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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神医安道全(修)

不提朱武在独龙冈邀请乔冽、孙安上山,张顺在得到朱武吩咐去请安道全后,当即昼夜兼行,急着去请安道全。

到了扬子江边,恰逢阴雨连绵,张顺要渡船时,并无一只,只叫得苦。绕着这江边走,只见败苇折芦里面,有些烟起。张顺叫道:“艄公,快把渡船来载我!”

只见芦苇里簌簌地响,走出一个人来,头戴箬笠,身披蓑衣,问道:“客人要哪里去?”

张顺道:“我要渡江,去对岸干事至紧,多与你些船钱,渡我则个。”

那艄公道:“载你不妨,只是今日晚了,便过江去,也没歇处。你只在我船里歇了,到四更风静月明时,我便渡你过去,多出些船钱与我。”

张顺道:“也说的是。”

便与艄公钻入芦苇里来,见滩边缆着一只小船,见蓬底下一个瘦后生,在那里向火。艄公扶张顺下船,走入舱里,把身上湿衣服都脱下来,叫那小后生就火上烘焙。

张顺自打开衣包,取出绵被,和身上卷倒在舱里,叫艄公道:“这里有酒卖么?买些来吃也好。”

艄公道:“酒却没买处,要饭便吃一碗。”

张顺吃了一碗饭,放倒头便睡。一来连日辛苦,二来十分托大,到初更左侧,不觉睡着。

那瘦后生向着炭火,烘着上盖的衲袄,看见张顺睡着了,便叫艄公道:“大哥,你见么?”

艄公盘将来,去头边只一捏,觉道是金帛之物,把手摇道:“你去把船放开,去江心里下手不迟。”

那后生推开蓬,跳上岸,解了缆索上船,把竹篙点开,搭上橹,咿咿哑哑地摇出江心里来。艄公在船舱里取缆船索,轻轻地把张顺捆缚做一块,便去船梢艎板底下,取出板刀来。张顺却好觉来,双手被缚,挣挫不得。艄公手拿大刀,按在他身上。

张顺道:“好汉,你饶我性命,都把金子与你。”

艄公道:“金子也要,你的性命也要。”

张顺连声叫道:“你只教我囫囵死,冤魂便不来缠你。”

艄公放下板刀,把张顺扑通的丢下水去。那艄公便去打开包来看时,见了许多金银,便没心分与那瘦后生,叫道:“五哥,和你说话。”

那人钻入舱里来,被艄公一手揪住,一刀落时,砍的伶仃,推下水去。艄公打并了船中血迹,自摇船去了。

却说张顺是在水底下伏得三五夜的人,一时被推下去,就江底下咬断索子,赴水过南岸时,见树林中隐隐有灯光。张顺爬上岸,水渌渌地,转入林子里看时,却是一个村酒店,半夜里起来醡酒,破壁缝透出灯光。张顺叫开门时,见个老丈,纳头便拜。

老儿道:“你莫不是江中被人劫了,跳水逃命的么?”

张顺道:“实不相瞒老丈,小人来建康干事,晚了,隔江觅船,不想撞着两个歹人,把小子应有衣服金银,尽都劫了,撺入江中。小人却会赴水,逃得性命,公公救度则个。”

老丈见说,领张顺入后屋下,把个衲头与他,替下湿衣服来烘,烫些热酒与他吃。老丈道:“汉子,你姓甚么?山东人来这里干何事?”

张顺道:“小人姓张,神医安道全是我弟兄,特来探望他。”

老丈道:“你从山东来,曾经梁山泊过?”

张顺道:“正从那里经过。”

老丈道:“听说梁山泊不劫来往客人,又不杀害人性命,只是替天行道。”

张顺道:“梁山泊专以忠义为主,不害良民,只怪滥官污吏。”

老丈道:“老汉听说梁山泊仁义,只是救贫济老,哪里是我这里草贼!若得他来这里,百姓都快活,不吃这伙滥污官吏薅恼!”

张顺听罢道:“公公不要吃惊,小人便是浪里白跳张顺。因为山寨的兄弟被奸臣打伤,教我将一百两黄金,来请安道全。谁想托大,在船中睡着,被这两个贼男女缚了双手,撺下江里;被我咬断绳索,到得这里。”

老丈道:“你既是那里好汉,我教儿子出来,和你相见。”

不多时,后面走出一个后生来,看着张顺便拜道:

“小人久闻哥哥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

“小人姓王,排行第六,因为走跳得快,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师,不得传受,权在江边卖酒度日。”

“却才哥哥被两个劫了的,小人都认得:一个是截江鬼张旺;那一个瘦后生,却是华亭县人,唤做油里鳅孙五。这两个男女,时常在这江里劫人。”

“哥哥放心,在此住几日,等这厮来吃酒,我与哥哥报仇。”

张顺道:“感承兄弟好意。我要请安神医救人,恨不得一日奔回寨里。只等天明,便入城去,请了安神医,回来相会。”

王定六把自己衣裳,都与张顺换了。连忙置酒相待,不在话下。次日,天晴雪消,把十数两银子与张顺,前往江宁府请安道全。

张顺进得城中,径到槐桥下,看见安道全正在门前货药。张顺进得门,看着安道全,纳头便拜。

这安道全祖传内科外科,尽皆医得,以此远方驰名。当时看了张顺,便问道:“兄弟多年不见,甚风吹得到此?”

张顺随至里面,把自己投奔梁山泊、在梁山泊替天行道的事一一告诉了。后又说卢俊义被打伤,特地来请神医;扬子江中,险些儿送了性命,因此空手而来,都实诉了。

安道全道:“卢员外武功天下无敌,这样的人受伤,治不好会影响实力。按理说我去走一遭最好,只是拙妇亡过,家中别无亲人,离远不得,以此难出。”

张顺苦苦求告:“若是兄长推却不去,张顺也难回山。”

安道全道:“再作商议。”

张顺百般哀告,安道全想到他往日里但得些银两便着人送给自己,又想着去梁山泊走个来回也就一月,方才应允下来。

只是要临行时,安道全又带着张顺去寻一个人,去和那人告别。张顺见是妓馆,这才知道安道全先前所说的“拙妇亡过”等等都是托词,心中十分恨恨。

只是,安道全却和这个唤做李巧奴的烟花娼妓时常往来,这李巧奴生得十分美丽,安道全以此眷顾他,临行时也不放心。带着张顺同去她家,安排酒吃。

三杯五盏,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说道:“我今晚就你这里宿歇,明日早,和这兄弟去山东地面走一遭,多则是一个月,少是二十余日,便回来望你。”

那李巧奴道:“我却不要你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上我门!”

安道全道:“我药囊都已收拾了,只要动身,明日便去。你且宽心,我便去也,又不耽搁。”

李巧奴撒娇撒痴,便倒在安道全怀里,说道:“你若还不依我,去了,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

张顺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水吞吃了这婆娘。看看天色晚了,安道全大醉倒了,搀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却来发付张顺道:“你自归去,我家又没睡处。”

张顺道:“只待哥哥酒醒同去。”李巧奴发遣他不动,只得让他在门首小房里歇。

张顺心中忧煎,哪里睡得着。初更时分,有人敲门。张顺在壁缝里张时,只见一个人闪将入来,便与虔婆说话。

那婆子问道:“你许多时不来,却在哪里?今晚安神医醉倒在房里,却怎生奈何?”

那人道:“我有十两金子,送与姐姐打些钗环,老娘怎地做个方便,教他和我厮会则个。”

虔婆道:“你只在我房里,我叫女儿来。”

张顺在灯影下张时,却见是截江鬼张旺。原来这厮但是江中寻得些财,便来这里使。张顺见了,按不住火起。再细听时,只见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叫巧奴相伴张旺。张顺本待要抢入去,却又怕弄坏了事,走了这贼。

约莫三更时候,厨下两个使唤的也醉了,虔婆东倒西歪,却在灯前打醉眼子。张顺悄悄开了房门,踅到厨下,见一把厨刀,明晃晃放在灶上,看这虔婆倒在侧首板凳上。张顺走将入来,拿起厨刀,就要杀了虔婆。

只是想到自己下山前吩咐他不要闹出人命,张顺转过刀柄,把这虔婆打晕。不巧被使唤的人看到,张顺只得把他们同样打倒,闹出一些动静。担心张旺已经发现,张顺又看到一把劈柴斧,顺手拿了起来。

房中李巧奴听到动静,慌忙开门看时,正迎着张顺。眼见这个阻止安道全随自己上山、又在安道全酒醉后另外接待他人的妓女,张顺怒不可遏,想要杀了她时,却到底又想起朱武的吩咐,只是把她打翻在地。

屋内张旺要推开后窗逃跑时,被张顺扔过厨刀,阻了那么一下,而后拿起斧子绰起斧来,把张旺砍翻在地。

报了这个冤仇,张顺胸中畅快,又想到安道全没有落草之意,张顺割下衣襟,蘸血去粉墙上写道:“杀人者,安道全、李巧奴也!”连写数十处。

而后叫醒李巧奴,指着地上的死尸和墙上的字让她看,李巧奴吓得浑身酥软,哭求张顺道:

“好汉饶命!”

“奴家再也不敢了!”

怕张顺把自己杀了,更担心天亮后这里的案子事发,自己难以脱身。

虽然鄙薄李巧奴的为人,张顺却想让她帮自己说服安道全,遂道:

“实不相瞒,我是梁山泊好汉,这次要请安道全上山。”

“你若是愿意帮我劝他上山也就罢了,若有半个不字,地上张旺就是你的榜样。”

“你是愿意活着和安道全一起上山,还是和这个张旺,一起去地下做夫妻?”

听到活命有望,李巧奴连连点头,不但愿意随张顺一起上梁山泊,还把虔婆等人都绑起来又堵住嘴,把房里的钱财都收拾了,准备和张顺一起上山。

见她如此识趣,张顺的恶感稍微少了些。捱到五更将明,安道全在房中酒醒,便叫巧奴。李巧奴不敢应答,张顺道:“哥哥,不要则声,我教你看个人。”

安道全起来,看见张旺死尸,吓得浑身麻木,颤做一团。张顺道:“哥哥,你见壁上写的么?”

安道全看到墙上的“杀人者,安道全、李巧奴也”,又看李巧奴连行礼都收拾好了,顿时急得跺脚,向张顺道:“你害苦了我也!”

张顺道:“只有两条路,从你行:若是声张起来,我自走了,你们却用去偿命;若要你们没事,家中取了药囊,连夜径上梁山泊,救我兄弟。这两件事随你。”

安道全拿不定主意,旁边李巧奴哭哭滴滴,劝他听张顺的。眼看李巧奴有愿意随自己上山之意,只得无奈叹气:

“兄弟,忒这般短命见识!”

带李巧奴和张顺回家取了药囊出城,径到王定六酒店里。

王定六看到张顺回来,当即向他说道:“昨日张旺从这里过,可惜不遇见哥哥。”

张顺在城里把张旺给杀了,当然不会可惜。把这件事告诉王定六,王定六大喜道:

“既然张旺已死,我们可夺了他的船,乘船前往江北。”

带张顺找到张旺的船,两人见船上无人,还残留着一些新鲜血迹,才知道截江鬼张旺把那个唤做油里鳅孙五的瘦后生给杀了,两个搭伙的人黑吃黑。

王定六看了十分叹息,张顺破口大骂道:

“呸!”

“这张旺真不是好东西!”

“如此不讲义气!”

对自己违背朱武命令杀了张旺的事情再无疑虑,张顺大骂了张旺几声,在船内搜出前日金子,并零碎银两,都收拾包裹里。

唤安道全、李巧奴上船,张顺向王定六道:

“贤弟恩义,生死难忘。”

“你若不弃,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赶上梁山泊来,一同归顺大义。”

“未知你心下如何?”

王定六道:“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

回家收拾行李,带着父亲和张顺、安道全、李巧奴一起前往梁山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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