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八

上午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狂奔了将近一千米，现在后遗症终于显现了出来，我的两只脚上不少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于是趁着五条悟接电话的功夫，我走到附近一条长凳旁边坐了下来。

像大部分女生一样，我很喜欢高跟鞋，因为它能很大程度地拉长腿部线条，让身材比例看上去更优越。但实际上我鞋柜里的高跟鞋却是一眼就能看到头，超过五公分的更是只有两双。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觉得穿着累罢了。至于穿高跟鞋会让我的海拔更加“不近人情”这个问题，我觉得留给那些自信君们去烦恼就足够了，少我一个也不少。

我一般会挑没什么事情的日子穿高跟鞋，比如周四这天，上完课以后我大都只会坐着读一下午书，本来是不会走动太多。碰上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大概只能归结于自己倒霉，然而脚后跟被磨得生疼的我还是迁怒了脚上的鞋子，愤愤地决定，从今往后，高跟鞋这种东西能不穿就不穿。

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等时，徐徐一阵风吹过，几声细弱的鸣叫声随之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四处张望半圈，在形容萧瑟的树下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两只橘色的小猫。躲在由干瘪枯叶堆叠出的小山后面，正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兼晒太阳，时不时地发出两声细软的喵喵叫来。

嘶——

我顿时腿也不酸了、脚也不痛了，一骨碌从还没捂热的长凳上爬了起来，试探着缓步向它们走近。

在发现它们半点没有怕人的样子、只是用像看傻子一样的鄙夷目光盯着猫着腰满脸猥琐的两脚兽以后，我才放下因为怕闹出声响把它们吓走而特意垫起的脚跟，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

我把背包转到身前，拉开拉链摸出一包给雷雨备着的小肉干后蹲在了距离两只橘猫一步远的地方。

这两只猫年纪轻轻，却是橘势不错，皮毛看着油光水滑的，显然平时伙食不错，应该经常接受附近居民的“供奉”。

我撕开包装袋，想了想还是没直接把肉干倒在地上，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来。

正在我撕空白纸张以用作临时餐盘的时候，二橘已经嗅到了挥发进空气中的肉香，屈尊纡贵地离开了拱暖的枯叶窝，乖顺地喵喵叫着来蹭我的裙摆。

我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塞回包里，草草把白纸一折就往地上搁。

“大人别急，小的这就给您盛饭。诶哥哥哥别蹭我裙子——要起静电了！”

把肉干倒在白纸上以后，两位喵大人总算饶过了侍奉不周的我，专心致志地干起饭来，偶尔还会发出奖赏似的咕噜声。

我抱着膝盖在旁边随侍，几次想要下手撸两把，又在摸到猫毛之前收了回来。

——不行，不能让家里的狗发现我撸了路边的野猫，晚上还指望它给我暖被窝呢。

雷雨，雌性，二八年华，能吃能睡，能暖手能看家，优点众多。唯一的缺点是喜欢争宠，具体表现在只要有其他生物（包括但不限于猫猫狗狗）靠近我，就会竖耳炸毛。

比起宠物，它看上去倒更像个时刻准备着冲上去当街撕打小三的正房太太，还是精明到能分辨出丈夫衬衫上染到的淡香究竟是哪个牌子哪个系列的那种。

胡思乱想间，一个散步的老大爷走到了我身边。就在我打算为对方让出点位置来一起赏猫的时候，他却说：“怎么能乱喂流浪猫呢！你知道流浪猫对生态环境有多大的破坏力吗？”

哦，原来是那一派的。

见我不吭声，老大爷义愤填膺地科普道：“一只流浪猫平均每年能杀死balabala只鸟！还会杀死两栖动物balabala……还有可能伤害小孩子跟孕妇balabala……”

“是吗，原来是这样。”

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偶尔棒读式应和一句，把剩下的肉干全部倒了出来。

老大爷见状说得更起劲了，甚至直接指责起了我本人：“……你别以为这么做显得你很有爱心似的，真有爱心的话你就把流浪猫带回去养啊！我告诉你，你这根本就是装样子，是伪善！”

我礼貌地微笑应声：“嗯嗯，您说的是，我就是这种人，您说的太对了！您看人可真准！”

已经接完电话的五条悟此时正好走到老大爷身后，听见我说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大爷看上去很是不满他的态度，很想教育一下这个不懂礼貌的年轻人的样子，转过头去以后，约莫是被对方超标的个头震住了，倏地沉默了下来。

“你这个电话打得还蛮久的嘛，该不会是女朋友打来的吧？”

我折起脏掉的纸张捏在手里，一边随口问道。

站直以后，面前的老大爷又满脸震惊地仰头瞧了我一眼，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佝偻着扭头离开，脚步快得完全不像是个七老八十的人，我都看呆了。

——这……我只是长得稍微高了点，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至于一副好像要挨揍的模样吗？

“是工作上的事啦，我可还是黄金单身汉呢！”

五条悟的话唤回了我的注意力。

居然自我评价为黄金单身汉……这家伙是真的很自信啊，都有点自恋了。不过他确实有那个资本就是了。

他随意地一挥手：“总而言之，我现在得去处理点事情，就不陪你啦，改天再见吧。”

到底是谁在陪谁啊！

我腹诽一句，忍不住叹息道：“还有下次啊……”

“怎么？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五条悟摸着下巴兀自苦恼起来：“不应当啊……”

我估摸着，要是硬让这个人说出一个自己的缺点来，只怕比硬揪着男人们的衣领问女朋友跟亲妈掉进河里先救谁还难以回答。

于是我只得采取迂回战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所以果然今天也没改主意吗……”

五条悟叹息一声，紧接着又压低声音，用近乎诱哄似的口气问：“不来读书也可以，就做个挂名术师也好呀？只要偶尔去露露脸就可以了，来嘛～”

好家伙，这就直接给我从学生升成术师了，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不要。”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装出一副不知道自己脸上发热的样子。

——还好今天化了全妆！隔着层粉底跟腮红根本没人能看出我脸红来！

五条悟失落地鼓了下脸颊，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那就改天见吧，‘事不过三’，我还有一次机会的对吧？”

我有点惊讶。

他居然还听到了我上午对小野学长说的话？而且还记得一字不差，为了卖安利真的是拼尽了全力啊这人。

既然他都这么努力了，善良大度的我便点头首肯：“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改变主意，但是——是的，你说的没错。”

“话不要说的太绝对哦。”

说完，他嬉笑着挥手告别：“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