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第106章 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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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功了……但是……对不起……江蓠……”

他说的足够慢，我也能听明白他说的每一个字，只是最后那个像是名字的词我无法确认。

那声音仿佛是从破烂的树洞中颤抖着传出，声线上仍旧爬满了粘湿的土壤和蛆虫，像是仍旧裹着腐烂草席的尸体。

也许可以把它理解为理智尚存的食尸鬼吗？想到这里，我有些安定下来。食尸鬼是低级任务最常见的作祟恶魔，应对方案也足够成熟，应该没有必要因为所处地域不同而慌张。

不过我现在的所处应该是这个恶魔塑造的某种空间吧，继续待在这里会落入被动，倒不如主动破开这个局。

我翻出圣经，将一页页的圣经抛洒向空中，再投掷出数把银质匕首，将那些圣经固定在四周的墙面上——这个方法除了能形成限制恶魔的空间外，自然也是有破除来自深渊的桎梏和禁忌的作用。

最后一页圣经缓缓飘落，随着那悠扬清脆却又森幽诡异的铃铛声音一同下坠。我一步向前，抵住长刀的刀柄，借势向前疾行而去。

刀剑刺破了圣经的纸页，刀身闪耀的纹路在浓郁的气息中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发出划破了空气的“噼啪”声。

这个给我感觉与食尸鬼差别不大的东方恶魔显然并不会是这里如此放肆的恶魔气息的主人，为此我又放心了不少。

那股腐臭的味道越来越近，它仿佛没有察觉到我一样仍旧拖着脚步缓缓前行，身上的液体落在瓷砖上，啪嗒啪嗒。

我屏住呼吸，从小腿发力宁转腰身送到双臂的力量由刀尖穿透了那薄薄的圣经纸页喷薄而出。我不想要让战斗耽误太久，我想要一击结束战斗。

“当！”

我手臂一麻，既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那就应该立刻回身防守。我还没来得及去想到底是什么阻碍了我的攻击，身体已经先一步旋转后撤，接上一个不算狼狈的翻滚，远离刚才的位置。

长刀的刀刃仍然在因为刚刚到激烈碰撞而颤抖着发出共振的鸣音，同时夹杂着细碎的铃音。

看来地方剑技和力量都不弱。

我一边抚着刀身一边抬起头，只见对面也是一个保持着回防姿态的身影，同样由于手中长刀的震动而将左手搭在刀面上——只是他那一把刀是显然的东方制式，刀身粗细适中、弧度精妙，被他窝在手里就仿佛是一柄锐利却华美的簪，让人在由于那把刀的完美而惊叹的一瞬间，忘记了它的主人甚至是一个行将腐朽的行尸走肉。

确实是一把好刀，至少，并非我手中这把量产的海辛长刀所能媲美的。

让我惭愧的是，对方也并没有暴殄天物，那把刀似乎已经融入了主人的身形，因为主人的一举一动而散发着桀骜凌厉的气息。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心下不安，只能再度暴起。

其实人类能够单纯凭自己的力量战胜恶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猎人们都会依靠神的力量——猎人们的十字架、圣经、圣水、海辛家的制式装备、各类符文，都是让人类拥有更大胜算的作弊器。我已经明白单纯靠我是无法战胜眼前莫名强大的食尸鬼了，但至少，我还被那素未谋面的神所庇护吧！

“因我父纯洁无玷之名，因天使和圣徒的代祷，使父托付于我神圣权威，使我安然出击，使我驱逐恶秽邪祟伎俩的侵犯。”

我低声吟诵着使圣光加护的祷告，一跃而起，向着那仍在沉思着的恶魔狠狠劈下。

但是正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它显然也是一个技艺精纯的战士，即使之前处于僵硬的状态，也能很快地提起他那把不俗的刀，格挡住了我的攻击。

就在那一击刀刃交错的瞬间，它身上再次飘荡出悠远的铃声，叮叮当当，却好像化解了我被震得酸麻的双臂的迟钝，让我的脑海有了一刹那的清明。

我看见这恶魔早已因为腐烂而融化的眼睛中，好像也因此流转出了些许光芒，但转瞬即逝。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它的力量比我要强，我无法从正面突破。

我一击不中，再次越开。如果就在这样狭窄的空间中战斗，是无法发挥出长刀的威力的；如果换做使用匕首，论力量我并没有自信能够敌过它。

我本来并不想在餐馆中拔枪，但是看来，已经别无选择了。

那恶魔向我挥刀而来，刀风凌冽，毫不留情地划出一道银光。我矮下身子，不退反进，逆着刀光扑入那恶魔的胸前，同时拔出了后腰的白枪，瞄准了它的胸膛，结实的摁在它的胸口发射出了子弹。

任他再怎么强悍，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还是与一般的尸体无异啊。

毕竟时代变了[1]，即使这里是历史悠久的C国，即使是这里的看起来无比强劲的恶魔，也无法不被热兵器的杀伤吧。

于是我又继续对着它的胸口补了几枪，最后一枪射向它的下颌。

不知道是刚才激烈的战斗的缘故，还是这只恶魔的特性，我觉得有些热。再说了他浑身就像是被浸泡在臭水沟里几天几夜一样，搅和着腐烂的味道，让人作呕。

我扯了扯领子，试图从那恶魔的双臂间挣脱开来，应该是时候进行结语了。

那双臂的环抱却像是铁一样硬，我竟然一时间不能移动分毫。而它的双臂传来的热量也逐渐渗透过我的外溢，侵袭入我的肌肤，就像是某种烈火般的毒素。

我不再指望能够华丽地脱险，于是再次俯下身子，试图从它怀抱的间隙中打着滚钻出——只有那样我才能继续挥舞我的长刀。

那恶魔却倏忽暴起，眼中流露出极深的紫色，紫到发黑，划破一道长长的尾迹，夹杂着嘶哑的吼叫声向我扑了过来。

我没想到那样的补刀都不能杀死它，慌乱地提到格挡着。两把刀之间的碰撞声夹杂着细碎的铃音，竟让我有种面对着肆虐的篝火起舞，后颈却被女妖低低地吹气的感觉。

不行，这样下去局势只会更加糟糕，我还是应该逃跑了。

我反身开枪，再次一个翻滚，将将避开它宛如斩断乱麻一样疯狂的攻击，从它的身下钻了过去。现在我的眼前就是这个贴满白瓷砖的长廊了，只管跑下去就没问题了吧！

等等，不对——按理说，我的圣经应该已经驱除了这里的邪咒才对，可是为什么，之前的那个走廊还是个死胡同呢？

来不及多加思考，因为现在除了向前狂奔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个恶魔身周的温度逐渐开始上升，就像是火焰猛兽的吐息一样，燎烧着我的后背。但是这种炽热又和一般的高温并不相同，它的本质并没有那样活跃的核心，反倒是像是一切都死了一样——就像是因为久不逢甘霖的大地，龟裂的土壤下爬不出任何有生命的物体。

真是小看它了、不对，是高估我自己了。

“嗡”的一声从耳后传来，我立刻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果不其然，那恶魔将自己的刀向我投掷而来。我侧身闪过，却鬼使神差地想要去接住那把刀。

于是我伸出了右手，堪堪握住了飞驰的刀柄。

我没想到那刀的力量竟然有那么大，将我猛地向前带了个踉跄。

而我的手握处，由于剧烈的摩擦，我发现刀柄处的一些黄色的纸开始剥落。那些纸上用朱红色的笔记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什么像是汉字又并非汉字的符号，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应该也是某种用于封印的符咒。

可是，那恶魔一直紧握的刀柄上，竟然会有封印的符咒？难道是封印它自己吗？那么它又为什么执迷不悟地要握着这把刀呢？

我暂时无从得知，同时我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利爪划破了瓷砖的声音。

它已经完全怒了，毫无章法地向我发动攻击。我拎着两把刀，尽全力保持速度向前奔跑。只要出去了就没事了吧，现在仍然是白天，这东西总不可能在人口众多的白天现身吧！何况，应该还能找到弗拉德来帮帮忙……

可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餐厅为什么要建造一个这么长的并且没有任何支路或者房间的走廊呢？

难道是说……我心下有些凉，撕下一页用于导航和标注的符文，又草草地加了几笔，让它能够在恶魔气息中燃烧起来，丢到一旁。

别告诉我，我一直都是在一个循环的迷宫里逃脱这个怪物的追赶啊，我可不想做神庙逃亡的主角。

炽烈的气息和已经接近癫狂的散碎铃声紧咬着我的影子不放，我也只能闷头向前跑，一边祈祷着不要再次遇见刚刚我丢下的那个标注符文。

该怎么办……我好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境。我觉得在我再一次遇见那个符文之前，一定要想好怎么做才行。

然而，不知道是如我所料还是说让我失望，那个闪着幽幽蓝火的符文从一个光点逐渐放大逐渐在我的视野里清晰，随后被我甩在身后。

果然如此。

再跑下去也是徒劳了吧，难道说圣经的破除邪咒的力量在这里并不适用？那就是逃无可逃，只能回身迎战了吗？

可是我想打也打不过啊！

C国之行不过刚下飞机，我不至于现在就用上那些要消耗我生命的能力吧？

不管了，只能拼了！

我挥着双刀拧转身子，以进为退，对着那迎面而来的恶魔脸上狠狠地划去。

如果我的武器伤害不了你，那么至少，你的武器不应该再毫无用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