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酒楼人声鼎沸，四人仔细听了许久，也未听得什么艳鬼女尸，只有些虚伪的吹捧与客套。

怀思犹疑，“难道被茶馆小二诓了？”

“那人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再去别处打听打听。”

惯例让怀安支个摊儿问诊，很快与镇上的最强情报部门——大爷大娘们搭上话。凭借怀安亲和的笑容和有效的治疗，打听到堪比一箩筐羊毛的线索。几人仔细记录下来，收摊后找了个安静处，剔除干扰，一一梳理。

“现在能确定的是有个女子怀了某个举人的孩子，在那举人上榜后，不日便意外横死。”

“嗯。”怀安点头。

怀沁持笔往记事本上打了个小圈，又道：“女子家原本住在朝东一里开外的纸伞巷，怀思你去现场确认下。”

“好。”

“怀安，‘那女子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谁家能生出那么多闺女’，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听懂，只是逐字逐句记下来的。”怀安又转头看向正对着一桌子纸张冥想的怀谟，“怀谟你明白吗？”

“或许那些女子是被人收来的吧。”怀谟想起些不太好的地方，于女子而言是人间炼狱。

“收来的？”怀沁不解。

“字面意思。”怀谟对此不想多作解释。

怀安扯过话题，笑问：“怎么你们都不好奇，今日我出诊没耗半份精神呢。”

“哼，算你学聪明了。哪儿有人成天耗费精元神元给人疗愈。”怀沁往怀安肩上敲了一拳，问道：“你师父骂你了？”

“那倒没有。师父他只是给我讲了些他以前的事，又提醒我楼中不过幻境罢了。”

“幻境罢了……”怀沁不予认同，“可这些人，这些草木，还有迎面而来的风都如此真实。一渡师伯修筑试炼楼也是为了弟子能更加真切地体验山下世界。”

“怀安。”怀沁正色与之对视，“你还是按你想做的做吧。”

“善。”怀安微微一笑，唇角如春花尽绽。

“师父不过宽慰我，一遇上什么无能为力的事，我会介怀很久。”

“对了，闹鬼的客栈是哪家？”怀谟及时言归正传，这最重要的一环还没扣上。

城中有各个档次的客栈，精美如别苑者，早早被富贵人家包了下。稍贵些的也格外清静，供举子安心备考。有艳鬼传闻的客栈住的是无背景、文才不算拔尖的考生。

怀思很快回来，那空屋的确有浓浓的怨念，有横死的产妇化为的厉鬼存在过。只是被什么力量给强行抹杀了，现下只是怨气还未散去。

这个镇子非常热闹，白天往来行人众多。先前四人也顺手除去了潜藏在镇上的小妖，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天黑之后再动手。先寻得目标客栈，怀思又领路去了闹鬼处。最后在毗邻纸伞巷一街之隔的地方，路人惊异，方才同行的四人突然少了一个。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只有三个人。

“嘿，奇了怪了，青天白日的撞鬼了？”

怀安变作一只不起眼的蛾子，悄悄振翅越过高高墙头。这地方，有妖气。

约摸十个女子分睡在三间房中，房门紧锁着。此外也看不出什么异端，怀安又飞回伙伴身边，变作怀沁衣襟上的一朵刺绣的花。

“里面大致有十人，皆是女子，现下在睡觉。妖气浓郁。”

“看不出是什么妖？”怀沁传音问。

“连哪一个是妖都看不出，或许此时妖不在家。”

“我们可要去试探一番？”

怀谟立掌，示意不要打草惊蛇。“晚上我们分头行动。”

夜幕降临，一轮已过半、尚未盈的月亮高高升起。

怀思现身在出过意外的孕妇家中，借月华平息房中怨气。怀沁加了钱终于要到间客房，住进那家“闹鬼”的客栈。怀谟剑凌空，注意着镇上可有异动。

荧荧的烛火吸引了不少飞蛾，怀安混在其中，停在窗框上。

这时候，寻常人家多在烧水准备洗漱休息了，这户有些反常。几个年轻女子在有些昏暗的烛光下梳妆打扮，不一会儿鱼贯而出。

怀安先一步飞去寻怀沁，果然不一会儿有方才见过的女子款款而来。

“公子。”女子轻轻敲门，柔声唤。

这间无人回应，又去下一间，一直敲到怀沁的客房。

无声，门却自动开了。

女子轻声问：“有人吗？”

听得声音清朗的男声回应：“请进”。

女子大胆跨入屋中，门“砰——”一声合拢。

怀沁拔剑直指女子咽喉。动作迅捷，带起了风，也带起来怀沁的衣带。

难怪怀谟经常这么做，真爽！

怀安从帘后步出，见怀沁愣神，补上台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女子一头雾水，面对泛着银光的锋利剑刃，还是吓软了腿，跪坐在地。

“令你们来吸取精元的是谁？”怀安撩起衣摆蹲下，双目对上女子的瞳孔，对其施以真言咒。在怀沁的法阵中，怀安的能力暂时得到大幅提升，女子双目失焦，据实应答。

“是姑姑……”

“姑姑在哪儿？”

“在家中。”

“姑姑的原形是什么？”

女子摇摇头，很快神元耗尽，暂时晕了过去。

“怀安，”怀沁有些意外，“这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一直被妖物吸取精神，又是摄取和暂存青年男子精元的工具，神元受损，才会连法阵与真言咒都禁不住。”

这些女子也是受害者。怀安不忍，让伙伴先行除妖，自己想救下这些女子。

怀沁撇了撇嘴，怀安一向是这德性，要救便救吧。怀沁没这般圣光普照，只叮嘱怀安务必小心，便立即赶往妖物老巢。

修道之人耳目聪明，即便是变成灯蛾，怀安飞在客栈走廊，听得有气无力时而又激昂起来的语气词，也颇为尴尬。

修医道者在救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以安睡咒催眠了屋内男女，只等伙伴赶快诛杀妖邪，过了这一层。

子时已过，怀安还没等到幻境褪去。变形术已失效，顾不得还有人未救出，怀安当即御剑赶去与怀谟等人回合。不知罪魁祸首是嗅到了风声逃走了，还是也在方才的那群女子之中，可怀安挨个救人时也不觉有异。

四人商议，先将众女子带回此处，由阵法暂困。若那妖物回来，正好自投罗网。

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四人在试炼楼中第一次完整度过一个黑夜。有些疲乏，怀沁与怀思靠着怀安暂歇，三人并坐在妖物老巢的回廊上，怀谟持剑守在一旁。

客栈内昨夜被催眠了的男子赤条条醒来，先是诧异，而后想起昨夜旖旎一半，突然沉沉睡去。前些日子也隐约听说过什么艳鬼，还有此地官员再三叮嘱：“切记洁身自好”。大部分人竭力装作无事发生，一大早退了房另寻住处。只有个别以此为谈资，添油加醋后款款炫耀，一壶茶饮尽时，恰巧说得高/潮迭起。

待日头掠过树梢，影子朝西北方向，屋内的女子们才悠悠转醒，一时间尖声尖叫与哭泣迭起。被吵醒的怀思揉了揉太阳穴，叫醒怀沁，这事儿得赶紧处理了。

怀安隔着房门轻轻施以安神咒，待女子们稍稍镇定后，怀思与怀沁步入房中，安抚后道出真相。

听得“那妖物借你们之身吸取阳气，平日里也以你们的精神为养。”女子们恨得牙痒痒。

神元好生休息便能恢复，也算慰藉。屋内女子七嘴八舌，说起与妖物相处时的情形，几人凝神分辨其中的有效线索。

女子们出身不好，色衰后也未能从良，被青楼“让”给所谓姑姑，辗转来到此地。起初“姑姑”恩威并施，给了条活路，女子们也感恩戴德。渐渐，她们其中有人变得越来越年轻，平日也不用刺绣做活，甚至还寻得良人。这个秘密很快透了风，有人主动恳求，也想恢复青春，嫁个好人家。

不过是以前做过多年的事，为了今后，尊严也不是什么割舍不了的东西。

就这么，有女子侥幸随引诱过的男人走了。不过屋中女子皆不知，离了妖物，很快会容貌骤老，更甚以往。只是那时，早被人当成妖怪异类，潦草死在路上，先前“嫁出去”的女子便是如此。

也有人怀了身孕，只是身体亏空，连自己都时日无多。临死前幡然明白真相，化为厉鬼诅咒妖物。

即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女子们也不知那妖物是何原型。已经过了一夜，若是妖物跑了，不知要去何处寻。

觉察到女子与妖物间已经是偏利共生的关系，怀安眉心愈发凝重。即便除去了妖物，女子们也会身体亏空，迅速衰老。身心双重重击……

很是难捱。现下怀安耗尽神元也救不完所有女子，这也不是救死扶伤。

伙伴皆看出怀安苦闷，叹了口气，怀思道：“我们下山之前尽量提高自身修为，这般，在山下遇上什么了，也不至于无能为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