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初蒙

绿风河听此，纳闷至极，未急于动身，而是问道：“为何…先是要去村里再说不去，而现在却又要回去？”

景夜白不向他卖关子，直接道：“那老头不正常。”

绿风河面上不会变化，话语也依旧沉稳有度道：“哪里不正常？”

景夜白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风河兄，你还记得我们在树林中初遇那壮汉时，我为何看出他是骗我们的吗？”

绿风河道：“你说他的眼神不对…你的意思是，那老者……”

“对。”景夜白弯嘴一笑，“那老头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一边怕我们不走，一边又在偷偷庆祝，复杂得很，不过他只露出一只眼，若是不仔细留意，看不出来倒也正常。”

绿风河听罢，不以为意道：“只凭这点……”

“别急，这只是其一。”景夜白缓缓道，“其二，那老头听到妖物被解决的时候，表现也不正常。”

绿风河道：“如何不正常？”

景夜白又一笑：“不够开心。”

“……”绿风河越发纳闷道，“兴许他生性内敛……”

景夜白打断道：“风河兄，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沉稳有度，平常人，听到这样性命攸关的好消息，不哭晕过去就已经是在克制了。”

一旁荣瑜一脸沉静的样子听他们俩言语，景夜白忽然想到此人也是个不苟言笑的面相，转而调侃道：“荣瑜，这点你是不是也没看出来？”

“是。”荣瑜并不否认。

“嘿嘿。”景夜白志得意满，挑眉道，“那你可看出他的眼睛有问题？”

荣瑜点头道：“右边的眼睛没瞎。”

“……”绿风河惭愧不语。

景夜白与他解释道：“我们俩在那老头的右侧耳语，他若真是半瞎，绝不可能看到，但是，他却看向了我们。”

顿了顿，紧接着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绿风河已彻底无言，看向荣瑜，荣瑜想也未想，脱口道：“断指的数量不对。”

“……”绿风河想不明白，疑惑道，“我们过去时，那壮汉不是已经吃掉了许多吗？九师兄是如何数出数量不对的？”

荣瑜淡声道：“咀嚼声不同，手指清脆，眼珠微不可闻，从那妖物坐下到我们走过去，清脆的咀嚼声只响起两次，即便眼珠数不出，但手指必定是只吃了两根，可我们过去时，盘子里却只剩下一根断指。”

绿风河闻言，恍然道：“这样算来，断指的确少了一根，九师兄的意思是…那老者送去之时，就提前拿了一根。”

景夜白见他反应过来，笑道：“对，而且现在看来，他们应当是主仆关系，老头在村里负责上供之事，每次上供可以分到一点供品。”

绿风河听到这，已是汗颜不已，没想到如此多的线索，他竟是一个都没发现，再看面前二人，不由心生佩服。

景夜白招呼二人开始往回走，绿风河性子简单，不善于拐弯抹角之事，出声又问：“为何方才不直接揭穿他？这样走了又回岂不多此一举。”

“对了，风河兄。”景夜白先不回答，而是边走边道，“你确定那老头不是妖？”

绿风河回想一番，摇头道：“在我看来，那人确实不是妖。不过，有两种妖，本来就是无法分辨的。”

景夜白稀奇道：“哪两种？”

绿风河道：“一种是影妖，这种妖可以模仿气息，不管是人、鬼还是兽，都可模仿，妖力精深者，甚至连打斗方式也可以模仿。”

景夜白啧啧称叹，饶有兴致道：“还有第二种呢？”

绿风河一顿，缓缓道：“第二种极少，那老者必定不是，他应当就是影妖，不过看他也不像妖力高深的样子，不足为惧。”

景夜白不再多问，点头道：“方才之所以不直接揭穿，是因为这里四处是雾瘴，当时还不知道那老头是人是妖，万一他再逃了，跑出去还好，要是在村子里藏起来，可就麻烦了。”

绿风河不解道：“可我们现在回去，影妖在村子里，动起手来，只怕也要殃及村民……”

“不会。”景夜白挑眉一笑，“他不会先回村子，你想想，主人突然消失了，他会干什么？”

绿风河恍然道：“去洞穴。”

“对。”景夜白嬉笑道，“那老头必定会去洞穴内查探一番，说不定还要把自己家搬去那里，等下我们守住洞口他就跑不了了。”

不多时三人已到洞穴不远处，只是并未看见老者身影，走到洞穴口时，终于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而且还伴随着肆无忌惮的笑声，那老者果然是在洞穴之中。

荣瑜当先一步，交待道：“你们守住洞口，我进去抓他。”

“好。”景夜白对荣瑜自然放心，笑了笑，使坏一般对着洞内故意大声喊道，“若是里面的求饶，别要了他性命。”

荣瑜点头，迈步进了洞穴。

里面老者听到来人，顿时慌了阵脚，大声喊叫了几声，突然又没了动静，想是藏了起来。

荣瑜在洞穴内寻找着，脚步声时有时无，门口二人各站一边，无所事事静等着，片刻后，绿风河忽然小声开口道：“景公子，可否问你个问题？”

“风河兄请讲。”景夜白含笑道。

绿风河道：“你与九师兄可是认识许多年了？”

景夜白不解道：“何以见得？”

绿风河淡淡道：“你们这般默契，若不是日日相处，朝夕为伴，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景夜白心生愉悦，畅然道：“我跟荣瑜相识不过月余。”

绿风河惊愕不已，景夜白笑道：“风河兄，你可知，有些人即便第一次见也可以一见如故，每一日，都要胜过他人一年。”

绿风河默了须臾，忽又道：“若是一见如故之人，后来变了呢？”

景夜白望着他道：“变成什么样？”

绿风河并不看他，道：“变坏。”

景夜白状不在意道：“坏成什么样？”

“假设而已。”绿风河看向他，摇头道，“我也不知要坏成何样。”

“那很简单。”景夜白想也未想道，“再让他变回来。若是挚友，那只管对他好，掏出心来给他，他若踩碎，再掏出肺来给他，总有他坏不下去的时候，自然就变回来了。”

绿风河又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受教了。”

景夜白笑了笑，却着实感觉窘涩，自己尚不敢对荣瑜掏出心来表明心意，教导起别人却头头是道，说的自己不禁汗颜。

这边二人才说完，就听里面一声大叫，荣瑜终于找到影妖，听声响，已交上了手，然而短短片刻后，声响又消失，转而传来影妖的求饶声，不成想，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影妖被荣瑜赶着来到洞穴口，不用逼问，就已开始畏畏缩缩不住向几人求饶，说是被壮汉胁迫不得已才犯下这等恶行，又说自己十分同情村民，早有解救他们的想法，还说今后绝不再犯云云。

景夜白听他讲个不停，暗自好笑，却故意装作凶狠模样斥责道：“如此罪孽滔天，等会儿先将你四肢砍了去，再将你双眼剜掉，活剐……”

影妖听到这，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

“别出声！”景夜白呵斥一声，影妖惧怕，立马收了声，面上凄楚无比。

“我问你。”景夜白厉声道，“这里除了那个壮汉，还有没有其他的妖？”

影妖不敢迟疑，张口道：“早几年有位大人将村民弄到这里，后来不知为何又走了，走时将这里交给尾妖看管，这些年都没有再回来过，所以除了尾妖和我，没有其他妖了。”

景夜白早觉得以壮汉之力，不可能弄出这么一个地方，果然是有其他妖参与，只是眼下无法找到，未免要留下隐患。

想了片刻，景夜白从袖中摸出一只透明的瓷瓶出来，将手指在头顶一抹，滴了一滴血进去，盖上了盖，说道：“这次姑且先不折磨你，你回村里继续呆着，好生保护村民，这瓶子你拿着，里面的精血是我的□□，你做的任何事我都能知道，若是有其他妖来，就将里面的血放出来，我们自会前来帮你解决。”

影妖乍蒙大赦，神情激动，连声道恩，颤颤接过瓷瓶，见那滴血在瓶内翻滚着，如同活物一般，更不敢违抗。他未见过大世面，见识短浅，只觉这几人深不可测，更加不敢违抗，登时便又是感恩又是起誓，俨然已被彻底震服。

景夜白交待完，不再多说，放了影妖，让他回了村里，而后，三人便重新往入口处走去。

进了雾瘴之后，景夜白让荣瑜每经过一块巨石都将其击碎，这样一来，那壮汉即便再回来，只怕也找不到进来的路了。

待走出雾瘴，三人回到小道，继续向西前行，所过之处，皆是景色宜人，大半日后，终于走到界点。

界点乃是两界交汇，仿佛一道屏障，两侧延伸出望不到头的气浪，在几人身前留有一扇门，绿风河没有多说，只是在前引着二人走进门中，景夜白与荣瑜也不多问，跟着他穿过一段晦暗路径，眼前重又恢复清明。

过了界点，仍是一派盎然景色，郁郁葱葱满目绚烂。

“这里就是牢徒？”景夜白眼望前方，好奇道，“那待会儿岂不是要遇上许多恶人？”

绿风河摇头道：“此处并非牢徒，而是初蒙，牢徒在两界之中，需特殊界牌才可进入。”

景夜白啧啧称奇，四处张望越发畅然。

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见到城镇，齐整的房屋与外界不同，大多又高又窄，三人步履淡然走入街中，见街道有些杂乱，偶有行人经过，但却全都只是修成了部分人形，看起来十分丑陋。

不过虽是丑陋，却都对他们三人格外敬畏，只因他们是完整人形，远远地便给他们让开路。

三人受用着走了一会儿，辗转到一条繁华街道，街道很宽，正中摆了许多摊子，行人纷纷嚷嚷在两侧游逛。

景夜白最喜热闹，见此情景，拉起荣瑜便挨个摊子去赏看，绿风河识趣，一声不吭跟在他们身后。

逛了一会儿，见识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三人忽然看到一个摊子很奇怪，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