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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月迷津渡

鲜血滴在祭祀台上,细微的红,在石缝中间不待流淌,却先被石台上面的泥沙所吸,化作黯淡的褐色。

紧随着,一滴又一滴的鲜血落下。

祭祀台下,所有人都是输家,唯有抬头仰望着西斜月下,巨蛇高举着李瑶之,一点一点地打开传说中的龙脉。

就连贪生怕死的寇占星,也禁不住好奇地探出头来,抬眸看向天上。

然而,预期之中的迷雾笼月,琉璃世界却迟迟没有动静,任由着祭祀台的上方,李瑶之仍旧持着手,仍旧鲜血往下流淌。

“宣姬亲口告诉我,世代守护,基因传承,只有守护龙脉的人才能打开龙脉……为什么?”李瑶之尤然不信,再想割破自己的另一只手时,巨蛇却因为祭祀台吸附之力,脾气开始暴躁了起来。

巨蛇暴躁,摇晃不已。

传说中的龙脉之门没被打开,反倒是李瑶之陷入了狂躁之中,“为什么会如此,到底,到底还有哪里不对?”

在巨蛇摇晃之下,李瑶之几乎站不稳,他干脆将身一跃,自蛇首上跃下,只身落在祭祀台上。

祭祀台的正中央,一道道与金牌上的纹路在此刻看来,就像是石台上的裂缝一样。裂缝的边沿和里面,依然有刚才李瑶之滴落下来的血痕。

血迹沾染了一大片,石台上泥沙皆是血色。但饶是如此,周围事物仍旧一成不变。

李瑶之神色俱变,在上面大呼着:“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会是这样,为什么我打不开龙脉了,为什么?”

石台的下面,寇占星小心翼翼地朝霍青鱼爬过去,他用手指了指祭祀台的上面,然后嘴形夸张地描述,“他疯了?”

霍青鱼身受重伤,又因为寇占星刚才贪生怕死,他此刻不想理会寇占星,于是只白了他一眼,深吸着蓄力,期希等下还能有一线生机。

寇占星才不理会霍青鱼的白眼,迳自往下说:“依我看,他刚才那么有自信能打开龙脉,现在又打不开,面子上下不来很正常,我们要不趁这个机会,先逃跑?”

接受到霍青鱼瞪自己的眼神,寇占星啧了一下,“你这什么眼神,咱们小命要紧啊,金牌固然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再说了,刚才我不也是迫不得已嘛!就算我一身气节,拼死护住了金牌。他李瑶之一下就能把我咔嚓了,然后再啪啪从我的尸体上一搜,不也能搜出金牌?结果一样,但我死活不同罢了!”

“停停停!”霍青鱼叫住了寇占星,真服了他了,即便是有火,也被他的唠叨给熄灭了。

霍青鱼歇息了一会,总算一口气缓了过来,他看霍翎自己一个人躺在那里,义肢被巨蛇咬的掉,一时半会只怕也装不上去。

他担心霍翎出事,于是趁着李瑶之还在上面狂呼着,他过去将霍翎给背起来,“娘,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青鱼!”霍翎抵住霍青鱼的背,还想说话。

“娘,离开重要。”霍青鱼许是知道母亲肯定还有许多秘密瞒着自己,但眼下难得李瑶之分神,他知道轻重缓急。

“青鱼,你走吧!”霍翎推开了霍青鱼,自己一个人滚在地上,她艰难地用双手爬着,最后让自己靠在祭祀台上,闭着眼,像是从来不打算离开似的。

从霍翎紧闭的眼角处,有晶莹缓缓流下来,她徐徐睁开眼,又徐徐开口,“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守着,等到宣姬回来为止,然后……亲手杀了她。”

她与宣姬,不共戴天。

“但是……”霍青鱼想劝说母亲,可霍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青鱼,从来没有什么玄机。”

这下,霍青鱼彻底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有些恍惚。

霍翎伸出手,用指腹摸着霍青鱼的脸庞,顺着他俊朗的轮廓描绘着自己二十年来的期许,她对霍青鱼说:“这个世上,只有宣姬,从来就没有什么玄机。玄机只不过是她的械人,被她抛弃的废弃品罢了。”

“不是的,娘,你也知道……它们有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就像冼雄狮,就像夫子,就像整个红崖世界里的人,他们是真的。”霍青鱼想要试图说服母亲。

他也不想去相信,但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情感与情感之间,是不会骗人的。

玄机的喜,玄机的怒,她的一颦一笑,乃至细微的表情,这些都不是冰冷冷的机械,她赋予的情感,能接收并回应霍青鱼的情感。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承认她的存在?

“娘,我是真的,喜欢她。”霍青鱼有许多话想要说服母亲,可到最后也唯有这么苍白的一句,甚至还是带着央求的,“我只想找到宣姬,让玄机得以继续存活下去,让大家知道玄机是真的存在,她和宣姬是不同的,仅仅如此而已。”

仅仅如此而已。

可霍翎闻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嘲讽,是悲恸,也是笑话霍翎的天真,“青鱼,她的所有所有,包括对你的情,都是她的程序啊,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如果某天她的程序被删除替换了,她还记得曾经这个你吗?”

“机器就是机器,她永远活不成人的!”

一句话,让霍青鱼哑口无言,唯有眼眶里盈盈颤动的光此刻在努力地坚持着。这是霍青鱼最后的坚持了,如果这一刻这抹光泯灭的话,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青鱼不肯去细想,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去跟母亲对视,深怕自己的坚持到最后不堪一击。

祭祀台上传来动静,寇占星过来指了指,“先走吧,不然等他恼羞成怒,就走不成了。”

寇占星说得对,霍青鱼一抹脸,干脆将身一蹲,也不管霍翎愿意与否,直接将她背在背上,朝着山道上走去。

“放我下来,我要等宣姬出来,我要亲眼看看,二十年过去了,她活成什么样,我,我,我……要亲手杀了她。”霍翎彻底地崩溃,拍打着霍翎的背。

她有今日,全拜宣姬所赐,她就是要亲眼看看她的下场。

霍青鱼没有停下脚步,霍翎干脆朝着李瑶之那边大喊:“李瑶之,你知道你为什么打不开龙脉吗?”

果然,下一刻,从霍青鱼踏步而上的土地里,一把钢刃忽从地底窜起,挡住了霍青鱼的去路。

回首看去,李瑶之已经下了祭祀台,就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腾腾一身怒,看向霍翎这边来,厉声质问:“你知道?”

霍翎从霍青鱼的身上翻了下来,跌在地上,虽甚为狼狈,脸上却绽放笑意,“你忘了,自己怎么走出不荒山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寂肃,就连寇占星和霍青鱼也都惊住了,在那里不动。

不荒山的诅咒,是这片地界里所有人的桎梏,从来没有人能够打破这一个,唯独两人!

一个寇天官,一个李瑶之。

“你说什么?”李瑶之深吸一口气,跨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浑浑的颤抖,似乎开始在触摸霍翎这句话里的真相。

霍翎笑得更深了,“你难道忘了,寇天官是怎么走出不荒山的?”

“寇天官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以折损生命的代价走出不荒山。你呢?李瑶之,你以什么代价走出不荒山,宣姬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霍翎也是在琢磨了许久,才明白的这件事。

李瑶之的脸色逐渐惨白了下去。

不用霍翎再往下说,李瑶之也全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看着霍翎笑得得意的样子,双拳紧握,眼里怒意难遏,朝着霍翎大吼一声,“住嘴。”

他让霍翎闭嘴,她不再往下说,但含笑的模样却像在看李瑶之的笑话。

此刻的李瑶之,的确也像个笑话。他连连后退,最后是那方祭祀台抵住了他,李瑶之将手抵在祭祀台的石壁上,微微曲腰,眼里的盛怒逐渐转为惊恐,转为难以置信,转为……恍然。

“我和寇天官,谁都没赢过。”许久之后,李瑶之吐出了这一句,他伸出手看着自己割破的掌心里。

血迹已然不再纯粹,鲜红之中夹杂着祭祀台上的沙土。

李瑶之鲜红的掌心,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寇天官改造了身体,而我……改造了血脉,改造了基因。”

“李氏一脉,世代长子背负守护龙脉之责,是基因血脉的传承。所能打开龙脉,也是基因的守护。”李瑶之说着说着,无力地靠在了祭祀台,仿佛这一遭抽光了他二十年的力气,这口气一泄,他忽然就蔫了。

“宣姬当年,就布排好了这一切吗?我打不开龙脉,我就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了。”

以龙脉为中心点,地下实验室里的辐射往外扩,这片区域……就是整个不荒山地界。生长在这里的人,自小的基因里就带着不荒山的辐射,一旦离开这片地界,就无法承受。

寇天官的方法不可取,他一旦离开不荒山,五脏六腑便会加速衰竭,寿命不过正常人一二。

宣姬曾说过,要想真正地无后顾之忧地离开不荒山,就是改变你的基因。她说,在她们的世界里,基因剪辑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她说:基因就像是源代码,组成各种复杂的程序,成就了“生物”。而她能帮李瑶之走出不荒山,就是修改他的“源代码”,这样就能保证他不受辐射的伤害,安然无恙地走出这片地界。

曾几何时,这个消息让李瑶之何其地振奋,能走出不荒山,是他这辈子梦寐以求的夙愿。宣姬能为他做的,是在接近“神”的手笔。

就好像在宣姬看来,创造出一个红崖世界,创造出更多的械人,这和人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架构出躯体,再赋予源代码组成生命……

过往二十年,李瑶之将这一奉为真理,视宣姬有如神女。

可现在,李瑶之看着宣姬所布盘的一切,他忽然笑了起来,“她离开了上阳京畿,可上阳京畿的隐患日渐趋深,大厦将倾。她沉睡于不荒山,这里的械人们翘首待她而归。她料到了我们有撕破脸的一日,所早在二十年前,就彻底断绝了我打开龙脉的路。”

李瑶之所说的这一切,除了这些年一直在红崖里收集宣姬一切的霍翎之外,其他两人都听得云山雾罩。

但最后,李瑶之将目光放在霍青鱼的身上,刚覆灭下去的光,忽而又燃了起来。

李瑶之这种目光,就像毒蛇一样阴冷,毫不避讳眼里的算计让霍青鱼感到了极大的不适,由此刻起,李瑶之抬起头来,刚才那一刻的颓败一扫而光。

“我终于知道,宣姬为什么非要留你在这世上了,她为自己留了一把钥匙。”李瑶之缓缓朝霍青鱼走过来。

李瑶之说着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对霍青鱼说的,更像是对一直躲藏着不愿意出来的宣姬说的。他一步步地靠近,收敛了对霍青鱼的杀意,但眸底更冷,更寒。

他看着霍青鱼,看着这个男子。

英姿勃发,眉目清朗如星,更是眼里那一抹倔强,让李瑶之恍惚觉得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宣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无论天地变幻,无论我李瑶之再怎么变,你李卿虞都是我李瑶之的儿子,这一点……谁都没法改变。”

李瑶之的话,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落在霍青鱼的心里,他摇着头,否认道:“不,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李卿虞,我是霍青鱼,霍家村的霍青鱼。”

说罢,霍青鱼再度想要背起自己母亲。

然而,李瑶之已到跟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翎,道:“霍翎,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霍翎抬头,没有了义肢的支撑,她根本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她趴伏在地底,抬头仰望着李瑶之,这种屈辱感,仿佛让她又回到了当年。

“李瑶之,错信宣姬,是你一生错误的开始。”

霍翎的这句话仿佛触碰到了李瑶之的逆鳞,他竟然亲自出手,扼住了霍翎的喉咙,指骨用力,捏得霍翎双眼发白。

“我李瑶之一生,即便错了又如何?”

“娘!”霍翎见李瑶之出手伤害霍翎,正待上前出手的时候,李瑶之但只稍稍抬眸,身后那条黑色巨蛇便似得到了指令,嘶着朝霍青鱼伸出前身来,用蛇身卷住了霍青鱼,朝高处卷去。

李瑶之仍旧捏着霍翎的脖颈,他以最高的姿态,不容人置喙的语气,道:“能从不荒山走出,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甘愿付出。天下在握,登顶二十年,足够了。莫说余下还有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唐国盛世,由我而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朕都甘之如饴。”

霍翎几乎被捏断脖子,她呛了几口气都没法呼出,想要抬起手去拍打李瑶之的手,却也苍白无力。

旁边的寇占星,看到霍翎被钳制着,霍青鱼又被巨蛇卷直半空去,一下子血气上涌,竟也忘记了心里的害怕,“我爹当年勇,今朝何惜身?我,我跟你拼了。”

寇占星的声音荡扬着中气,李瑶之抬头看去,寇占星挥舞着霍青鱼的长刀孤勇而来。

“寇天官!”李瑶之看着寇占星如此气势而来,恍惚之间也似看到了当年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反目成仇的那一夜。

他记得,那一夜寇天官也是奋起而勇,杀红了眼。

一如此刻的寇占星,他持刀奔走而来的身影,蓄满了一身的力,脚下疾驰,踏碎了山道的石。

李瑶之严阵以待,反倒像是看此生最大的敌人那样,看向寇占星。

有点意思。

寇天官,你当年没能赢过我,今日叫你儿子来。

“我寇占星,绝不丢家父之脸。”寇占星大吼一声,一舞长刀,雄狮如吼,刀锋落下的那一刻,脚下碎石崴脚,长刀直直地落,斜斜地下。

连带着寇占星整个人朝着地上一个朝前趔趄,扑得满脸的泥。

出师未竟,寇占星这辈子难得蓄满了一次勇气,难得自动持刀砍向打不过的敌人……但这一刻,寇占星抬头起来对上了李瑶之那双略微困惑,又半带鄙夷的双眸。

寇占星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爹,我给你丢脸了。”

“比起你爹寇天官,你可真是……”李瑶之冷哼一声,余下的话语连说都懒得说。他转过身看向那条巨蛇高高扬起的下颚。

李瑶之成竹在胸,“我是打不龙脉,可宣姬,你不也留了一把钥匙给我吗?”

说罢,但见那巨蛇大嘴一张,钢铁的巨齿如同利刃一样刺入了霍青鱼的心口处,那生生撕破的血肉,伴随着霍青鱼一声痛呼,响彻云霄。

鲜血,顺着钢铁一点点滴落,滴答、滴答……

“青鱼……”霍翎大呼着,但却难以阻止得了什么。

霍青鱼被巨蛇卷住腰身,钢铁巨齿插入他的心口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逝,他逐渐地无力,任由头朝下垂,手脚也朝下摆。

像一具人偶,被半截咬住的人偶,霍青鱼头朝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从心口倒着蔓延过自己的颈部,再从颈部顺着自己的脸部轮廓流淌划过。

淌过鼻息下,那血腥的味道,一阵阵地窜入鼻息。

流过眼睑,那鲜红的血色涂着他的眼眸,有血渍没了他的眼球,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一切,逐渐地随着血色慢慢地变成了绯色的世界。

鲜血顺着额头,穿过天灵上的头发,一滴滴地,落在了下面的祭祀台。

霍青鱼用力地抬起头,抬眸看去,正对西边月。

远山含糊,雾蒙蒙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了一层薄纱,但看不清楚是远处扬沙,还是起雾了,只有迷迷茫茫的一片,隔着霍青鱼眼前血的颜色,星斗仿佛转移,月也……成了红。

红月,原来真的会降临。

下方,祭祀台仿佛在转动,响起了苍老的移动声音。

在这一刻,霍青鱼想要伸手出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只有顺眼着自己手肘而下的鲜血,尤然在不断地滴淌。

天地间,仿佛起风了,一阵寒,霍青鱼只觉得自己被巨蛇咬着的身子,在逐渐悬浮。

他看到了下方震撼无比的众人,也看到了那条黑蛇的身体在这片雾色当中逐渐分解,分解成一片片的鳞片,鳞片头尾相连着,拼成了一道流光溢彩的门。

他也看到了,远山处,红崖的方向,忽然一声震撼声响,如同的地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在破土而出,在撑破山崖拼命地朝着祭祀台这边而来。

原来,祭祀台,是这般作用来着。

悬浮于半空,霍青鱼看到了从红崖方向,那条传闻中从北方来的巨蛇,正一路扬着尘沙,疯狂而来。

霍青鱼想伸手去握,下一刻,他忽然从半空跌落,落在了地面上的时候,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他有些恍惚,恍惚得难以置信眼前所见到的。

同样恍惚,不,旁人更加多的是震惊,包括李瑶之。哪怕二十年前他曾进入过这个世界了,现在重临,仍旧有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但见前方寒潭处。

寒潭的水在往下退,来不及退的,化作水雾蒸腾上半空,于半空中与血色相凝结,化作红雾,映得月色如血。

而在这如血的月色下,寒潭的水退去,慢慢地露出下面万亿年来沉没于水底黄沙的建筑。

迷雾缭绕过眼,红月正西斜,霍青鱼看着这眼前迷蒙的一切,看着寒潭底下原来还有这番广阔的天地,他一时之间浑浑住了。

浑然迷雾间,他甚至在质疑,眼前这些是梦是幻。

唯见月下津渡,似海市蜃楼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迷了心,也迷了眼。

潭水褪去,慢慢露出无边潭底原本该有的面目。

上半截是黄土泥沙垒起的河床,河床下面,是高楼大厦,是高架天桥,是匆匆流水马如龙。此刻在潮水退去后,整座城市苍苍迈迈,青苔斑驳着覆盖满整座城市,似乎在诉说着它的崭新与古老。

崭新在,它似乎从未被使用过。

古老在,它满覆沙泥,青苔蔓蔓。

当间只有来不及随潮水退去的鱼儿,在这座水底浸泡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地上跳着,跳着……

在来不及跟着潮水退而缺氧的鱼儿在不断地翻跳着身子的时候,从祭祀台的外边,从红崖一路而来的巨蛇,它巨大的身躯,直接从悬崖上倾轧而来。

这一轧,从钢铁巨蛇身上的玄机再握不住,整个人从巨蛇身上跌落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去,除了李瑶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不速而来的钢铁巨蛇,在蛇腹里面的那抹红衣,那个女子。

一夜潮水退,一夜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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