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七十八章 借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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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雍，孙权幕府任左司马，掌军政和军赋，深得孙权器重。

今日见孙茹这一跪，吓得赶紧回府和夫人商议对策。

本来，若是听到孙茹不愿意嫁，他会觉得孙氏太不给顾氏面子，如今这番下来，反而觉得是不是顾家太勉强别人了？

顾夫人听顾雍说完，恨恨道：“我儿那般优秀，她竟还敢如此不知好歹？”

说着，她满眼怒火，双手用力扭着手中的绢帕。

顾雍道：“现下已如此，先不管了，听主公言你见过先主公另一位嫡女？”

顾夫人道：“见过又如何？难不成我儿不娶孙策之女就娶不到妻了？”

听夫人直呼先主公名讳，顾雍怒道：“还请夫人慎言，如今主公是为全我顾家颜面，才另指一位。”

顾夫人也不是真分不清形势，压下火气道：“那女孩我见过，性格挺好，乖巧懂事。”

顾雍道：“那我们写信问问邵儿？”

顾夫人一听，不乐意道：“自古娶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不也听我的，娶了宛如还生了孩子？若非宛如无福，哪里轮得到孙家。”

听夫人又要说孙氏不是，顾雍忙道：“是邵儿主动求娶，不告诉他不好吧？”

顾夫人道：“你告诉他实情，若他要等三年呢？届时那孙氏女又不愿呢？”

顾雍抿着嘴不回答。

顾夫人又道：“你要的只是与孙氏联姻，同是先主公之女，又有何差别？如今主公给了这份情面，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顾雍心想，同是先主公之女，差别肯定是大的，不然主公和公女不会联合起来演今天这一出。

顾雍心底一叹，是顾家主动求娶，如今只能让儿子委屈了，心想或许儿子也未必那么在意，毕竟当年宛如进门，儿子也只是相敬如宾，没看出多特别。

顾夫人又道：“现下，邵儿已出仕，凡事当以前途为重。”

顾雍一听，也在理，于是，在没有通知顾邵的情况下，第二天就去找孙权表明心意去了。

孙权很是开心，立马下召指婚。

建安十六年，孙权下召指婚长兄孙策嫡女与顾雍长子顾邵，结两姓之好，消息一出，江东四大家族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信息。

孙氏这是主动拉拢世家子弟了？

顾邵听到消息的时候，自是高兴非常，连忙又写信与陆逊分享喜悦。

陆逊回到海昌后，一直揪心的等着秣陵那边的消息，听闻孙茹跪了几天后就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除了加紧屯田事宜，还得加紧召兵之事。

周瑜去逝后，陆逊分析了时局，认为只是屯田安民，还不足以让孙权对他另眼相看，孙权在意的是兵马，这乱世中，唯有兵马才是实力。

陆逊便开始计划着召兵，现下海昌府兵才一百多人，他需要组建自己的部曲。

陆逊收到顾邵的再次来信，聂威在一旁看到，怒道：“横刀夺爱，还来炫耀？”

陆逊笑道：“这不是阿茹。”

聂威不解。

陆逊道：“这不是阿茹，我相信她。”

陆逊知道，若孙茹跪了几天后没有传来其他消息，那这几天她和孙权肯定谈妥了，所以指婚的人肯定不是阿茹。

只是顾邵不知已换人，定是姑姑和顾雍的谋划，陆逊轻叹：“表兄或许也是无心，日后莫要为这事埋怨于他了。”

聂威虽然心里仍然不满，但只能点点头。

陆逊接着道：“届时，表兄知道真相，定是苦不堪言。”

肯定苦不堪言，被自己父母算计，有几人愿意？

陆逊知顾邵的性子，未出仕前，过的潇洒自在，出生至今未受过太大的挫折，活得像太阳一样热烈又有生机。

而反观自己，十二岁从陆康府上带着族人逃出来后，代替陆绩重整陆门，整日汲汲营营，早已活不出顾邵的样子。

收起顾邵的信，陆逊对聂威道：“若是定下婚期，记得替我备一份大礼送去。”

聂威道：“大人不打算回信了吗？”

陆逊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叹息着摇摇头：“事已至此，没有必要了。”

顾邵很快就该知道真相了，孙顾两家对联姻重视，定不会让婚期拖太久的。

指婚后，双方很快交换了庚贴，定下婚期，一切流程在顾邵不清楚的情况下，按部就班的安排着。

孙茜这边，听说是指婚豫章郡太守，想起当日在芜湖惊鸿一瞥，自收到指婚召令后，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对大乔亦是越发的孝顺了。

孙茹那日下午跪至第二日顾雍答复孙权后，才离开，回去后就病倒了。因着周瑜去逝，孙茹不爱惜身体，又一直郁积于心，这次一病就病了很久。

孙权知道了，请了名医给孙茹看，但这病仍是断断续续的拖了将近一个多月才恢复。

完全恢复后，碧草与她说顾邵与孙茜的婚期已定，她安静的坐在窗前久久不语。

她想起破庙中初见顾邵，那时的他阳光自信，活得潇洒恣意；想起芜湖再遇，眼中满是对她的关切。

孙茹闭上眼，心知他一番错付，自己唯有辜负了。

几日后，孙茹给陆逊传了一封信，然后赶往江陵。

江陵城，孙茹上次去的时候，满心欢喜的等着周瑜，这次去，却已是时过境迁，她想起孙尚香与她说过的话，人活一世，不可能只为儿女私情活着。

才一个月的时间，孙权决定把荆州借给刘备，同时，让刘备立了字据，若刘备取得新的安身之处，就立马还南郡于东吴。

周瑜去逝，孙权命鲁肃接管周瑜的兵马，屯兵江陵，让程普任南郡太守和鲁肃一起镇守江陵。

把南郡借给刘备后，孙权命程普退回江夏郡，任太守，鲁肃退出江陵屯兵陆口。

孙茹此番是和鲁肃一起从江陵退回陆口。

她虽然对孙权的决定疑惑重重，却只是帮着鲁肃收拾着各类文书。

正收着书简，有人报庞统来了，孙茹扭头看着鲁肃。

鲁肃道：“既是士元，无需回避。”

庞统，字士元，周瑜在世时任功曹，周瑜去逝，他和鲁肃一同将周瑜棺柩送至芜湖，并配合鲁肃主持丧仪，所以，和孙茹亦算熟人。

庞统进屋后，先给鲁肃行礼，见孙茹也在便道：“某此番前来，是向二位辞行的。”

孙茹放下手中书简，惊讶道：“辞行？功曹被叔父派去何处了？”

庞统尴尬一笑，道：“主公既已将江陵借与刘皇叔，某打算投入其帐下。”

孙茹将眼睛瞪如铜铃，天下竟有人将背弃说的如此好听，借的是地，又不是人。

鲁肃却无丝毫惊讶，笑着回道：“士元既已想好，便不做强留了，今日一别，还请珍重。”

庞统向鲁肃双手一揖：“望大都督珍重。”

言毕，也不看孙茹，径自就离开了。

孙茹指着庞统的背影，不可思议的看着鲁肃，嘴上道：“就这么让他走啦？”

鲁肃轻叹：“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强求。”

周瑜才刚走，庞统就这番做派，且投的是刘备，让孙茹简直忍无可忍，怒道：“这人如此急匆匆投靠刘备，难保证之前有没有背着姨父传书给刘备。”

鲁肃劝道：“庞士元名声在外，定不会如此行事，人各有志，做人要有雅量，好聚好散何尝不好。”

孙茹心中仍是不满，但鲁肃说的对，为此等小人生气，实在不值得。

孙茹于是低着头继续收拾书简。

鲁肃却想了许多，公瑾在世时欲取益州，如今公瑾去逝，取益州的计划无法实施，庞统急着投奔刘备，估计是想助刘备取益州，他不愿诚服自己之下，而自己亦无意取益州，那就随他去吧。

江陵去陆口的路上，途经浔阳，吕蒙在此屯兵，有人问鲁肃是否要去拜访吕蒙。

鲁肃主持完周瑜的丧仪后急着接手周瑜的兵马，后又忙于刘备借南郡之事，如今只觉得疲累不堪，想要拒绝。

下将道：“吕将军功名日益见显，不可以故意待之，都督当前去拜访。”

鲁肃知孙茹认识吕蒙，扭头问孙茹：“吕子明性情如何？”

孙茹笑道：“子明性子直爽，师父不妨去见见他。”

鲁肃便带着孙茹去了吕蒙府上。

他们至吕蒙府上，已是夜里。

鲁肃在未入吕蒙府上时，对杀伐果决的武将府邸是有别样猜测的。

然，进府后，却让他改观不少，眼前的府邸，朴素简约，没有他想象中的杀气，反而多了文人的书香气。

吕蒙对鲁肃和孙茹的突然来访很是惊讶，但立马准备酒席盛情款待二人。

见孙茹想饮酒，吕蒙笑道：“小茹那点酒量，还是莫要再饮吧？”

孙茹气笑：“子明怎知我酒量未长进？”

鲁肃忙道：“你生病痊愈不久还是莫要饮。”

孙茹便只得悻悻的缩回手。

吕蒙见状，大笑：“还是大都督降的住小茹。”

鲁肃无奈的摇摇头。

孙茹便只得安静的陪着用膳。

鲁肃和吕蒙一言一语的闲聊中。

待酒足饭饱，吕蒙邀约鲁肃去书房坐坐。

此时鲁肃有些许醉意了，便跟着吕蒙去了书房。

孙茹则陪着下人去厨房做了醒酒汤。

鲁肃和吕蒙入书房，见按上有吕蒙未收起的书简，他问：“子明在看何书？”

吕蒙笑道：“战国策-魏文侯借道于赵攻中山。”

鲁肃先前知吕蒙少时家贫读书甚少，从军后，虽勇猛过人，但总担心他有勇无谋难堪大任，今日一番交谈，见吕蒙有礼有节，谈吐风雅与自己猜想迥异。

鲁肃看到书简，想起当下局势，便叹道：“子明繁忙中仍不忘学习，实乃江东之幸。”

吕蒙笑笑：“也就闲暇之时抽空看看，倒让子敬见笑了。”

见鲁肃一脸优思，吕蒙忍不住问：“大都督此番担负重任接公瑾之职，与关羽隔界相望，然关羽对江东气势逼人，您可有对策以备不虞？”

鲁肃刚接手周瑜的职务又遇上刘备借南郡，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他抿了一口茶后，道：“唯有临机应变，届时看情况再做决断吧。”

吕蒙闻言，微微皱眉头，道：“现下，孙刘虽已结盟，然关羽实乃虎熊之将，此人能力强且好学，为人虽英雄气概，但孤傲自负，好欺人，与之为邻，如何能无应对之策。”

鲁肃自是知道其中厉害，只是还没来得及考虑太远，便叹道：“子明言之有理，依你之见，当如何？”

吕蒙于是向鲁肃分析当下局势，预测关羽会做各种反应，并给出五条不同的应对之策，且对每条计策细细讲解，他在讲解时旁征博引，深谙兵法之道。

鲁肃闻言，大为惊叹，忙越过案桌，至吕蒙身侧，轻抚吕蒙的背，赞叹道：“吕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及乃至于此也！”

鲁肃又接着道：“吾只知子明带兵打战勇猛，今方知，以子明之才略，已非当日吴下阿蒙！”

吕蒙哈哈哈几声大笑，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且您我已多年未深谈，这期间足可改变很多。”

鲁肃点点头，叹道：“公瑾走后，吾既伤感友人骤然离世，又担忧东吴的将来，今与子明一番深谈，倍感欣慰，东吴自公瑾之后仍有帅才，吾今欲与子明结拜为异性兄弟，不知可愿？”

吕蒙闻言，感动异常，端起茶碗，忙道：“吾深知自己不足，唯有学而不止，对子敬兄更是仰慕已久，大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说着，将茶碗递给鲁肃。

鲁肃很是高兴，接过茶碗，饮下茶水后，携手与吕蒙一起去找吕母结拜去了。

登堂拜母的情义，之前唯有孙策和周瑜，如今又多了鲁肃和吕蒙。

孙茹提着醒酒汤回来的时候，鲁肃和吕蒙已去吕母跟前结拜去了。

孙茹只得提着食盒又换了个地方。

待二人结拜完后，孙茹将醒酒汤乘出与二人。

吕蒙摆摆手：“我酒量甚好，不需要。”

鲁肃也摆摆手：“今夜与贤弟深谈，感触颇多，酒早已醒透。”

孙茹对鲁肃道：“恭喜师父得一贤弟。”

然后对吕蒙道：“子明此番与师父结拜，日后便是我的长辈，日后还请子明叔多多指教！”

说着，孙茹双膝着地，向吕蒙行了大礼。

吕蒙见孙茹突然一本正经，很不习惯，挠挠头道：“怎的突然变老了？快收了这些礼数吧。”

鲁肃闻言哈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满屋欢笑声。这是自周瑜去逝后，鲁肃与吕蒙第一次真心的笑。

孙茹在一旁看着，竟感动得想要流泪，眼前这二人，虽政见不同，却殊途同归，皆是姨父看重的人，如今二人结拜为兄弟，姨父在天有灵，定是非常欣慰的。

那天夜里，鲁肃和孙茹留宿在吕蒙府上。

翌日清晨，吕蒙亲自将鲁肃和孙茹送至城外才返回。

路上，鲁肃向孙茹感叹：“我之前以为武将大多有勇无谋，今与子明弟深交，才知当初公瑾为何会信重于他。”

孙茹道：“幼时，子明叔曾教我骑马，那时我只知他性格直爽，甚好相处，这些年便偶尔约了饮酒，上次姑姑大婚，我还与他约了下次再战。”

闻言，鲁肃无奈摇头笑笑：“你这是还记挂着昨夜的酒吧？”

孙茹笑道：“师父关心茹儿，茹儿岂会不领情，且茹儿深知，以我酒量，即便练上几十年亦是不及他分毫的。”

鲁肃哈哈哈大笑，点点头“此言甚是！”

有了吕蒙这段插曲，鲁肃和孙茹赶去陆口的心情亦没有当初刚离开江陵时那般沉重了。

借出南郡，无论何种原因，在离开江陵的那一刻，总是不舍的。

鲁肃不舍于好友用命拼来的城池不得不拱手借出，孙茹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