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麒麟巧遇

晨曦破开最后一丝夜色，日头从东方高高升起，光辉满宫墙。其中，龙凤楼立于整个皇宫的最高处，最先迎接起这一抹照样。

然而，李瑶之站在那面大鼓旁边，朝阳升起的时候照在鼓背上，根本就笼罩不到他身上。

天子就站在这里，看着黑夜消尽的方向，霍青鱼早已没了踪影，他却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仿佛要将天涯望断。

“云仆，或许早该如你当年预判的那样，将她杀了！”许久之后，李瑶之忽然有了这么一句感慨，“若非一时心软，何至于今日这样！”

“陛下并非心软。”云仆站在鼓下，光影则将他笼罩得更深。

苍老的声音自鼓下传来，云仆是笃定的，“陛下知道，云仆只会分析预判事件的方向，云仆分析不了人，真正的人。”

“当时的陛下，有情！”

“住嘴！”李瑶之冷声一喝，言语里的怒气和嫌恶没有遮掩，“械与人，不要混淆了。”说着，他一顿，想起了霍青鱼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卿虞便是分不清。”

“对一个械人动情，是最可笑的事。”

就这样，主仆二人都陷入了沉寂中，直到日头逐渐往上移，才又将李瑶之的身影露出来。

李瑶之方才开口，“朕的几个皇弟呢，他们三人联手，朕如何应对？”

李瑶之没来之前，朝堂皇子们三足鼎立，为了皇位纷争不下。直到当年李瑶之入京打破了这平衡，这二十年来的削弱，也间接让这三家逐渐走到了一起。

“听说，李庆之找到了宣姬。”李瑶之双手撑在栏杆上，回首冷滞地看着云仆，罩着薄怒，“他这是想复刻朕当年啊！”

“霍青鱼不是答应了，会去找宣姬吗？”云仆倒是没有将李庆之的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宣姬与玄机，无论如何都是一体，玄机在，宣姬便在。”

“那上阳京畿呢？”李瑶之没有因云仆的话而将怒气偃息下去，“宣姬当年留下这么多械人，至今我都留着她解除这个危机，如果到时候与三王一乱，宣姬又在他那边，上阳京畿如何保得住？”

“是陛下不杀宣姬。”云仆双手陇着，微微地拱背轻笑，“云仆不懂人类的情感，只会按照陛下的吩咐给出最好的答案。保住上阳京畿的方法，至今最好的答案，仍旧是杀了宣姬。”

云仆说着，瞄了一眼李瑶之，又再度干笑了起来，“可时至今日，陛下仍旧不肯杀她。”

“杀了她，上阳京畿的械能死绝？那些……那些一个个不知道被替换成械还是人的百姓、大员……这些事情能彻底解决？”李瑶之重重地一拍手边栏杆，力气之大，甚至将上面的琉璃瓦片也给拍落下去。

李瑶之从当年开始就在忍受着，整个上阳京畿现在到底分布了多少械人他根本无从得知。但更可怕的是，这些械人似乎在悄然觉醒，它们开始将替身的钢铁傀儡，逐渐将芯片开始替换，这才是李瑶之最担忧的事。

“朕现在根本不知道，上阳京畿到底有多少械人，还是说，已经没有人了？”李瑶之看着云仆的目光逐渐阴冷了下去。

每次一想到这一点，李瑶之就全身泛起了寒意，从头寒到底。

这事不可细想，一旦细想下去，李瑶之觉得自己会疯，他甚至都无数次地开始在后悔，如果当年……不带宣姬的话，不用械人拿天下的话，是否不会有这么大的后患。

“宣姬还没那么大的能耐。”云仆直言道。

“真的？”李瑶之略有不信地反问，但有云仆这话，李瑶之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要真是如此，也还不算太坏。

“云仆，从不说谎。”云仆呵呵笑道，再次提醒了一次，“这是陛下为我设置的程序，云仆至始至终遵循。”

的确，云仆不会说谎，只会按照自己所分析算计出来的结果，给出最佳答案。

然而，云仆的笑声落下的时候，神情却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宣姬没那能耐，可龙脉有！”

李瑶之原本松懈下来的表情逐渐冷凝了起来，听到云仆这话的时候，从心里忽然开始泛起了一层寒霜。

“龙脉！”

玄机从龙脉里拿出来的，也是一台计算机，那是……云仆都无比忌惮的东西。

……

麒麟坊与通天坊衔接南北，虽比不得安乐、开平两坊，但也借着紧挨间造坊和司春坊，人烟始终密集。

只不过，行走于这几坊的大都平头百姓，不似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但青衣麻布更显真实。

穿行在麒麟坊的早市间，寇占星如鱼得水。

这里虽然不甚富贵，但各种各样的吃食，刚过水的白揉面，刚下锅的馄钝，刚蒸熟的竹筒饭，刚切好的卤水肉……应有尽有，目不暇接。

寇占星一只手拿着热腾腾的包子，一只手拿着油纸包着鹅腿，左一口右一口，满嘴流油，幸福到死。

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美女，身形玲珑，素衣淡淡，虽说做了刻意的遮掩，不甚招摇。但那如美玉般的容貌走在这热闹街区上，还是时不时地有目光头来。

招架不住小九极其厌烦这些投来的目光，又更加厌烦前面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寇占星。见寇占星手上的东西还没吃完，就要朝着边上的糕点小铺买去。

小九终于忍不住将他的衣后领一拎，直接拽着就走，“吃够了没啊？饿死鬼投胎也没见你这么能吃的，再这么吃下去，上哪去找叶轻驰？”

自那晚上叶轻驰离开之后，两人已经将各大坊都走了一遍，到了晚间的时候还到地下城入口去守着，希望能找回他。

“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找？”寇占星又朝着嘴巴里塞了一嘴，“再说了，那么大个人……不对，那么大个械，他有自己的想法，天晓得他跑哪里去。你是他娘子，他都不跟你说一声的吗？”

“以前是说的。”小九的也没了脾气，找了这么多天，内心最焦灼的时候已经过了。她说着的时候看向了寇占星，目光恨恨的，一边的嘴里甚至还在不断地磨着牙，“要不是你到来，他现在都还好好的。”

“他哪里好了？大姐，说话凭良心啊！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他都成那样了，你以为他能保持几天正常？”寇占星不背这个锅，看这小妮子咬着牙的模样，真怕她等下亮出自己的猫牙，狠咬上自己一口，原本的大嗓门也不觉降低了几分。

真要打，他可打不过，还是收敛点。

寇占星说的这些话，小九也知道，她憋了一口气之后，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近日来，听说地下城被人在里面大闹了一场，就连斗场交易都暂停了……”

“你怀疑，是阿叶干的？”寇占星咬了一口包子，也沉默了一下，“说不定，还真是他！”

就叶轻驰的战斗力，不说挑翻那地下城里的械努，就是狠狠地大闹上一场，也的确能闹出点动静来的。

“我想回地下城找找看。”小九决意道。

“先别别别呀！”寇占星一把拉住了小九，见这女的这么莽差点没拉住，也是头疼，“这么进地下城怎么找？说不定他早被人买卖了呢？”

“你？”小九有种拳头紧攥的冲动。

寇占星又说：“再说了，你有人带你进场啊？进去之后你知道上哪找人啊？你自己也是械，你不怕被人卖了？”

这下，是真的问到了小九的弱项了。

寇占星见她不语，暗自挑了挑眉，有种暗戳戳的胜利感，“想找人，跟着我啊！”寇占星一边说，一边继续吃着手上的东西，迈开了一种让小九差点没忍住就要动手的步伐。

这人，怎么就这么欠呢！

寇占星一边咬着，一边用舌头掏着牙边，毫不顾忌形象，“咱们找了这么多地，你说阿叶会不会回他的诛邪司啊？”

这话一出，小九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却凛冽了下去。

寇占星正想问怎么反应这么大，却见小九紧抿的下唇都在忍不住颤抖着。

她在怕诛邪司！

怕叶轻驰回诛邪司！

寇占星忽然意会到这一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前方两道同样熟悉的身影从街道那旁转了过来。

霍青鱼正在一家小贩跟前为玄机挑选着什么，拿钱付账。

“那家伙……活过来了？！”寇占星难以置信地道了一句，旋即又想到另一个可能，他看向小九，“有没有一种可能，地下城的动静不是阿叶闹出来的，是他俩？”

寇占星指向前面玄机二人。

正好这时候，

玄机和霍青鱼也拿着东西继续往前走，正好巧遇。

“寇占星。”玄机看着前面街道中站着的一男一女，确定自己没看错。在这麒麟坊看到寇占星倒不是多值得惊讶的事，但是站在寇占星身边的小九，却让玄机大为震惊。

“九尾？！”

她怎么也在上阳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