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简珊再次醒过来时,已是隔天日午了。
简珊浑身像灌了铅一般,连手臂都难以移动。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手持医书坐在一旁的池翊。
“先生。”简珊的声音很是微弱,传入池翊的耳中。
池翊原先沉寂的眸子仿佛带了些光,急忙起身到简珊床边。简珊这次能半日多就清醒过来,便是度过这一次危机的好兆头
“你先躺好,别起身,现在身子怎么样?”池翊止住了简珊想要起身的动作。
“不是很好,浑身很重,胸口像积压了淤血一般,但是难以抒缓出来。现在这天头怕是已经到了日午,可我浑身还是极为困倦。刚刚我也试着移动身子,却很难移动。”简珊缓缓说道。
“你先闭上眼,再假寐一会,但是切忌不要睡着。稍等会,煎的药再等些时候便会上来了。”池翊柔声说道。
“别担心,相信在下,在下说过了要医治简小姐,便定是会医治到底的。简小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长年累月的积压,难以一次医治彻底。前些天药泉虽是缓解了,但是难以长期维持。在下原意也是想稍抑制,再迎来今日的爆发。”
说到这,池翊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抱歉,简小姐出事时,池翊未在小姐身边。”
池翊虽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语气中却带了一丝自责。当他赶回家看见简珊摔落在院中,周围是喷溅的鲜血,他难以用过去二十年学习的语言,描绘出当时心里的感受。
他原是知道简珊是这几天的,只是他估算的是后几天。昨日恰巧出去调制药方了,但是忘记了和简珊嘱咐一声。
池翊有些自责,但也还算庆幸昨日回来的恰是时候,倘若再晚些时候,怕是简珊没有今天这么容易醒来。
“先生,别唤我简小姐了,唤我简珊吧。”简珊看出了池翊眼中的自责,但是也只能略过,转头说起称呼的事情来。
“简珊?”
“是的,简珊。”
“好。”
“简珊,昨日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府中不该一人都未留下照料你。”池翊说的极为慎重。他虽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但涉及到简珊安危,该有的歉意不会少了分毫。
“昨日府中一人都没有吗?”简珊想着昏死过去前,那某出现她眼前的残影。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
很快简珊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倘若她出现幻觉,那幻觉中的人儿必然是池翊,而非青画。
想到此,简珊眸中多了些沉思。
虽然青画这些天时常在她面前说些难听的话,但她一直以为这是小姑娘不成熟的表现,也未往心里去过。但...
“昨日府中,在下去药房配了几味不常见的药,青奴去照管了府下的铺子,青画去了佛寺。”
此时刚巧青画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眼神中稍带了些心虚,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多了些无畏的情绪。
简珊无意理会青画涌动的情绪,只是再不想多做无用的纠缠了。
池翊见青画端来了药,便搀扶起了简珊,稍稍固定后,准备接过青画手中的药。
青画竟后退了一步,看着池翊皱起的眉头,后知后觉自己莽撞了些。
于是开口说道:“先生,我来便好。”
言罢,上前给简珊喂药。
简珊直视青画的眼睛,缓缓带了一丝笑意。而后在青画喂药时,突然做出被呛住的样子,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原先在一旁心怀愧疚的池翊立马接过了简珊,给简珊顺气的同时,拿走了青画手中的药。对青画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青画有口难辩,看着池翊先是整理好简珊的被褥,再一勺一勺喂药。青画心中只剩下了恼火,她笃定先生是被简珊给欺骗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青画眼中却又充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简小姐又如何,病秧子一个,怎可一直拖住先生,先生是属于药谷的。
突然想到什么,青画扬起了得意的笑:“简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如若我不愿帮助她,她这病一辈子都好不了。”想到简珊求她的画面,她突然就对刚刚看见的一幕释怀了。
最大的筹码还在她的手中,就暂且再让她舒服一天。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简珊知道那个消息的表情了,一定很是好看。向来清傲的简家小姐,被迫向她屈服,想想就舒爽。
这边,池翊喂完了药,对简珊叮嘱道:
“好好休息,等到晚上,会有人送来药和膳食。在下得去药房中尽快研制好后面的药,倘若有什么事情,唤青奴便好。”
打开门时,池翊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的问简珊:“简府这些天,一直想送一些仆人过来照料你,我暂时没答应,你这边怎么想?”
过了很久,简珊才慢慢道:“回信便说,不用一些,将岁春送过来便行。”
得到了回复,池翊走出了房门,看见了走廊一侧的青奴。
池翊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走进药房时,青奴跟了进来。
才关上门,青奴便跪下了:“主人,是老奴没有教好孙女,恳请主人看着第一次的份上饶过她。”
池翊许久未说话。
过了半刻,语气中带些冷厉:“青奴,我再晚半个时辰回来,简珊便救不回了。”
青奴将头低的更低了:“主人,三日内老奴定会为青画安排好去处,望主人饶过青画这一次。”
一时间,药房内寂寂无声,池翊算是默许了,三日是他看在青奴面上留的最后一丝情面。倘若这三日内青画...那便,按照药谷的规矩处置吧。
另一边,青画却全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依旧沉浸在,简珊即将向她低头的兴奋中。青奴的一番警醒,丝毫未放在心上。
还未到晚膳时间,简珊便醒了。
一觉醒来,原先身体的沉重感轻了不少,只是胸口依旧被闷住,呼吸稍有些困难。腿上摔了的地方疼痛正在慢慢苏醒,因为伤口淤青在衣服下面,池翊似乎并未发现。
简珊试着活动了一下腿,发现只是稍疼了些,并未伤到厉害处,便把心思放在了一旁。
池翊和她说的话,道理她还是懂的,欲扬先抑。
她这样的病,唯有触底反弹,否则难谈医治之法。那一趟佛寺定不是随意去的,池翊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回想那一天的经历,简珊便知道了,谜底当在青画身上。
说曹操,曹操到。
青画未敲门,便端了药与膳食进来。先不说神情,便是走路的姿势都变得张扬了起来,脸上满满的自得,眼底还有一抹毫不遮掩的嘲讽。
简珊挑了挑眉,静待着青画开始。
免费的戏干嘛不看呢。
青画上前一步,头稍稍昂起:“哟,这不是简小姐吗,怎的这晚膳是由我来送,不是由我家主人呢?”
说完轻轻娇笑了声:“哎呀,原来是因为,简小姐只是我家主人一个临时病人呀,这也幸得我家主人善良,让你白住这府中...”
本来简珊是不想打断的,但是听见这个“白住”,简珊神情非常认真的反驳了句:“不是白住。”
青画被一个“白住”打断了有点懵,刚准备开口,又被简珊打断道:“我日后要替先生去别的人家诊治的,这些天我已经看完了大部分医书了。”
简珊的表情十分认真,一时间青画被打断了节奏,不禁恼羞成怒。
刚准备继续嘲讽,不料又被简珊截过了话头。
不过,此时简珊脸上的表情,不再是人畜无害的认真,依旧是同一双眸子,却染上了大片的阴森与偏执,偏偏脸上还带着笑。
看在青画眼中,只觉得诡异极了。
青画看在眼里,生了逃离的想法,将手中的东西重重放在桌上,后退一步时却又想到:
“怎的我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手上还有最大的筹码...”
青画后退的脚步猛地止住,又恢复最初那副昂扬得意的神貌,上前嘲讽道:“简小姐,你熟读诗书。不知简小姐能否为青画解释一番,何为命不久矣,何为时日无多。”
青画话说的恶毒,简珊回答的倒是轻松:
“我呀。”
无悲无喜,嘴角甚至还挂着微微的笑。
可简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原以为青画能有什么花样,半天也不过如此。
还未等青画开口继续嘲讽,简珊轻飘飘来了句:“方丈在出家前是你父亲吧。”
“知道了还不求我,你...”
话说到一半青画愣住了,过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主人?可是,这不符合药谷的规矩的...”
青画话说的断断续续,语序混乱。整个人还处于极大的惊吓之中。
简珊没说话,她只是看了看门边的影子,嘴角的笑又扬的高了些。
青画却仿佛被简珊的笑给刺激到了,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又出口嘲讽道:“知道了还不立马求我,父亲...方丈可是唯一能够救你的人,而我又是唯一能够说服方丈救你的人。”
青画的语气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些骄傲。
“只要你现在下床来跪下来求我,然后立马离开这里,此生再不纠缠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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