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三祈

景夜白此话一出，周尘与那位叫做采月的姑娘尽皆羞红了脸。

采月还未回答，周尘忍不住恼怒道：“景公子不要胡言，这种大事怎可儿戏，再说，污了，污了…姑娘清白，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因昨日扮新娘时，采月好奇，景夜白便同她讲过是要引凶手出来，所以现下也不避讳她，直言道：“凶手能辨阴阳，眼下只有再办一场真正的婚事，才能引它出来。周师兄不想抓凶手了？”

伙计从昨日开始就已对景夜白敬佩有加，此时也帮腔道：“这位公子新娘都扮得，你做新郎有何不可？你看采月姑娘这般秀丽，白捡的便宜你还要推辞！”

周尘脸红更甚，一个劲摇头，眉目之间凄凄惨惨，眼望荣瑜哀求道：“九师弟，还是你继续扮新郎吧。”

荣瑜不为所动，轻声道：“我已成过亲。”

景夜白笑道：“对啊，荣九师兄刚成亲就让他再成一次，这让望林镇的乡邻们怎么看？此路不通。”

采月在边上红着脸一直没说上话，周尘眼看与几人商讨无望，忽然瞅着她道：“姑娘，虽说这是作假，但属实危险异常，你若是为难，大可不必勉强，直说不肯便是。”

采月垂眸向地，双手绞着衣角，两颊上殷红欲滴，看起来分外乖巧，此刻听到周尘问她，怯怯涩涩回应道：“我愿意。”

几人大笑，周尘脸红到了脖子里，仍旧不甘继续劝道：“采…采月姑娘，那凶手是人是鬼尚未可知，而且，而且成亲之事……”

采月柔声道：“公子们为望林镇着想，采月自当舍身相助。”

景夜白调笑道：“采月姑娘，你再好好看看这位周公子，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倒也算了，最多不过再找别人就是，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

采月经不起逗弄，也不知话里意思，果真抬起脸打量周尘，周尘羞涩，转向一边，不知作何言语。

采月看罢，认真地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能跟周公子成亲，即便是死了，采月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几人笑得捧腹，景夜白边笑边又煽风，“死不了死不了，周公子会好生保护你的，是不是，周公子？”

周尘已羞到红里发黑，恨不得钻到桌下，只管憋屈着脸闷声不语。

说定之后，店伙计又出门去置办喜物，采月随景夜白到婚房将他妆容卸去，而后回了家给自己梳妆打扮，景夜白换回原先的装束，又对周尘好一番调笑，气得周尘几欲逃走。

不多时，店伙计回来，说已备置齐全，稍后喜乐队便来，店内红绸扎花俱在，所以这次准备起来也颇省心。

果然，没一会儿，喜物全部送到，喜乐队也随之而来。景夜白又叮嘱周尘说，为防被凶手发现他与荣瑜在这觉得有诈，所以他们要先出去躲起来，等到夜里凶手来了，鸣剑为号，再回来一起捉拿凶手。

说完后，便与荣瑜出了门去。

大街上又聚满了人，喜事连连，大家也都热热闹闹讨论着，看到他俩，有人好奇问荣瑜：“公子，怎不见新娘子跟你一起？”

另有人眼瞅着景夜白愈加好奇道：“这位公子…怎么看起来跟新娘子有几分相似……”

“越看越像，难道是……”

周围人全都聚拢过来，景夜白心思一转，跟大家解释道：“我是新娘的弟弟，一胞双生当然像。”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像。”

“新娘子呢？”

景夜白胡诌道：“姐姐私自出门，家里焦急，派我出来寻，没想到竟是在这成了亲，现下回家报喜去了，我与姐夫凑个热闹，明日再回。”

“你姐姐好福气，这位公子气质非凡，你爹娘见了一定高兴。”

景夜白与荣瑜对视一眼，笑呵呵道：“那是，姐夫是人中翘楚，谁见了都喜欢。”

此时，周尘正被簇拥着出了客店，喜袍加身，端得是仪表大方，众人惊叹又是一位俊公子，与他二人道了几声恭喜，全都往店门口拥去。

荣瑜与景夜白为免再费口舌，躲开人群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远远观望。

那边准备妥当，周尘翻身上马，鼓乐开道，迎亲队伍风风光光往采月家行去。

又是锣鼓喧天，举镇同庆。

景夜白巡视了一会儿，低声道：“那小鬼没来。”

荣瑜道：“捉住凶手，再去寻它。”

景夜白点头，继续兴致冲冲看热闹。

大半个时辰后，迎亲队伍回到客店，采月被喜婆搀扶下轿，二人脚踏红毡，一前一后，店伙计又递上弓箭跟周尘耳语交代，只是这次却与荣瑜不同。

只见周尘接过弓箭后，搭箭指向采月，轻轻一箭射去，箭到采月身上又落地，采月随即盈盈向前一小步，周尘跟着退后一步，紧接着第二箭亦是如此，二人一进一退，三箭过后，伙计收了弓箭，店老板端出一个火盆放在采月身前不远处。

景夜白在远处看得津津有味，好奇问荣瑜：“周师兄这三箭意寓如何？”

荣瑜道：“驱邪除祸。”

景夜白又问：“你昨日那三箭又是何寓意？”

荣瑜缓缓道：“一祈天福，二祈地久，三祈来日可期。”

景夜白赞叹：“如此妙语，是店伙计与你说的？”

荣瑜只是看着远处的热闹，似是没有听到，没有回答，景夜白兀自调笑：“姐夫才貌俱全，家姐当真是好福气。”

荣瑜依旧未做理会。

店门口，老板将火盆放下后，采月由喜婆牵着向前走，抬脚跨过火盆之时，却因喜服繁琐，一下没站稳，将要往旁边歪倒，喜婆拉扯不住，众人惊呼，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周尘如风而至，一把揽住采月腰身。

惊慌之中，采月的盖头跌落，妆点之后，清丽的面容娇媚无比，倒真是个惹眼的女子。

二人脉脉相视，引得众人艳羡不已，采月面色绯红，周尘更甚。

景夜白见这一幕，乐得喜不自胜，发现荣瑜瞪他，忙又止住了笑。

此时天已泛黑，门口众人推着周尘与采月进了客店去拜堂，景夜白看不到店内场景觉得无聊，看了看头顶，欣喜道：“荣瑜，我们到上面去看。”

荣瑜见四周无人，召剑飞起，二人落在屋顶，一街之隔，透过窗子刚好可以看到店内景象，周尘正与采月对拜，弯腰起身间又缓又僵，惹得周围人指指点点。

景夜白憋不住笑坐了下来，调侃道：“果然是一门所出，荣瑜，昨日你与我对拜之时，就是这样僵硬。”

荣瑜悄无声息也坐下，不理会他的讥讽，新月初上，浅浅的光亮中，眉目深远，看不真切。

景夜白见他这般神情，以为他又在感怀老天师生魂被夺之事，便安慰道：“你大师兄想必已将老天师仙体放入冰湖之中，短时间内应该无碍。”

荣瑜应了一声，景夜白信誓旦旦又道：“有我帮你，放心吧。”

荣瑜定了定思绪，转头望着他道：“你可曾想过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何目的？”

景夜白故作深思的模样，须臾后，哂然道：“没想过。”

荣瑜摇头轻笑，料到他向来不被未知之事烦扰，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转而低声道：“我与你说过，可回上爻天山等我。”

景夜白虽知他并不是嫌弃自己，却仍嬉皮笑脸道：“我们现在可是有了名分的，你怎么能抛弃我？”

荣瑜面无表情看着他，景夜白嬉笑渐成干笑，干笑渐又凝固，被荣瑜盯得极不自在，一扭头看向了一边。

荣瑜亦看向另一边。

那边二人月下闲等，这边周尘与采月拜过天地，被众人欢天喜地赶进婚房，又是解同心结，又是夫妻同心的闹了好一通喜，这才放过二人。

待人散去，周尘只觉头昏脑胀无地自容，战战兢兢坐于桌前，不敢言语。

采月盖头早已揭了去，此时看周尘小心翼翼的模样，暗自欣喜，斟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轻声唤道：“公子。”

周尘恍觉，赧然道：“我，我从未喝过酒。”

采月一笑，将酒倒了，换上茶水又递过去，周尘颤颤接过，将要送到嘴边，采月又喊一声公子，周尘停下，见她拿起酒杯伸手与他挽过，登时面上如被火照，羞得抬头垂首全不自在。

采月喝过交杯酒并不抽手，只是等着周尘，周尘虽是羞耻难当，但想到此番目的，要想引出凶手，必定要以假乱真才行，而且，若是因他生怯让凶手识破，到时景夜白少不了又要大肆讥讽他一番。

想到景夜白，周尘忍不住暗叹一声，郁郁饮下交杯茶。

放下酒杯，周尘依旧不言不语端坐着，采月忽而凄然道：“公子可是嫌弃采月面相丑陋不堪入目？”

周尘闻言，惊慌摇头：“采月姑娘蕙质兰心，极是悦目。”

采月道：“既是不丑，那公子为何不看我？”

周尘惊骇，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抬起头来，却不料，这一抬头，竟见一张狰狞扭曲的鬼脸赫然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