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五章 经年

孙茹一路上不再主动开口，哪怕周瑜几次想开导她，她也只是淡淡的回几声后看着远方沉默，这一别经年后又该怎样回去见自己的亲人呢？看着远山的风景，孙茹再次问自己，可是她知道如今已经没可以选择的路了。

此次去秣陵，虽然一行人不停的赶路，但也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未进秣陵城远远的就见到孙尚香和吕蒙侯在城门前。

他们刚下马，孙尚香便忙上前对孙茹道：“吴郡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兄长只是为江东百姓考虑太多，还请茹儿莫要记恨！”

孙茹这一路走来，心底因亲人的背叛带来的愤恨早已慢慢消去，虽然心底仍有芥蒂，但还未到记恨的程度，所以淡淡的回道：“我不是那般不明是非的人，姑姑大可放心，只是我今天太累，想早些歇息了！”言毕，她未等孙尚香接话，径自走上了都督府准备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掀起帘子，她看到了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周瑜的百姓，他们的脸上都挂满崇拜与期盼，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或许所有人都会期盼出现如姨父这样的人，保一方安宁与平静吧！

放下帘子，孙茹靠在车壁上，再次回想孙权说过的话，她不敢确定若父亲还活着，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任性，特别是一路上见了因战乱而饱受灾难的百姓，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马车“吱呀吱呀”的行驶在秣陵城里，她想着想着便进入梦乡，梦里，她又回到了江都吴侯府，府里桃花依然很美，在风中轻轻摇曳，桃树下大乔抱着孙绍看着自己微笑。

孙茹在周瑜府上休息几日后，换名周如，正式走进军营。她从未见过生母，可每当听别人喊“周如”时，她仿佛仍能感受到母亲用生命生下自己的那份温暖，而因周瑜也姓周，所以府里的人照样喊她大公子。

练兵时，大家只知道她是与孙尚香交好的周如，而离开军营回到都督府上，她就开始变着法的戏弄周瑜可爱的儿子周循，小乔也不生气，总是宠溺的看着姐弟二人嬉戏，要是做得过了就，偶尔出言：“茹儿以后是要出嫁的，这样恐有不妥？”

孙茹每次都是调皮的笑笑，这样的宠溺才是母亲吧，虽然只喊她小姨，但给自己的温暖胜过母亲，每次她都想，老天爷或许是公平的，失去了一样，就找另一样弥补了自己。

每次听周循糯糯的喊自己：“阿姊”，她的心就满满的幸福。周循比孙绍灵动，两只眼睛充满的是好奇，而不是孙绍那样满满的小心翼翼，但是因为他是早产的，所以生下后一直有些弱弱的，白皙的皮肤配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孙茹有时候想，要是个女子，定是个倾国倾城的。

在军营训练的时候没，周瑜治军很严，所以对孙茹也很少有包庇，刚开始的不习惯后，慢慢的，孙茹也如孙尚香一样习惯了马背上肆意飞扬的日子。

偶尔在休沐的时候，孙茹就带着周循去茶楼听话本，小乔责备的时候她总说：“要了解天下事，得从茶楼开始。”

周瑜可就不一样了，每次知道都要喊人将二人拉回来才罢休，每次都是说书的说到关键部分，周瑜的人就来了，太扫兴了，有时候说书人说到大刀砍下，还未知道砍死了没有，周瑜派来的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们并以最快的速度架起二人从茶楼二楼跃出窗外。

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再发生，孙茹进行了各种乔装，有时候就转成老渔翁，把周循打扮成小姑娘，有时候就装扮成老妇人，把周循装扮成小姑娘，这次周循不高兴了：“为何我每次都扮作小姑娘，我是个男的！”

正在往脸上染色的孙茹挑眉看了眼周循：“你这么小的个头，能扮作什么？如果继续穿男装，才出去就被揪回来了！”

“可，可我不喜欢小姑娘”周循扁着嘴道。

“什么，你断袖了！”孙茹惊得拿下画笔问，边检讨自己是不是欺负他太过了，把他给欺成断袖了？

“断袖？断袖是什么？”可怜的周循还一脸好奇的看着孙茹。

孙茹忙咳嗽一声掩饰后才道：“没、没，是我记错了，那你这次扮作小仙童吧！”

“小仙童是什么？男的还是女的？”周循一脸期盼的问。

“不男也不女，看不出性别的，是说书人说的，仙童是陪伴神仙的侍童，不分男女。”

闻言，周循低头思索了一下：不男不女，也比一看是女的要强吧？然后乐哈哈的配合孙茹乔装了，可是等乔装完了，他后悔的要死，如今是看不出男女了，可是脸上画的花花绿绿的就算了，额间还被点了一点红没，说不出的怪异，虽然不高兴，但是想着急着出去玩就不在意了。

时间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很快六年已经翻然而过，这六年，孙茹仿佛渐渐地忘却了那些伤痛，肆意的和周循一起长大，周循已经成了比孙绍还要亲的弟弟。

这六年里，孙茹总算干了件对得起周循的事情，在茶楼听了故事后，孙茹非要学习牛郎去山上遇仙女，于是真遇到了上山采药的姑娘在山间湖泊洗澡，一切都像故事里一样，不同的是小姑娘吓得大叫一声后周循落水了，而他因为从小体质不好没学会游泳，吓得孙茹忙下去捞起来，被吓到的小姑娘也顾不得骂他们了，看了看孙茹胸前的特征和晕过去的周循，反倒安静的和孙茹一起把周循救醒。

醒来的周循第一句话是：“仙女姐姐真是来找牛郎的吗？我今天没放牛！”

那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笑泯恩仇，于是姐弟二人多了一位懂点医术的朋友，她的名字宋瑶，是城西医管宋郎中的女儿，笑起来的时候一对小酒窝，估计周循天天对着粗鲁的孙茹有些不习惯，如今小姑娘才笑，脸就红了。

孙循的身体也因为多了这个朋友，变得越来越康健了。

六年中，断断续续的传来各方的消息：曹操屡战屡胜；刘备与曹操翻脸了，此时被曹操追杀只好退到荆州投靠刘表；陆逊用自己的方法安顿流民，地郡部分百姓开始忙着农耕织布，而非到处逃难或者打家劫舍；最后一个消息便是刘备三顾草庐，拜得诸葛卧龙为军师，才躲过了曹操的追杀。

诸葛卧龙吗？孙茹站在江边，看着远处清晨浓雾笼罩下的青山，想起那个如神仙般的男子，他最终还是出山了，如果还有机会与他相遇，将会是怎样的场面呢？那时候毕竟年幼，如今想来，只觉得唐突至极，她低下头看着水面，见水中的人影脸上淡淡的红晕配上一身男装，说不出的怪异。

孙茹心底莫名难过，几年的军营生涯，磨去的不仅仅是那份任性与冲动，还有少女该有的姣好容颜，如今自己还有几分像女子？又怎配得上神仙似地他呢？思及此，她恼恨地用剑搅乱水面，然后转身离去。

建安十三年春，孙权击败守卫江夏的刘表部将黄祖，占领了江夏数县，打开了西入荆州的门户，伺机吞并荆襄；但曹操南下，加上荆州牧刘表突然病逝，孙权接受鲁肃的建议以为刘表吊丧为名，派遣鲁肃前往荆州，前去探听刘备等人的意向及消息。

原以为，曹操不会那么早对东吴出兵，谁知东吴水军及沿江百姓从水中捞起的竹筒打乱了所有人计划，竹筒里装的是曹操向东吴发出的战书，战书在一夜之间飘满江面。

看完战书，周瑜愤然道：“曹贼这是还未出兵便想先扰乱我军军心，我偏不着他的道！”

闻言，吕蒙面有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瑜见状，道：“别支支吾吾的，从柴桑归来，主公可有令让你传达？”

“主公，主公还未决断，只是大部分大臣主和！”吕蒙言毕，低下头看着地面。

“主和？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我就不信所有东吴的官员都主和，你留在秣陵，我自去柴桑与主公商议！”说着，周瑜将竹简仍在案上。

“若主公主和，大都督又作何打算？”吕蒙忙问。

“此事不用你担心，你守好秣陵即可！”孙权起身道。

这时，孙茹急匆匆进屋，还未行礼便问：“听闻曹操下战书了，可是真的？他有没有提其他条件？”

周瑜摇摇头：“我明日便动身前往柴桑了，你也赶紧收拾行囊吧！”

孙茹忙拿起桌上的战书看了看后，才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战书！”

周瑜轻笑：“这战书吓得多少人想投降了，你的胆可真大！”

孙茹调皮的笑笑：“我胆不大，姨父放心带我去江夏迎战？”

“不是要你去柴桑，而是去吴郡！”周瑜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的答。

“吴郡？为何？”孙茹不解。

“战也好，和也罢，只有你们在吴郡，我才能放心的去应对！”

孙茹还想再说，但是见周瑜不变的郑重看着自己，便也没说什么，而是忙下去准备去了。这六年，她变得更加懂事，既然是姨父的决定，便没理由去反驳吧，很多年没见吴郡的亲人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翌日清晨，周瑜本来让小乔和孙茹一同，但小乔执意留下，而孙尚香早在听闻战书之日起，便不等任何人向柴桑奔去了，所以只剩孙茹一人向吴郡出发，青桐本想一同前去，但碧荷生病了，孙茹执意要她留下来照顾。

为了赶时间，她出了城后，马不停蹄的赶路，累了就靠着路边的树上休息片刻，饿了就拿出准备好的干粮，连住店的时间都省掉了，这一路上，因为她装扮普通，加上个子小，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眼看，身上的干粮块没有了，她正想着进丹徒城里的时候备一些，谁知，丹徒的县令听闻曹操下战书，早吓得想投降，城里主战和主和意见不一致，所以开始内乱了，远远的看到乱哄哄的丹徒城，孙茹只好绕道。

绕道后没多久，孙茹便后悔了，毕竟走一条从未走过的路，还得一路担心遇到劫匪或者抓壮丁的人，因为正处乱世，大家都都忙着屯兵争权，所以除了对生活没盼头的百姓成为土匪外，一些大户人家忙着抓壮丁，孙茹只得一路上专走僻静甚少有人走的路。

眼看太阳渐渐下落，而孙茹已经连续三天只是吃点野外和野果，再找不到农家，她估计就得饿死在树林里了。夏日的天常下雨，树林里极其潮湿，连着几日风餐露宿，她现在非常想找张床好好睡一觉。

马匹慢慢前行，她饿得有些两眼发慌，正打算将枝头的鸟儿射下充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几声“噗通”鸟儿齐齐飞出树林。

“什么人，别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不敢出来！”孙茹打起精神拔出剑问道。

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危险，不停的在原地边打转边边啼叫，孙茹握紧手里的剑，紧张的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危险，只听一声口哨声响起，哗啦啦的一下子，一大群穿着怪异的人便已将自己包围。

“你们是什么人？”孙茹看着慢慢走近的人群问。

领头的那个啐了口吐沫后，骂道：“妈的！以为是条大鱼，谁知道是个穷小子，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守了一天，简直就是浪费我们的时间，早知道就该去大路守着！”

闻言，领头的旁边有个瘦小的手下忙狗腿的回：“大路上不是怕官兵嘛，大王瞧瞧，这小子看着寒酸，但他骑的马可是匹宝马，加上他手里的宝剑，今天我们也值了！”

闻言，领头的鄙夷的看了眼孙茹后，开始细细的看着她手里的宝剑，她再次握紧宝剑后骂道：“原来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土匪呀，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打主意都打到我头上了！”

“吆喝！今天老子算是长见识了，竟然遇到个不怕死的，本来只是想要你的东西，现在看来，非把命留下不可了！”领头的说完，吐掉嘴里的草根后，大喝：“兄弟们，抄家伙！”

一场汇战就这样拉开了，孙茹的剑术不错，最先走近的几个人都被她刺伤了，但是慢慢的，他们不再上前，而是耗着她，而她加上很久没休息，很快就体力不支了，眼看她快要杀出包围冲出林区的时候，突然一个网兜罩了下来，一下子罩得她人仰马翻！

在从马下摔下的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晕过去了！

一劫匪，走近拍拍孙茹的脸后，见孙茹未醒来，忙报：“这小子装死！”

瘦小的劫匪忙道：“要不把他杀了吧？拖着也累！”

头领摇摇头：“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他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应该带回去慢慢折磨才对！”

瘦小的劫匪忙狗腿的下令：“还愣什么，没听大王说的吗？”

劫匪解开网兜的时候，孙茹迷迷糊糊的看了眼不停挣扎的马匹，心想，真是阴沟里翻船啊，难道真到了倒霉的时候了吗？她看到远处草丛里静静躺着的霸王令，还好霸王令没落入他们的手，正想着，劫匪将她用力拖出，一阵摇晃，她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