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旧景

“荣瑜……”少年景夜白呢喃一遍，倨傲道，“我叫景夜白，比你厉害，记住了。”

少年荣瑜轻轻点头，并没有再说话。

四下无声，一旁景夜白想起好奇之事，问道：“这三日，我们就一直在那乱石后等着的吗？”

“不等着还能去…等等……”少年景夜白刚觉他莫名其妙，忽又皱眉，讷讷道，“奇怪，我明明记得我们在乱石后干等了三日，可为何又记不起具体说过哪些话，看到哪些人？就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

旁边二人也觉惊奇，没想到林雾所造幻界，其中之人竟是如此真实。

景夜白唯恐泄露端倪，于是敷衍道：“枯等无味，自然记不得，我也忘了。走吧，进城。”

少年景夜白挠挠头跟在他身后，十分费解。

荣瑜对少时的自己说道：“你师父也在城中，你随我们一同去寻他。”

少年荣瑜应道：“好。”

四人往城门走去，临近之时，景夜白不知对谁言语，朗声喊道：“第十日。”

两个少年皆觉莫名其妙，没有理会。

才将踏入城门，景夜白与荣瑜果然又是一晃，眼前转瞬变了模样，四周房屋破败不堪，地上尸骸也比方才多出许多，不过大都是行尸与魔兽。

景夜白回身望一眼荣瑜，荣瑜点点头，二人没有言语，以免多生事端，也不再询问两个少年。

四人刚入城没走多远，便见周围纷争四起，到处在厮杀，尸鬼妖乱作一团，前路已被挡住。

景夜白急于去寻景无月，便对几人说道：“这里没什么意思，我们飞去前面看看。”

荣瑜听此，当先御剑而起，景夜白一跃而上，动作十分娴熟。

二人在半空等着地上两个少年，却见少年荣瑜才刚将剑召出，少年景夜白却也似如今一样，一跃当先，毫不客气地跳上了他的长剑。

少年荣瑜眼望他意味不明，少年景夜白嬉笑道：“你看我手里没剑，忘记带了，捎我一程。”

头顶景夜白听他这样没皮没脸比自己犯错还要丢人，无奈看向荣瑜，荣瑜却只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地上少年荣瑜皱眉不语，抬头又望了望半空中那二人，似是在做什么比较，片刻后，也摇了摇头站上长剑，带着少年景夜白凌空而起。

四人两剑往城中方向飞去，半空之中亦是纷争不断，行进了大半个时辰，忽见前方有大群魔兽聚集，并且能闻到浓厚血腥味。

荣瑜御剑在前绕开魔兽缓缓下落，速度也放缓了些许，如此又过片刻，一眼看见远处地上一群人正同魔兽厮杀。

四人不再向前，找了座破败房屋落下，隐于砖瓦之后远远观看。

只见那群人尽皆白衣，背后一个平字，居中一人正气凛然，不怒自威，正是长平山大天师。

大天师冷眼观望，并不出手，一众弟子腾挪纷飞，与魔兽斗得胶着。魔兽虽体型硕大，却只是凭借蛮力，加之此处又有大天师亲自坐镇，战况一时十分明朗，不过是耗费些时间清理而已。

眼见地上魔兽残尸越来越多，破屋之上，景夜白与少年自己正暗暗心疼，却在此时，地上魔兽不知为何忽然不再厮杀，全都飞回半空之中。

长平山众弟子正要御剑追上，大天师大喝一声：“停！”

话音未落，就见一群黑袍人自半空落下，两相对峙，景无月自人群中走出，待到走至长平山众人之前，遥遥拱手行一礼，朗声喊道：“霞月谷景无月，想与大天师讨教一二。”

破屋之上，景夜白一见兄长，面色苦楚，颇为心痛，而少年景夜白却双目泛光，怒意难掩。

荣瑜看他二人形容，心有感叹，拍了拍身旁人，没有言语。

少年荣瑜只面无表情看着远处，并未在意到几人思绪起伏。

景无月邀战之后，长平山众弟子尽皆怒目，更有甚者忍不住出言羞辱，魔族众人听见家主受辱，个个咬牙切齿想要上前，却被思明大长老厉声喝住，无奈只能忍气吞声。

声讨声此起彼伏，景无月似充耳不闻，萧肃之姿，岿然不动，大天师漠然看他，片刻之后，终于动身。

众弟子见师尊上前，纷纷让开路，不敢再言语，大天师走出人群，与景无月两步之隔，铿锵道：“好，我倒要看看，魔修后代如今又多了哪些本事。”

景无月不卑不亢，又行一礼，而后退开几步，忽而，周身魔气大作，卷起风浪冲了过去。

大天师站于原地丝毫未动，迎面与他对上一掌，景无月力不及他，被震退开来，大天师乘胜追击，又一掌接上，景无月避无可避，嗖然化为一团黑雾，于大天师掌下飘散，而后迅疾之势，在其背后又凝聚成形。

始一落地，周身魔气便如流水一般全都汇聚向右侧手臂，霎那间手掌已变成全黑，掌心之中魔气缭绕，浓厚异常，紧接着一掌击向大天师。

大天师在他消散之时，便已洞悉到他的去向，身形从容不迫，面上亦不见丝毫慌乱，只不过回身之后，见他那只手掌魔气骇人，一时竟也不敢硬接，弹指间手掐一诀，掌心中凭空浮现出一道符形，而后才接上那一掌。

对上的刹那，两人之间登时响起破空炸裂声，魔气侵蚀着符形，眼见符形顷刻便已开始暗淡，大天师始料未及，竟不想这一掌威力如此浑厚，不过面色却依旧沉着威严，并未有何起伏。

但见大天师另一手凌空摆动，又画一道更为复杂的符形，画好之后加按到对峙的手臂之上，须臾间，符形便将整个手臂包裹住，魔气无法再侵蚀，却也没有败退之象。

两方一时僵持不下，一人手臂乌黑，魔气盘绕，一人半边身子符光大作，刺人眼芒。

持续了片刻，大天师忽而将另一手抬起，前排弟子中，有一人长剑应召飞来，落于大天师手中，眨眼间，灵气注入，光芒大盛。

如此情形之下，大天师还能分出灵力加持在长剑之上，修为着实可怖。

只见大天师举剑挥下，泠泠作响，势如破竹，这一剑非同小可，景无月自知无法接下，只得收手，退身躲开，然而对峙之时皆为全力，率先撤离之人，必遭反噬。

景无月躲开长剑，闪身到五步之外，踉跄止住身形，反噬之下重咳两声，猛然间喷出一口血来。

长平山众弟子欢呼雀跃，魔族之人满腔义愤，破屋之上，景夜白神情颓败，不忍再看，少年景夜白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怨怒，眉头紧皱着，莫可言状。

四周声息未止，却又见景无月咳出的那团血并未喷洒落地，而是四散开来，宛如活物一般，从四面八方齐齐奔袭向大天师。

大天师见此情形，鼻间冷哼一声，将剑脱手，傲然身姿站于原地，纹丝不动。

密集的血滴眨眼便至大天师身周，顷刻将他覆没，紧接着，血团之中爆发出连串震耳的炸裂声，血雾弥漫，看不清其中情形。

长平山众弟子齐声呼唤师尊，景无月趁着血爆之时，迅疾冲了过去，想要趁机重创大天师。

却不想，才到跟前，血雾未散，一只手臂自其中伸出，径直抓住他的手腕，随即另一手跟着探出，一掌击中他的胸膛。

景无月遭受重击，登时倒飞出去，直撞到远处断壁，又将断壁撞塌之后方才停止，口中开始不住咳血。

再看血雾之中，疾风骤起，瞬间恢复清明，大天师挺拔身形无风自动，磅礴真气如狂浪一般隔绝开秽污，纤尘不染。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难言，长平山大天师，修为高至登峰造极，属实让人敬畏。

“大天师不愧为仙门至尊，咳…咳咳…我输了。”景无月边咳边喘息道。

大天师一派岸然之姿，眉间却不甚开阔，默了片刻，冷凛道：“最后这一掌，你为何要撤去防备，以肉身抵抗？”

景无月又咳两声，沉缓摇头道：“我已尽全力，不过修为浅显，无法为继而已。”

魔族之中，思明大长老见景无月败阵之时，就已向他跑去，半空之中月奴也跟着降下，在景无月身前俯身，思明大长老将景无月背起，跳到月奴背上，而后对族人大喊道：“家主败了，霞月谷，退兵。”

长平山众弟子见魔族逃离，纷纷要去追赶，大天师抬手止住众人，望着已飞回半空的月奴，面上深沉，似是颇为不解。

破屋之上，几人眼看景无月落败，神情复杂，唏嘘不一，沉寂了片刻，少年景夜白皱眉与几人说道：“不对。”

未等听人回应，兀自又道：“方才对峙之时，那老头召剑入手，而他的剑就在袖中，从不离手，可为何他明知要遭反噬却硬是强行退开？”

面上激愤，接着道：“还有，最后那一掌任谁看都不能硬抗，当时情形虽说不能完全避开，可也不至于能将他重伤至此。怎么看都不对劲，他败得太轻易了。”

荣瑜与少年自己只看不语，景夜白怅然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少年景夜白垂眸思索，神色忽明忽暗，口中喃喃低语道：“原来他是真的……可，可到底是谁有能耐要挟他来攻打广陵城呢？”

“我也不知那人是谁。”景夜白叹息一声，“不过早晚会知道，总之你记住，你兄长是为了保你性命才被逼前来。”

少年荣瑜听他们言谈至此，看了一眼少年景夜白，却也不开口多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若被我找出那人，我非要将他挫骨扬灰。”少年景夜白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景夜白想到那人恐怖实力，不禁忧心，悻悻道：“行了，霞月谷已经退兵，你也回去吧。”

一旁荣瑜此时不知为何，忽然也对少年自己交待道：“我们要去他处，你自行去寻老天师吧。”

景夜白纳闷不解，少年荣瑜却不多问，听他这样说，便躬身对二人道：“好，两位前辈，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欲跳下破屋，景夜白见他走得利索，忙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