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第161章 是重逢

“说景？”容湘一愣,心说：那我也不能和你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我看景想的都是怎么开发利用、怎么搞建设之类的事啊！

“正是，我观这些天姑娘看景看得入神,想来应是感想颇多，相逢有缘，不妨随意聊聊？”解蕴主动在先，当然不想尴尬收场，所以刻意引导起话题。

“说景啊……那也行！”容湘转头看向岸边绿意深浅不同的山林,眯了眯眸子伸手一划，“夫人可知这一带属何地？”

解蕴放下琴,起身走到她旁边,亦眺望远方：“自鉴康行至此处已有多日，估摸着……该是淮南了吧！”

她们自鉴康乘船出来先入了海,沿着海岸北上又入怀河,眼下正是逆流而上之时，等经怀河支流再向西北,便能抵达离洛都最近之处，届时换了陆路很快就能到了。

“那夫人可知这附近生长的植物几何？动物几何？其中珍惜者又有几何？”容湘再问。

解蕴一愣，答不上来了，这些她从未了解过，只得笑着摇摇头：“恕我孤陋寡闻,对此一无所知。”

容湘点点头：“不知道就对了,这世上知道的恐也没几个,兴许住在当地的人都不清楚呢！”

接着容湘开始给解蕴讲自然地理,先说这里的气候、水热条件,进而说这样的自然环境适宜生长的植物和动物,再说这些植物和动物中有哪些比较珍贵,而它们的存在对人来说有什么影响。

解蕴从未听人说过这些，这一听就入了神，且她讲得很详细，涉及的种类也丰富，越听越让人觉得有趣。刚开始她只是听，渐渐地开始发问，但不论她问的是什么，这姑娘都能给她讲得头头是道，足见其对这些知识十分了解。

“姑娘观景却能想到这般多……莫非家乡在此？”解蕴对她极为佩服，觉得这姑娘看似年纪轻轻，谁想竟堪称活得“地理志”！

“并不是，我只是看了这山林，不禁想到生活在里面的许多生灵，等人类的数量越来愈多、足迹越来越广时，它们中还有多少能留存下去？”

“嗯？”解蕴面露不解，“姑娘此话何意？”

容湘轻叹一声，她本来是随便找的话题，不过说着说着思维一发散，就想到了动植物保护上：“也许我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包括夫人在内的许多人也很难理解……”她见这位眼神透着追问，便继续道，“举个例子来说吧，就以老虎为例，人们喜欢它的皮毛、牙齿，还喜欢用它的骨头入药，为了利益也好钱财也好，人们就会主动去它生活的山林中找它杀它，但夫人可知，老虎繁衍不易，它们一胎通常生2-4只，能顺利长成的平均不过2只，且还需3年之久。”

“当人们杀它的速度比它们繁衍长成的速度更快，最终这世上便不会再有老虎了。由此及彼，其他的动物、植物也一样，折损得越多、长成得越少，天长日久的，这世上的生灵种类就会减少，而这一切非是天灾，纯属人祸，其实……都可以避免的，不是吗？”

解蕴默然片刻，反问：“可虎会伤人啊！”

容湘叹气：“如果人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生活环境没有遭到破坏的情况下，任何动物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猛兽若不是情非得已，同样如此。”

或许在这个时代提及动植物保护为时过早，但随着她一力主导的科技研究发展，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都会飞速进步，她觉得这个问题很快就会遇到了。

后世为何保护效果那么差，就是因为意识到这个问题迟了，采取措施时更迟，导致这些美丽的生灵野生情况已经极差，保护效果自然十分有限。

解蕴不了解这些，无从判断她所言是否为真，所以无法应答。

容湘觉得这同样是将来要做的事之一，暗自记下决定回去了再好好研究。

这日后，两人每日都在甲板上遇见，哪怕容湘换了个地方，很快也会被解蕴找到，她对女子素来宽容几分，且这位夫人并不是令人生厌的那种，估摸着是行路无聊想找人聊天，而她恰好对了人家胃口，这么想想便能理解了。

于是，解蕴要是找来了，容湘便与之聊聊，不过谈及的基本都是动植物、河流山势这些偏自然地理的东西，眼前的说完了就说其他地方的，反正是随口聊聊嘛，说这些正好消磨时间，权当是给人上自然地理课了。

解蕴倒是听得十分有趣，以前虽知世界之大非人所能尽知，却对此无真切认知，不曾想萍水相逢的一位年轻女子，竟有如此广博的见识，着实让她受益非凡。

又是一日，容湘今天和她说的是水中动物，正说着淡水和海水的区别，就见解岸慢悠悠朝这边走来。

“哎，你也出来晒太阳？当心过些天伤一好那脸和脖子成了两个色儿？”容湘笑着噎他。

解蕴背对来人，发现她忽然语声一转和别人说话，还是这种……嗯，极为揶揄的语气，不禁好奇她说的是谁，便下意识转头朝后面看去，这一看就保持着这个扭头的动作停住了。

“叔父？”解蕴惊愕地瞪大眼，随即涌出满心狂喜，刹那间红了眼眶，“万幸叔父尚在，令绛心中……百感交集实难言表。”

令绛，是解蕴的字。

“阿蕴，幸能重逢，善也！”解岸看清这人形貌之际亦眸现水光，他抬袖抹了抹眼角，含泪笑道。

分别时日虽不算长，但他是真的经历了一回生离死别，再见到亲人，心情着实激动得难以自抑。

“你们是叔侄？”容湘在旁来回看看，怎么也没想到随便侃大山的陌生人，竟然是个解家女？她重新将解蕴仔细打量了一圈，从年龄上推断，猜测着她该是解家的谁……很快就有了结论，“夫人是解佑度的姐姐---解蕴？”

解蕴和解岸各自抹了泪，她正担忧地看着他被包起来的脖子。听到这准确的推测，她尚带着水色的眸子转回去，笑道：“正是，姑娘识得我弟弟？”

何止是认识，平日里还不少压榨呢！

容湘微微一笑：“确实认识。”她瞟了眼解岸，“要不你们叙叙旧？”

“多谢！”解岸不乏敬意地向她行了一礼。

容湘颔首回礼，抬脚朝船舱走去。

“叔父，是这位姑娘救了您？”解蕴一看他的脖子，就知道那“自刎殉国”之事不是假的，而如今还能见到他，定是因为被人救了。

“阿蕴，你真的看不出这位是谁？”解岸笑着提醒她。

解蕴先是面露疑色，跟着想了想才倏然反应过来，她既惊诧又难以置信，最后强自忍着激动，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询问：“叔父，莫非、莫非那是……女帝陛下？”

解岸点点头以示确认。

这一确认，解蕴倒是有点急了：“白龙鱼服太危险了！”

“阿蕴，你竟如此担心她安危？”解岸挑眉，几日不见，他这个侄女儿怎会如此在意女帝？

解蕴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才道：“到底是一国之君，身份贵重，不同于常人。”

解岸一叹：“是啊，正因如此，我欠了一个天大的恩情呢！”

解蕴领会了这话中之意，极其震撼地偏头看他：“这位……是为了您，才孤身来的鉴康？”

“你有所不知，陛下她医术极佳，此次命悬一线，便是她为我治得伤。”

“不瞒叔父，其实……我与这位陛下已相识数日，每每相谈甚欢。这些年自觉有才，如今再看，不过井底之蛙矣！”

“你们聊了数日？”解岸略感意外，颇有兴趣地问，“都说了些什么？”

解蕴记性很好，当即将这些天谈及的内容简略复述了一遍，说着说着自己面上先带了笑意。

解岸听得却嘴角微抽，他见侄女儿一脸钦佩，实在不忍说出实情：傻侄女儿，那位跟你说这些，分明是扯远了话题不愿深谈啊！

不得不说，解岸对容湘还是有那么几分了解的。

“看我，光拉着叔父说话了，族中姐妹们都在船上，若是她们见到叔父，一定欢喜极了！”解蕴说得兴起，忽然想到了同行的姐妹们，当即懊恼道。

“不急，眼下尚在行路途中，还是缓缓再见吧，且我这伤也未好全，等到了洛都再聚不迟。”

“您说的是，那位的身份不宜泄露，合该谨慎行事。”解蕴闻言第一个想到的是容湘的特殊身份，遂神情肃然道。

解岸：“……”呵，以那位的身手，有危险的也该是别人才对。

回到船舱的容湘并不知道，还有人担心她的安危，她例行打趣容一：“你怎么不出去转转？一天天闷在这里，不怕回去变成小白脸？”

他们这一路时间可不短呢，足以把黑炭养成小白脸了。

“陛下，您今日回来得早。”容一忽视她后面半句，恭敬地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容湘没骨头似的往榻上一躺，拄着头懒懒道：“容一，你说这忙惯了，忽然闲下来反倒哪哪不舒服，没折子批的日子竟有些无聊？”

容一沉默一会儿，回道：“陛下，两位内阁大人若是听到这话，怕是会很高兴。”

容湘瞥他：“他们会听到吗？”

“不会。”此刻就他们二人，要是那两位大人听到了，那无疑是他泄露的，容一又不是认不清主子，岂会行此失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