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贱

第二天一早，睡眼朦胧的顾昀安直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而在他跟前，提着灯笼的张若笙脸上的不情不愿之色，比他尤有过之而不及。

“张姑娘，这么早？”

顾昀安揉了揉眼眶，天色尚且晦暗，就算是冬季，也不过才拂晓时分，这种时辰起来做甚？

“早你个大头鬼。”

张若笙没好气地说道，话虽如此，但还是塞给了顾昀安一张烙饼，“上山。”

顾昀安闻言一愣，不是打铁吗，为什么要上山，而且就算要上山，也不至于现在摸黑去吧？

“去了你就知道了。”

张若笙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便朝门外走去，顾昀安见状只能赶紧跟上，倒不是怕张若笙生气，而是这天色尚暗，灯笼仅有少女手中一提，若是不赶紧跟上，那可真成了瞎子摸象，寸步难行了。

“张师傅不和我们一起吗？”

两人仍是一前一后，顾昀安边啃着烙饼边问，本以为中年男子也会与他俩同行，却不曾想这一路而来始终就只有他们两人。

或许是对顾昀安称呼他为“张伯”的这个称呼有些别扭，再加上顾昀安现在算是他的半个伙计加学徒，故而中年男子还是让他改称为张师傅。

“得了吧，他不睡到中午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若笙抱怨道，而后停步转身看向顾昀安，“等会不许说话。”

“你哑巴了？！”

见顾昀安一脸茫然犹余困意的表情，张若笙不满说道。

“……你不是说不许说话吗？”

顾昀安弱弱地回答道，这姑娘委实是风一般的女子，只是一会像台风一会有如龙卷风，实在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会轮到张若笙发愣了，她沉默良久，而后看着顾昀安认真说道，“顾昀安，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多半也会被你气死。”

……

说是上山，其实也不过是走到了半山腰，并非顾昀安以为的登顶，但即便如此，由于天色晦暗，两人就算打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野路山道登上山腰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看着周边熟悉的场景，顾昀安有些犯怂，因为昨天自己就是在此地不远处差点被一刀毙命。

“跟着我，别说话。”

“要不我在这等你吧？”

顾昀安看着前方的寨门干笑两声，心想张姑娘您要为民除害我求之不得，只是这般伟大激昂之事能不能不要扯上我，我手无缚鸡之力见血晕血见刀晕刀，你要带上我必然会是你的累赘。

“出息！”

张若笙直接一脚踹在顾昀安屁股上，看着后者捂着屁股嘴角直咧咧的模样，瞪着他说道。

是真疼啊……

张若笙到底是习武之人，虽然这一脚在她看来本就是无关痛痒，但对顾昀安这种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主而言，这一脚可谓是犹如巨石一般，结结实实的疼。

“张姑娘，我们就这么进去？”

顾昀安想着好歹也得带把兵器吧，不然他们两人……不对，四舍五入相当于一人，就这么赤手空拳地闯进去岂不是找死？

奈何这姑娘根本没有理会顾昀安的想法，她一把抓住顾昀安的手肘，强行把他拖到那山寨门口，而后深深吸了口气。

“魏老三！”

她猛然吼道，其突然拔高的音量将离她最近的顾昀安震地有些耳鸣，随后顾昀安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掌踩踏地板的声音，紧接着寨门被推开，一个膘肥体壮身着粗布的汉子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两人面前。

顾昀安定睛一看，接着身体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退，眼前之人，正是昨日差点一刀劈死自己的那名肥胖男子。

“货。”

肥胖男子喘着粗气站起身后，先是惊讶地扫了眼张若笙身后的顾昀安，而后一脸幽怨地对张若笙说道，“姑奶奶，大清早的，我们做山贼的都没您这么勤快。”

“快点的。”

张若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名为魏老三的肥胖男子见到她不耐烦的态度之后只得闭嘴，而后对着身后两名严阵以待的小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将张若笙口中的“货”取来。

不过片刻，行而复返的两人便抬着一个木箱放在了地上，张若笙蹲下掀开木箱一角看了看后将之盖好，起身对着魏老三点了点头。

“你爹有把握吗？”

张若笙闻言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开口道，“天晓得。”

她自然是相信自家爹，可这种事并非取决于相不相信，有多少的铸造师穷其一生都想要制成那件东西，可到头来不都是黯然收场？

强求不得，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不管成与不成，想来你们也要走了吧？”

魏老三叹了口气，并未对铸造一事追根问底。

“嗯……”

张若笙脑袋微垂看着地上的木箱，眸中也掠过一丝落寞，不过当再次抬起头后，那双好看的眸子看向魏老三时，格外凝重。

“若是我走后你敢骚扰镇民……”

“我哪敢，就冲着你或者先生的面子我都不敢有这个胆！”

不等张若笙说完，魏老三已是赶忙摆手，强如自家老大老二都被迫转移阵地了，更何况是他？虽说这几年来和少女熟识，但正因如此，他也更清楚少女的性格，若是真趁她走后劫掠镇民，被她知晓的话，可不会管和她是否相熟。

对事不对人。

张若笙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她伸手象征性地锤了下魏老三的胸膛，“那就好。”

“背上。”

魏老三满脸苦笑，“姑奶奶你别玩我，我们在镇上都是老熟脸了，这要真背上进镇，还不得被镇民们打脱一层皮？”

张若笙一想也是，随即目光转向之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顾昀安身上。

“呀，最近身子有点虚……”

顾昀安左手叉腰右手抓了抓头发，眼神张望四方，说道。

“那我背咯？”

张若笙气极反笑。

“那就麻烦张姑娘了。”

顾昀安闻言笑道，不过下一刻却是收敛了笑意。

只见魏老三拿出钢刀，食指中指抹过刀身，而后双指轻弹，发出一声脆响之后，身子靠近顾昀安几分，刀尖有意无意正对着顾昀安。

“区区小事，岂敢劳烦张姑娘！”

顾昀安义正言辞地说道，他大踏步走过张若笙与魏老三，蹲下身将木箱上的粗绳放在双肩上，随后将木箱扛了起来。

“贱！”

魏老三与张若笙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