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第163章 内阁不是乱选的

解岸赞许一笑：“不止,你再想想你们的出身？”

解宣听他一点就明悟了：“我与景兴出自世家，而赵汝安和段诚安则出自寒门。”

华夏并没有世家、寒门之别，朝廷的官员全是经过考试录用的,所以，洛都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佑度，你多研究一下华夏的一些政令和律法，便会知道陛下她……不止不喜欢世家，还一直致力于削弱世家。”

“除了开国之时待世家苛刻了些……我不曾发现陛下有此意图。”解宣顿了顿,摇头道。

解岸笑叹一声：“佑度，以后有暇了多去周边转转,看看百姓民生,看看市井人情，你会发现陛下的很多政令,无不蕴含着深意。”

解宣举杯与他的碰了一下,饮尽了这第一杯酒。

解岸见此也举杯饮下，在他斟酒之时再次开口：“我先和你说个别的,华夏的《耕地律》可知？就是给各家分地的那部分？”

“自然记得。”

“《耕地律》中规定，每户人家可分地的只有此户主的前十个子女，以出生先后论，不分男女，男丁分田半亩、女丁分田一亩。”

“确是如此,且男女需满六岁,男女分得的田地标准并不相同。”

“子孙少的人家,应是想不到那么多,但子孙多的人家,在此规定下就会做出一个本不会很早做出的决定,那就是——分家！”

“分家？”解宣一怔,继而明白过来了。

解岸看他神色变化，便笑了：“明白了？”

“嗯！”解宣应声，这回换他来说了，“《耕地律》只写了子女分地，而无孙辈分地，若一户人家有子女各自成婚，不分家的话孙辈的孩子们便分不到地，只有分家另立户籍，子女们的孩子才能分到地。而不分家就意味着会少分地，如此眼看着吃亏的事，不管是不是务农为生的人家，大都是不愿的。”

“所以，子孙繁茂的人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非要在老人逝世后才分家，就算是做户主的一家之主不愿分家，当他的子女们各自成家有了孩子，做父母的必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他们反会成为更渴望分家的人。”

解岸提醒：“你再想想，长此以往会如何？”

“长此以往……分家将不断地把大家族分割为一个个小家族，纵观历代聚族而居不曾分割的那些大家族，各房之间、各支之间尚有分歧和矛盾，而正经分家将户籍独立之后的这些小家族，即便姓氏相同，也不易形成人心齐聚的局面了。”

解宣这样的世家子弟，没少听闻其他家族或解家旁支中，那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在成婚后为了争取利益闹红脸的事，想来推及平民人家，大略相差无几。

只不过世家子弟争夺的可能是父辈人脉关系、家中产业多寡，而平民人家争夺的许是家中器物归属、每日饭食几何这等琐碎之事。

想到这里，解宣微微一叹，已经明白解岸想要说什么了：“叔父之意我明白了，《耕地律》会让宗族持续削弱，不管何门何姓，若是一直不断地分家，那百年后大家族便会化为数个小家，最终只是拥有同一个姓氏和祖宗，却无法成为动辄几百口人的庞然大物了。”

解岸点点头，反问：“你看，这难道还不是在削弱世家？”

解宣默然以对，都这样了，傻子也能看出陛下意欲何为。

《耕地律》好吗？

当然好，这条律例在华夏立国之初迅速使百姓安定下来，甚至因对女子的倾斜照顾，致使女子变得贵重，在民间极大地杜绝了抛弃女婴、买卖女儿、虐待女子等一系列恶劣事件。

除此之外，因《耕地律》而受到保护存活下来的女子数量增多，随之带来了人口的增长，这比前朝鼓励女子改嫁、奖励生育、处罚过龄未婚等政策要好得多，这种促进人口增长的影响是积极的、潜移默化的，并非是人们受朝廷政令限制而不得不从。

只是，《耕地律》在削弱宗族上发挥的作用……一直以来都被人忽视了，或者说即便发现了又如何？人心趋利，做父母的难道能放弃眼见可以为子女争取到的利益？还是一家之主能劝服为孙辈分得田地执意要求分家的儿女？

不能的！

权贵人家如何考量，还需进一步了解方知，但对平民人家来说，多一个孩子多分一点地，那秋天收获的粮食就能多一些，这点差别对他们是十分重要的。

“陛下所为……总是这般的‘阳谋’，让人看透了也无可奈何！”解宣轻叹。

“她确实有意削弱世家，但她很清楚此事非一日之功，所以，在内阁人选上，她还是会用你我这样的世家之人。”解岸又说回了内阁选人这一正题。

“两文两武，同时又是两世家两寒门，陛下极擅平衡之道。”

解岸称是：“既然说到了这里，你不妨猜猜看，剩下三位内阁人选会是如何？”

解宣根据这个思路考虑了半晌，凝眉推测：“七位内阁，若依此推之……其中两人，必然还会是一位出自世家、一位出自寒门，这最后一位……为平衡计，便不会再从世家、寒门中选择，文臣和武将亦不会，那么，最佳选择是……”

叔侄俩视线一碰，异口同声说道：“洛都王！”

“不错，必有一位是皇室宗亲，而满足这条件的目前唯洛都王一人！”解宣对此很是笃定。

解岸一笑：“且看明年洛都王官职会否变动，若果真升任一部主官，那离他入内阁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叔父，依您看，余下两位内阁会从何人中择选？”解宣一直在答，不由得想问问他的看法。

解岸捋捋胡子：“余下两位内阁，想必至少五年内都会空着，佑度啊，你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陛下她性别为女！”

解宣一点就通：“所以，这最后两位内阁八成会由女子来担任，且必然一个出自世家、一个出自寒门。”

“而加上陛下自己，这内阁实则将有八人，男子五位、女子三位，男子中又有一位出自皇室宗亲，这样超然的身份势必让他在遇事时处于两不相帮之地，甚至极大可能倾向于女子那边，因为陛下在那个阵营。”

“如此一来，内阁八人无论是从出身还是性别，都会形成一种平衡又隐隐对立的局面，就算其中有人因为共同利益联合也无妨，这种同盟在内阁中的影响并不占绝对优势。”

“这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呐！”

叔侄俩对望片刻，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叹服和敬畏，从前他们便不敢小看这位陛下，如今意识到的越多，就对其越发敬仰。

解宣现在明白了，自家叔父定是无缘入阁了，他和叔父仅有一人可在内阁，甚至连为官的希望都不大，陛下不会愿意面对无法安置叔父的尴尬局面，所以干脆不用为佳。

看到解宣面露失望，眼中暗含愧意，解岸宽慰道：“佑度不必做此情态，如今这般未尝不好，且……陛下若真想用我，也未必就没有去处。”

“叔父之意是？”

“我听闻原庆国老将邓锵如今在军事学堂当先生？去年连扶兼都去军事学堂上课了？”

“确有此事，我听闻邓将军是陛下亲自去请的，扶兼……扶先生是自行通过测试被聘任的。”解宣听懂了自家叔父之意，不为官还可为师，如此一想便放心多了。

因提到了扶兼，不再为叔父担忧的他不免一笑，“不过，现如今扶先生的两个女儿名声可比他大多了，整个洛都没有不知晓的。”

“姐妹茶点店？”解岸也笑了，“前几日令绛买了些点心回来，品来味道确实不错，扶兼这两个女儿可比那些儿子们出息多了。”

“阿姐说那店里生意极好，日日排着长队呢，那天若非去得早，怕是也要空手而归。”

此次北归的这些解家女人数挺多，她们抵达洛都后，由解宣帮着办理了户籍，并按华夏的政策分到了田地，还给她们寻了住处安置。

本来是要给她们在城中买个宅子的，但解蕴跟着解宣转了一圈，发现城中的宅子不仅地方有限、房屋格局大同小异，价格还比较贵，最后跟其他姐妹商量了一下，果断让他帮忙在城外买了块较大的地方，准备自行建房居住。

数十位解家女各有各的喜好，对建房一事根本无法达成一致，最终她们自行结伴，三三两两分开各建各的房子，只是相距不远、便于彼此照应。

如今新房尚未建好，她们暂居在解宣的靖远公府，作为有钱有闲的世家女，被洛都多于鉴康数倍的新鲜事物吸引了目光，恨不得日日长在街上，也只有晚间就寝时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至于她们带回来的那些书，理所当然被容湘送去文史院了，念及这些解家女有此功劳，她还给赏赐了不少银钱，由此更是助长了她们在外闲逛的底气。

都是嫁过人、当了母亲的人了，解岸、解宣叔侄俩也不好管束，只派府上的护卫跟着保证安全便罢了。

这些年洛都越来越繁荣，街上的女子甚至比男子更多，导致街上的店铺和售卖的物品更多地向着女子需求的那些倾斜，有时候都会让人惊叹女子对贸易的影响竟如此之大。

解宣看过商务部的统计数据，市面上那些供给于女子和孩童的商品，每年的销售数量和金额几乎占到了六七成，有的东西甚至比粮食、盐、糖这类必需品都高，任谁看了都要咋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