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步行街

楼梯是塑料做的，倾斜陡峭，我们小心的下去，然后从侧门走到街上，刻意没有把账单结了。

我们再次融入来来往往的街头人群中。这里多数是往返寂灭之地的佣兵聚集区，走在这条街道上，会给你感觉参观一场大型的佣兵展会一样，男人、女人都带着完整的装备逛着街道，一群菜鸡在街角表演一些节目，以求引人注目。

街上的铺面有小队指挥招募队员的，也有买卖电子神经毒品的，还有些宗教的传教士，狂热的发表一些言论，当然，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多数人对宗教那套理论都报以讥笑。

这种步行街似乎什么年代都一样，街上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型装置，这些装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些挂着艺人头衔的乞丐，有的是在唱歌，有的在表现脱口秀，还有些是有些本钱的，用廉价的全息设备编排一些段子讲着时事故事。他们面前放着收款用的数字货币账户，但是多数是一些稀稀落落的额度近乎告罄的临时信用片。

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一方面是因为我规避监控设备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我对某些街头表演的确有些兴趣。

“全新芯片记忆读取数字影片，外星考古疯子三叔和三只手的惊悚故事……”

“生化诊所的偷拍影像，很有料哦，快来看看最新的身体诊断技术吧。”

“重装雇佣小队攻占寂灭之地的记录片，想要赚大钱的必买呀！”

“第一家族混乱情，神经虚拟现实投影，想要体验第一件家族公主美妙doni中飘飘欲仙，不要错过哟……”

“寂灭之地战地纪念品，完全从寂灭之地带出来的，机器娃娃碎片，限量十份咯。”

在熙熙攘攘街道的一角，有块发光的招牌上用掺杂了汉子和拉丁字母还有些特殊符号，其意大致是“武器店”。门口是由贝壳制成的门帘，我们推开走进商店，一股空调专有的干燥暖风扑面而来。

黑火霰弹枪和蓄能枪挂在墙壁货架上，每把枪旁边都有一个全息屏幕，上面是枪支的各种细节的放大3D全息介绍视频，在货架顶端，上面的全息显示器，不断回放着在新东京星的寂灭之地佣兵团队上与智能机械的战斗录像。

虽然是个武器点，倒是战斗视频都静音了，店里放着的轻柔的音乐，倒是给人一种在逛百货商店的感觉。

看店的是个面容憔悴的女人，从头上的金属触点能看岀是个跟卓雅差不的小队指挥。她对我们用标准的礼仪点点头，然后转身取下一把有些年头的等离子破片卡宾枪给旁边那个有意愿购买的菜鸟讲解。

“来看这边，你只要把这部分拉下来，他的备用弹药就会自动挂入弹匣。看到了吧？你就可以再开十几枪，然后之后才需要真正换弹匣。遇到交火的时候，这个设计非常好用。对付寂灭之地的机器人战斗群时，手头里有这把武器，你会感谢上帝，那时候辛苦买了这个。”

那个菜鸟用我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四下徘徊，目光扫视，寻找适合藏在身上的武器。卓雅站在货架那儿，十分暴躁地抓挠着那个头巾。

菜鸡还是在销售的劝说下最终付了账，用他胳膊夹着他买的东西转身离开。那女人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我们身上。

“有看上的吗?”

“没啥适合的，”我走到柜台边，“我不打算出海。我想找的武器，最好是能进饭店都不会引起注意的那种。”

“哈，我懂，你是个杀手。”女人挤了挤眼，“进来看吧，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专门猎杀人类，不过杀人这种事在这儿并不罕见，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她转向柜台后墙壁上的一台设备按钮，点亮操作显示屏。靠近之后，我这才发现她的头发里缺少那根中央贴片需要的触点。有一块区域少了头发，其他头发一动不动地贴着她苍白的皮肤，虽然发量并不见得有少很多，却掩不住她额头一角的环形伤疤。

疤痕组织在操作屏幕前隐隐发光，并且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缺乏卓雅和其他佣兵那种优雅之感。

她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中的含义，目不转睛屏幕地对我笑出了声。

“没怎么见过我这样的人，对吧？我这样的人吧，我想大都不喜欢在朝阳市区里闲晃，免得想起那些美好的人生。那里的人，有可以回的家，有可以回的故乡。

可惜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能记起我的家在哪儿，我估计早就回去了。”

她的笑声，就像水管里潺潺的水声笑个不停。

她的手指操作着屏幕，“这种短管散弹枪如何，苏霍伊S186型，可以二十米内把活人打成肉酱。”

“这把太粗了，我要的是能随身携带的那种。”

“好吧，以短射程来说，苏霍伊没出过几把比86型还小的枪。或许你想要更霸道点的霰弹枪?”

“不，手枪就很好，不过得更小些才行。你们还有什么?”

女人抿住上唇，这动作让她活像个老太婆。

“好吧，这儿还有些几个世纪前的古董货，都是些二手的，这东西杀机器不得行，但是干人是一顶一的猛。这把合适，三菱出产的迷你卡宾，配有反扫描材质，纤细轻巧，藏在衣服下时难以察觉。而且他的枪托还有自动调节功能，能够随体温反应增加缩小，不使用了，放回枪套中会变回原本大小。这把应该挺符合你的需要?”

“射程多远?”

“这东西看你手抖不抖了。集中注意力的话，只要你的手不抖，点射打五十米开外的爆头一点问题没有。如果用全自动那种快速扫射，那他精准度会非常有限，但是，人多的情况下，你带的弹量够，它能帮你清空一整个房间的人。”

我点点头，“多少钱?”

“价钱方面好说。”女人笨拙地挤了挤眼，“你朋友也要买东西吗?”

卓雅站在商店的另一边，距离我们大概五六米。

她听到了那女人的话，转过头来。

“嗯，我要买你这边目录上的罗德电磁脉冲枪。但是，我看到，你们好像没有这枪的弹药?”

“呃……是的，”老女人对她眨眨眼，又看回显示器，“不过罗德电磁脉冲枪也能用达索公司的一次性电容弹夹，两者可以兼容的。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几个出来。”

“好。”卓雅对上我的目光，脸上挂着我无法理解的神情，“那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

“行，没问题。”

我没说话，老板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没搭腔，直到卓雅推开门帘走了出去。然后两人默契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原来她是那个类型啊。”最后，那女人轻声道。

我看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揣摩着她是否话里有话。虽然那头公然炫耀着算力的触点裹在卓雅的头巾下，但这老板娘在极远距离看清屏幕细节的本领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我不清楚那个老女人的大脑还有多强的分析能力，或者她是否关心生意之外的事。又或是她在几小时后是否还会记得我们。

“只有些小技巧而已。”我无力地说，“我们，呃，是不是该谈谈价格了?”

回到街上，我发现卓雅站在一群人聚集的外围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什么，人群围观的前方是个靠卖全息影片的街头小贩，操作机器是个老头儿，但他操纵控制台的手却十分的娴熟，我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臂。

“我说，你是觉得自己在这儿还不够显眼是吗?”

“嘘，闭嘴。好好听着。”

“战斗天使离开地球的家以后，看到一群人在码头区域大喊大叫，做着愤怒的手势。她看不太清发生了什么。记住，我的朋友们，那儿可是黑沙漠，那里的阳光炽热灼人，而且……”

“而且那儿根本没有战斗天使这种东西。”我在卓雅的耳边嘀咕道。

“嘘——”

“——于是她眯起眼睛，更仔细地打量，可是……”

在全息显示器里，战斗天使的身影静止不动，她周围的场景也暗淡下来，“我今天该收摊了。朝阳的冬天太冷了，我也不再年轻了，我这把老骨头——”

人群中响起了异口同声的kangyi，一些数字代币卡雪花般落进老人脚边的兜网里，然后一阵账户到账声之后。那老人笑了笑向周围人笑了笑的，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又拾起全息显示器的控制器。

全息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荧幕中的战斗天使走进叫嚣的人群，我看到全息屏幕的中央处躺着个年轻jinv，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她的身体也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全息画面shan解人意地切换到了特写镜头。我们周围的几个男人踮起了脚尖，想看个究竟。

我叹了口气。

“站在她面前、紧盯着她不放的，是两个臭名昭着的黑袍宗教执法，留着大胡子、手握长刀的jiaotu。他们的双眼闪烁着对血腥的渴望，他们的牙齿在胡须间闪闪发光，为他们有权对那位无助女子的年轻身体肆意妄为而得意扬扬。”

“战斗天使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刀尖与那个年轻jinv暴身体之间，随后她用悦耳的声音说道：这算什么罪？人群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沉默下来。她再次问道:这算什么罪？你们为何迫害这个女孩？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最后，两个黑衣执法之一声称那个女人是因maiyin而被捕。根据黑纱星黑袍宗的法律，她将被处以sixing，她的鲜血将洒进沙漠，尸体将抛入大海。”

有那么刹那，我的脑海边缘闪现出些许悲伤和愤怒。我强行压下，用力呼出一口气。我周围的听众纷纷挤向前去，或是弯腰，或是伸长脖子，只求看清全息屏幕里的画面。我身旁有人用力推我挤向前，我狠狠的一肘撞上他的肋部。

然后，我听到了尖叫与怒骂声，然后是其他人的嘘声。

“于是战斗天使转向人群，询问说，你们有谁从未与jinv犯下过**之罪？人群更加安静，谁也不敢对上她的目光。但其中一位执法却愤怒地指责她干涉神圣律法的执行，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否从没睡过jinv？围观人群里有许多认识他的人，这时纷纷轰然大笑起来，他也只能承认有过这种事。但他又说，教皇的追随者是不一样的。

那么你就是个伪君子——战斗天使说着，从她的灰色大衣里掏出一把大口径手枪，朝那黑袍执法的左右膝盖各开了一枪了，他惨叫着倒在地上。”

全息显示器里传来两声轻微的“砰”，然后是微弱的尖叫声。

“把他带走，战斗天使命令道。

听到她的话，两个人走了出来，抬走了那个尖叫不止的执法。

要我说的话，我想他们很乐意趁机离开，因为看到战斗天使手里的那把武器时，所有人都害怕得说不出话来。惨叫声在远处消失，码头上的海风和战斗天使脚边那个漂亮jinv的呜咽声打破了寂静。

这时战斗天使转向另一个黑袍执法，那把大口径手枪对准了他。轮到你了，她说。

你敢不敢说自己从没睡过jinv？那牧师站起身，回望她的双眼，说:我是个虔诚的信徒，我这辈子从没睡过任何女人，因为我不想玷污我神圣的身躯。”

“他放这东西有些反动啊，”我对卓雅低声道，“那帮大胡子的驻点可就在山上。”

她却置若罔闻地俯视着那只小小的全息显示球。

我看到她的身躯有些摇晃。

妈的，又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我脑子顿时有些大叫不好。

我赶忙抓住她的胳膊，她却不耐烦地甩开了我。

“战斗天使站在这个一袭黑袍的男人面前，看着他黑玉般的炽热双眼，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她看了看手里的左轮手枪，又看回那个人。然后她说，那么你就是个顽固不化的狂信徒。接着她朝他的脸开了一枪。”

又是一声微弱的“砰”，全息显示画面染成了鲜红。接下来是那个黑袍中弹的面部特写镜头。

人群中传来鼓掌与喝彩声。摊主露出谦卑的笑容，等待人们安静下来。

在我身边，卓雅的样子仿佛刚刚睡醒。

老人等待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他朝围观的众人，咧嘴笑了笑。

“好了，我的朋友们，你们应该也想象得到，这位美丽的年轻jinv非常感谢她的救命恩人。等人群抬走第二个黑袍的尸体以后，她邀请战斗天使去她的家，在那儿——”

老头又一次放下全息显示器的控制器，双臂抱住自己。他夸张地在众人面前发起抖来，双手用力揉搓着胳膊。

“今天解说就到这儿了，天气实在太冷了，我恐怕没法再说下去了。我不能——”

又一轮kangyi声，这次我没有犹豫，我再次抓住卓雅的胳膊，拖着她离开人群。

这次，她没有反对，走出几步后，她茫然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头，又看了看我。

“我从没去过黑沙星。”她用困惑的语气说。

“是啊，我敢打赌他也没去过。”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双眼，

“战斗天使肯定也从没去过那儿，但这仍然是个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