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荣雪在厨房里关着门做饭，抽油烟机开的大，听不见外面的一切动静，且心里高兴着，虽说对钟止彧不太满意，但时瑾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趟，回来了，可得好好给人做一桌子菜，对于这个小外甥，她可是宠着的。

阮柯一人捧着时瑾买来的超级飞侠和小猪佩奇，在房间里玩的不亦乐乎，自言自语着，嘴里咕噜咕噜说着动画片里的台词，把客厅里的哥哥和叔叔抛之脑后。

客厅里，时瑾和钟止彧并排坐着，大年三十，繁峙的天阴沉沉的，从下了火车后就是如此，总见不得太阳，直到快天黑了还是这般。

电视机正对面那个摇摆时钟，滴啦滴啦的响着，与抽油烟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时瑾见钟止彧迟迟没有反应，又靠近了些，凑在人耳旁问着：“怎么样……阿彧才能…才能不生气？”

他语调轻柔，说完又重新坐好，环境嘈杂，时瑾怕钟止彧没听清，才又说了一遍。

殊不知越是这嘈杂的环境，时瑾的话越是清晰地打在钟止彧的心上，烫的烫，红的红，该动的还是动着。

钟止彧疏解了一下心情，照着刚刚时瑾说话的方式，也凑在时瑾耳旁，道：“哥哥…能不能哄哄我。”

“哄哄我。”这三个字伴随着钟止彧浓重的鼻音，加重了一些，且还有kou水吞咽的痕迹，看样子是想了很久才斟酌说出来的。

时瑾的耳朵最是敏感，刚听见这话，就红了起来，许是这话太烫人的缘故，又许是钟止彧的语气太暧昧的缘故。

他双手捏住裤子，今天回老家，选择一身舒服的衣服穿着，宽松的短款黄色羽绒服配上深蓝色的牛仔裤，此刻牛仔裤皱巴巴的。

两人并不是在那间loft里，而是在小姨家，且荣雪和阮柯随时有出来的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偏钟止彧说出这样的话，时瑾得承认，他不擅长哄人，尤其是哄爱人，笨拙的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牛犊。

他揉着牛仔裤问道：“怎………怎么哄？”就像反应迟钝的树懒，只好用这样直白的方式。

钟止彧轻笑着，点透这层话，“哥哥刚刚哄阮柯的时候还得心应手，到了我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说话时带着几分难过，偏又是笑着，让人摸不透他是不爽还是爽翻天。

哄阮柯？

问题砸过来的时候，彻彻底底给时瑾砸懵了，他没有哄阮柯，又一想，难不成刚刚“啵”阮柯叫做哄？阮柯八岁，时瑾已经二十七了，对于阮柯的态度，时瑾有时候更像一个长辈，且阮柯自从出生后格外的黏自己，时瑾看着阮柯长大的，对其格外的娇纵。

想着阮柯是弟弟，可眼前的钟止彧也是弟弟，比起弟弟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层爱人的关系。

彻头彻尾将两人关系理清后，时瑾侧过身来，动作缓慢地捧住钟止彧的脸颊，在人脸上“啵”了一口。

又小声问道：“可以吗？”

动作生硬地快不像他自己了，结束后立马坐回去。生怕厨房和卧室里出来人。

这种心猿意马，小鹿乱跳的感觉袭上时瑾心头，也表现在外面来。

钟止彧没从那个“啵”中回味过来，时瑾因身体原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释放出特有的信息素味道，本人没有嗅到，可钟止彧却嗅到了。

强装镇定，钟止彧又凑到时瑾面前来，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脸颊，道：“哥哥，这边怎么没有？”

时瑾早就慌了神了，没想到钟止彧又上来了，“不了，”他摆手道，“一会儿就吃饭了，饭后………饭后再说吧。”

他怕极了，在这看似“封闭”的空间里，其实一共有四个人，另外两人的行踪但凡出点意外……

瞧着人窘迫的样子，又红了耳根，钟止彧也不忍心了，实在是瞧不了这副模样的时瑾，像一盘珍馐美味，又像一朵开在池塘里的白荷花，可远观不可亵.玩。

钟止彧坐回原位，正襟危坐，收拾好刚刚的神情，道：“好，一切都听哥哥的。”

阮根模回来时在楼下超市买了一箱啤酒和几瓶江小白，伫立在楼下许久，望着他家厨房的灯，他颤颤巍巍的上楼去。

钟止彧开门后，两人打了个照面，阮根模面上和蔼地笑着，亲切同钟止彧握手，又寒暄了会儿。

“回来了，”荣雪听到动静，又看着整箱的啤酒，皱起眉头，骂道：“谁让你买这么多的，今天喝这么多，明天不上班了……”

她本想让阮根模同钟止彧交交心，看看眼前这孩子值不值得托付，阮根模整的却像要与死对头拼酒一样。

阮根模只是傻笑，并不说话，又朝钟止彧身后的时瑾望去，道：“瑾瑾，欢迎回家。”

时瑾微笑点头，礼貌又客气的回了一句：“姨夫。”

阮柯早早在桌子旁边陪时瑾摆放着筷子，时瑾时不时朝着沙发那边瞟着，不动声色，刚刚耳朵边的红晕已经消失了，可那个“啵”仍就久久徘徊在他心坎里，不知这又是个什么感觉。

阮根模递给钟止彧一根烟，又将一只含在嘴里，问道：“要来根吗？”

钟止彧推拒道：“不了，谢谢姨夫。”

烟圈在沙发周围泼开，迷雾一般笼罩在客厅里，阮根模抽完一根后，接二连三的抽起来，越抽越凶，像是一个亡命赌徒，直到荣雪从厨房出来，骂骂咧咧方才结束。

中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话说，阮根模寡言，这点时瑾提醒过钟止彧，时瑾在火车上将小姨一家三口的性格爱好说给钟止彧听，总想着能让钟止彧第一印象好一些，至少投其所好。

上桌后，阮根模先是斟了半杯的江小白，对着桌台上的钟止彧和时瑾敬了半杯，酒入口后，阮根模话多了起来。

“今天是我们瑾瑾过年回家的日子，还带回来了爱人，”说着先打了个酒嗝，又招呼着钟止彧，“吃菜吃菜。”说着话，给阮柯递着眼色。

父子两人配合默契，阮柯会意，立马给钟止彧斟酒，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仿佛这酒一下去，哥哥就会是他的似的。从下火车看见钟止彧的那一刻起，阮柯莫名就不喜欢钟止彧，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着和他同样的感觉。

然而时瑾却一直说这位叔叔是一个beta。

钟止彧笑着看阮柯给自己斟酒，却又瞧着一旁的时瑾撇了撇嘴，阻止道：“柯柯。”

阮柯回笑着，活蹦乱跳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吃着荣雪从地火锅里给他夹出来的腊排骨，又翻着眼皮朝时瑾做着鬼脸。

圆桌下钟止彧自然垂落的手顺其自然的握住了时瑾的手，又在人掌心上写着：没事。

若不是这圆桌有荣雪重新铺的钏花塑料桌布，两人这些小动作早会被人瞧了去，也所幸有这层布，将其余三人隔绝在外。

时瑾学着钟止彧的方式，在人手掌心上写着：量力而行。

他从未同钟止彧喝过酒，自然也不知道钟止彧的酒量如何，两人也从未在集体面前出现过，医院里怕只有涂以沫见过钟止彧。想到此，有种念头莫名涌上心头，两人的关系貌似跟没有领证一样，不清不楚的不说，也无法完成终身标记。

这是一回事，另外这种背着所有人偷摸结婚，就像上高中时期谈恋爱一样，偷摸中有夹带胆大妄为的恣意，时瑾从上小学开始就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孩子，这次结婚貌似是他人生中最突兀的一件事，前因后果都没有。

甚至在完全还未介入对方生活的时候，选择了终身大事，一时冲动。

两种念头交织在一起，让时瑾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却又品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想什么呢？”钟止彧已经下肚第一口酒，在阮根模的催促下，又喝了两口，此时传过来的话朦胧中带有酒气，阵阵朝着时瑾这边飘来。

“没什么。”时瑾从地火锅里夹出来一块鸡肉，放在钟止彧碗里，道：“你吃点菜。”

随后又小声嘟囔一句：“真不用勉强的，你喝不过我姨夫的。”

钟止彧笑着，没说话。

地火锅是繁峙县的特色火锅，又称为乱炖，腊排骨、鸡、牛肉什么都有，同时上桌后又用小煤炉加热，朝里面加着菜。时瑾瞧着钟止彧被阮根模灌酒，这喝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好给人煮着配菜。

阮根模喝多了开始话多，然而问出来的话让人异常的尴尬，“小钟准备给我们瑾瑾多少聘礼，还有就是婚礼什么时候举行，你家里人知道我们瑾瑾吗？”

“你最近在忙什么？做什么工作的？”

“有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听说你住在瑾瑾那里，你自己没有房子住？beta？那你怎么抚慰发.情期的瑾瑾？”

……

他自顾自说着，却没有那个意思让钟止彧插嘴回答，不停问着关于家里的事，又问了钟止彧的收入。

时瑾手心里出了一阵冷汗，姨夫喝多了酒说话肆无忌惮，且问的问题都是钟止彧的“软肋”。很多问题简直是难以启齿。

发.情期。

“姨夫，”时瑾没等钟止彧回答，直接开口打断，“可以了，你喝多了，别喝了。”

他看着钟止彧接过来阮根模的酒喝着，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越喝脸色越白，如一张透亮的纸一样。

荣雪对于这位喝酒后话唠上头的丈夫也是头疼，本来想着回来同钟止彧聊聊天，只要对时瑾真心就好，其他的都好说谁知道这人喝了酒问出这么透骨的话来，让荣雪下不来台面。

“老阮，”荣雪敲了敲筷子道：“行了行了，赶紧地，吃吃菜，别顾着一直说…”说完又让阮柯去厨房给他爸盛饭。

谁知阮根模突然站起来，一把握住钟止彧的手，哭了起来，像一个沧桑的老人，又像一个久经沙场却又失意而归的人。

他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吓着了，荣雪觉得丢人，企图拉住阮根模去卧室，让人清净清净，谁知阮根模不停同钟止彧念叨着：“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了解时瑾吗？”

口中不停重复着这几句话。

话脱口时，时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打量着钟止彧，见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许是喝酒喝多了，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人失去了对秘密的向往。想到此，他透出一口气来。

钟止彧笑道：“姨夫，你喝多了。”

阮根模的话如芒在背，刺弄着钟止彧，刚喝过酒，不知何处飘来的阴风，嗖嗖吹得。钟止彧清醒的很，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着，这酒入愁肠，化作一汪清水，洋洋洒洒地泼在钟止彧心里，先凉后烫，烧的灼人。

即便内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平静如水。

荣雪和阮柯把阮根模踉踉跄跄地扶进卧室，不一会儿鼾声如雷，时不时传来两声梦话。

时瑾握住饭桌上钟止彧的手，从刚开始喝酒到现在，钟止彧脸色越来越白不说，手指来回在饭桌台布上徘徊滑动，仔细看时，发现钟止彧的手就停留在那一片，点着某个地方不放，有节奏地。另一层意思，他也想钟止彧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想着钟止彧莫不是被吓着了，自己的姨夫确实有点…在桌子上突然说起来这样的话，论谁也想不到。

“你别放在心上，我姨夫喝多了话有些多。”时瑾小声说道，瞧着荣雪端盆子进去给阮根模擦脸，得了空，他继续说道：“酒喝多了？难受吗？”

钟止彧在时瑾手附上来的那一刻，停滞了所有的动作，安安静静由时瑾安抚着，乖巧地什么也不做。又用一惯的语气道：“我没事。”

“真的？”时瑾小心问着，抬眼时又见阮柯在一旁目光炯炯的看着两人，眼光停留在两人的手上，他忙将手抽回。

朝着阮柯招手道：“跟哥哥说新年快乐。”

电视机里放着联欢晚会，只当做背景墙一样唱着喜庆的歌，客厅里暖气开的足，时瑾脸上被刚刚的地火锅熏的红扑扑的，褪去鹅黄色羽绒服后，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手里拿着一个红包，朝着阮柯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