾气，里面的花花草草倒像是在朦胧的云间绽放。

突然，齐烨的脚步停了下来。

花间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她坐在花匠的小椅子上，正俯身在做什么。

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齐烨的身体不由得被她吸引，慢慢向着她踱步而去。隔着玻璃，终于看得到她的脸。

原来是湿了鞋袜。苏瑾光着双脚踩在地上，正在拧着湿透的袜子。

齐烨的嘴角轻轻浮起微笑，这似乎很像她的作风，有时候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模样。

刚刚走近那道玻璃墙，里面的人却抬起头来。

隔着雾气，她的脸也变得朦胧起来。可是那双眼神…不再是他熟悉的样子。

齐烨神色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却是秦淮河上站在那小船上的她，脸上明媚的笑容，还有带着耀眼光芒的眼神。

齐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神色又恢复平静，她缓缓起身向他走去。

齐烨心中一动，看着她走走来，不由得伸出手去。

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玻璃，然后就看到苏瑾俯身向他行礼，那眼神中只有漠然。

指尖的冰冷沁入皮肤和血液，然后缓缓流向心中。心里不知什么地方生出一丝痛楚，还有一点没由来的生气。

她行礼的模样，是着宫中任何宫女见到他时的样子。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被她这样恭顺的行礼打破。

齐烨转身离开。

寒风吹在脸上，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慢慢变得冰凉。这不是她。这样疏离的神情，怎么会是她…

苏瑾抬起头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她缓缓起身，坐回小椅子上。

脚冻得冰冷，她俯下身体，长发垂了下来，脸上的神情被掩盖在柔顺的发丝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苏瑾回头一看，有小太监引着公主往这边来了，苏瑾赶忙拿起鞋袜，刚准备起身，身体却突然腾空了。

有人从背后将她抱起来了！

苏瑾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温暖的披风将她和露在外面的双脚裹住，抱着她向后退去。

苏瑾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没有看她，径直向身后的搁架走去。绕过这个屏风一样的搁架，才将她放在椅子上。

苏瑾安静地坐着，她有些分不清了，他身上散发的霸道的气息，是生气，还是一时冲动的意气？

她想到在长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静悄悄地在身后搂住她。

那个时候，他轻柔的呼吸声仿佛还在耳边。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抱起苏瑾的时候，齐烨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动。她的身体这样柔软温热，这个花房这样温暖芬芳。

真想就这样抱着她，什么都不再去想。可是，隔着薄薄的玻璃，一眼就能看到那外面的冰天雪地。那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也是他不得不经历的腥风血雨。

他这样一时冲动的意气，根本无法保护她。

齐烨看向她的脸，她低着头没有说话，脸上没有惊讶或是惶恐。齐烨轻叹一口气，俯下身来，用披风将她的双腿包起来。

“暖和一点了吧？”齐烨微微笑道，“我叫人去明月轩拿干净的鞋袜了，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苏瑾抬起头看着他。这样的他，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她想说点什么，一抬眼却看到搁架旁的人。

齐烨也转过身去，是徐顾言。

他愣愣地看着他们，“我到处都没看到你，所以…”徐顾言说道。

齐烨起身说道：“回去吧。”说着转身离开。徐顾言沉默一下，也跟着离开了。

很快就有小宫女送来鞋袜，苏瑾换好了就到前面去找公主。一行人正围着看什么。

苏瑾刚走过去，富阳公主抬起头叫道：“姐姐，快来看这个！”苏瑾收拾起心绪，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盆花。

只见这花茎四周生着许多小花，簇拥着绽放。浅黄色的小花饱满又散发着清香，确实十分与众不同。

公主笑道：“是不是很特别？”身边的嬷嬷们也赞叹不已。公主满意地说道：“这个我喜欢，叫他们送几盆去明月轩吧！”

冬日微微的阳光洒在太初宫之上，积雪慢慢融化，存菁堂的屋檐上落下滴滴雪水。

“你还记得公孙远吧。”齐烨突然开口问道。徐顾言想了一下回答道：“前晋公孙德文的独子？”

齐烨点点头，“近日檀道济有信来报，公孙远疑似在江陵集结旧部，据说兵马甚众。”

想起听奶奶讲过武帝时期的事情，徐顾言疑惑道：“当年，孙无忌将军不是已经奉命将公孙一族铲除了吗？”

当年武帝废晋朝以后，自立为王，将晋安帝公孙德文一家迁至江陵，护国将军孙无忌举家搬往江陵，奉命看守公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