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57 南线战事

豫州南境，汝南。

时间倒回数日前，慕容冲拿着容湘的亲笔信到了汝南，在此地的将领见了信后，便把他带进了军营，而他在这里还发现了个熟人。

“公子？”慕容永见到慕容冲，不禁露出惊喜之色。

“叔明？阿姐派你来这里了？”慕容冲也有点意外，之前假阿姐把这人从建康派到了洛阳，可他们到洛阳后并未见人，没想到竟是在这里。

“是，赵将军得了主公传信，命我来此备战。”慕容永笑着回道。

“我猜想也是如此。”

两人寒暄片刻，等到了军帐，就见到了这里的其他将领。

“周安见过公子。”接了信件的将军年约而立，长相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

“不必如此客气，待我如他人一般便好。”慕容冲回礼道。

周安看了他一眼：“主公已交代过，末将不会过于礼遇公子的。”

慕容冲：“……”果然是假阿姐的人，真是一样的做派。

这里的将领，最年长的就是周安了，显然，他也是容湘早先安排的人，除了他，这里还有一位也是，年纪比周安小上几岁，名叫“卫诚”。

平均年龄在二十几岁的一干将领，聚集在军帐中商讨接下来的部署。

周安：“我军现有兵卒七万，其中两万为新兵，虽经过了新式操练，但战力如何，还需战场上再看。”

“可由老兵带新兵，如此能更快适应战场变换。”卫诚皮肤黑一些，不过仔细去看，就能看出他的五官长得不错，轮廓是有点清秀的那种。

“将军，我们可要分兵？”有年轻的小将问道。

周安点了点头，面色沉凝，指着手下地图划拉给他们看：“主公命我等要守住这一线，如有可能，向南推进一些更好。”

“战线挺长，难度很大。”有将领感到了压力。

“放心吧，主公最是体恤下属，怎会让我们孤军攻晋？”周安抬头扫过众人，面色仍是一派平静，他的手指在南阳、弋阳、寿春均点了一下，“这里也有我军人马，只是数量均不如我们多，各自人数在两万至四万之间。”

众位将领听此，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均暗自松了口气，不是让他们单独面对晋军就好。

慕容冲在旁挑了下眉，余光瞟了眼周安。

这人和段忠、赵归等一样，对假阿姐很是忠心，这种时候都在不着痕迹为她扬名。明明是为了达成战略目的，才会多派几路人马，可在此人说来，却成了主公体恤下属，不愿给将士们施加过重压力。

周安又指着徐州东边的海域：“此外，这里还有战船，若我们战事不顺，他们便会自海域进入长江，直逼建康。”

慕容冲瞳眸紧缩一瞬，刚才周安指到南阳、弋阳时他都没什么反应，指到寿春时则眼皮一跳，还暗自腹诽：假阿姐这挖墙脚果真是哪个也不放过啊，先前还以为只挖苻坚的呢，没想到司马氏亦然。

寿春这里，此时属于晋国辖地，而南阳、弋阳、汝南均归属秦国。如今看来，她在这里的守军中都安插了人手，如今有心算无心之下，均排除异己掌控了当地军队，否则不会让这几地的军队参与攻晋。

听完周安所言，众人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再想想他们新换的军备和充足的后勤保障，立马斗志昂扬了。

“将军，您尽管安排吧，这仗怎么打？”众将领摩拳擦掌道。

周安看着地图想了想，将手下这七万人分作两部分，分别由他和卫诚率领，其他将领也分成了两部分，各归属一边，至于慕容冲、慕容永……前者与卫诚一起，后者则与他一起。

相比起慕容永来，慕容冲的可信度高得多，所以，周安将他与卫诚安排到一起，慕容永则由他亲自带着。

接下来怎么打，周安没有多说，只是告诉诸位将领，无论进行何种战术、使用何种方法，保证达到最终目标就行，其余的他不会横加干涉。

这是容湘传信特意交代他的，在可控范围内，放手让将士们打，一来给他们足够的自由度，不绑缚将士们的手脚，让他们能灵活应对战场上无常的变化；二来，借由战场磨练，发掘出有潜力的优秀将领，他们现在很缺出色的领兵之人。

其实，容湘如今什么都缺，人才尤其稀缺。虽然她自己这几年争分夺秒培养了一些，但对比想要做的事，这点人真的远远不够。

这之后，汝南的这支军队兵分两路，分别向南挺进。

慕容冲和五位小将，与卫诚一起领着四万人马出发，一出来，卫诚便给他们分了人马，各自领了几千人，还告诉他们，除非是遭遇晋军大部队，需合力进攻，其余时候自行带人出击，只要求一点，必须保持密切联系，一旦失联，就视为被俘或阵亡。

慕容冲对这安排有些看不懂，纵然假阿姐配备的军备精良，但四万人分兵五路，每路不到万人，这很容易被晋军击溃的。

他上辈子没和晋军打过仗，不过，关于晋军的传闻却听了很多。桓温尚在时，晋军的战力就不错，如今桓温虽不在了，可桓氏余威尚在，在军中的权柄亦不小，当是不至于差太多的。

至于后来声名赫赫的“北府军”，大概要等谢玄聚流民而操练才会出现吧！

慕容冲不太懂这位将领如此安排的用意，想着到底是假阿姐培养的人，应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他也不再揣摩，只想着如何用分给他的这些人，打赢未来遇到的晋军。

又是接连数日，一直防备北方秦国的晋军，从寿春至南阳，均遭到了一伙军备精良的军队攻击，其中有两个明显是鲜卑人的年轻将领，尤其惹人注目。

汝南东边这个白虏将领，一到战场必身先士卒、勇猛非常，一如传说中的鲜卑人般骁勇善战，而他指挥的这万人部属，进攻极有章法，从不贪功冒进，总是稳中求进，数日间就攻下他们不小的疆域，实在厉害。

而西边那个白虏小将，打起仗来又是另一种风格，行军诡谲多变，进攻的方式花样百出，晋军被耍着打了几次，损兵折将不说，还被侵占了地盘，最头疼的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位下一步的打算，自是应对得捉襟见肘，吃了不少亏。

周安听着开战后各位将领的表现，比之他手下培养出的那些年轻将领，这慕容家的两位确实出众很多，他忍不住暗地里感叹：血脉这东西，真是奇妙得很！

鲜卑慕容氏，从先祖起就多出良将，远的如慕容恪，其惊才绝艳至今少有人能及，近的如慕容垂，连苻坚都青眼有加，不计往昔地重用他。

如今，他家主公手下又出了这两位，虽说用兵之道大相径庭，却能看出他们是难得的将才。

只是，周安心中有点奇怪，明明出身更好的慕容冲，用兵诡谲，实在是天马行空、难以捉摸，走得像是阴诡路数；反倒是出身不那么高的慕容永，用兵沉稳有度，称得上一句“上马能冲锋，下马善谋略”，行军之道颇为中正。

晋军这边，初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不清楚这是何方势力，故而调兵遣将迟缓了些，等朝廷反应过来派军增援，一直往南移的战线便胶着了，西至竟陵、江夏一线，东至合肥附近，两军进入对峙阶段。

这时，徐州临海有战船驶来，一路沿着海岸线经长江口、扬州，逼近了建康城。

这几年，容湘没少派人走水路做生意，所以长江上往来的商船还挺多。一开始，船行经过长江时，两岸并未察觉异常，还以为又是商船，可当看清这些船的样子，那较商船更多更复杂的风帆、更大的体积，以及船上装备的武器、士兵，他们才意识到不妥。

然而，两岸守军赶来阻截时，却被来自船上的猛烈攻击打退了，这下问题就大了。

他们连忙向朝廷上报，奈何，建康这边接到消息没多久，这些明显是战船的船队就陈列于城外江面了。

长江与秦淮河相通，而秦淮河又经过建康城，猛然得知城外的江面上出现了这些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战船，城中自然难免慌乱。

加之竟陵、江夏、合肥还在多处作战，这前有狼后有虎的，且这些战船还离得这么近，怎能不吓坏建康城的司马氏和世家大族。

朝廷召集官员们议事，受到惊吓的士族们吵成一锅粥，慷慨陈词谴责这些进攻的不明军队，稍微冷静些的则猜测起这些军队属于何方势力，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北方的苻坚狼子野心，欲要南侵。

谢安从众人的争吵中抓取有用信息，当听到这猜测时，立即插言否认：“这战船，以及竟陵、江夏等地出现的敌军，不会是秦国派来的。”

“安石如何断定，此贼虏非是苻坚所属？”王彪之连忙反问，他对谢安的见解还是比较信服的。

“观其军备精良，比之从前我军所遇之秦军更强，故应不是秦军。”谢安肯定地回答。

“那会是何方势力？不曾听闻北方有此强敌啊？”王彪之眉头拧得死紧，着实费解得很。

和他一样，在场的官员们均不清楚这敌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众卿，当务之急是要解建康之危啊！”如今的晋帝司马曜现年十五岁，褚太后今年才归政于他，熟料又遭遇这般危机，被人陈兵于家门口。

仍是个少年的他心里自然是慌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眼见官员们吵成一团，他心中不悦，面上却未显，只扬声提醒他们。

“陛下所言甚是，如何解建康之危，众位可有良策？”谢安向着司马曜行礼，转而看向众人。

于是，新一轮的争吵又开始了，有人提议召回地方军救驾擒贼，有人又反驳不可，还引经据典拿出战国时围魏救赵之事举例论证，两方争论不休，惹得有人恼了，当堂喝骂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倒是说个有用的出来。

很快，胆小一些的则提出了和谈，还没骨气地说，可以给些好处让贼人退兵。一时间，又是反驳声一片，骂道“许以好处许到什么程度，割地赔城吗？”

这回争吵的更激烈了，情绪激动的险些当堂打起来，实在闹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