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日头渐正，怀谟和怀沁还没回来。院子里，木材燃起的大火炙烤得空气热浪翻腾。怀思注意到火焰中有黑影晃动，凝神合手，想将邪祟逼出火中。一闭上眼，耳旁有厉鬼呼啸。

“怀思！”一旁，怀安见得怀思眉头紧锁，并指施法，助伙伴安神。

不知是怀思正与邪祟交锋，还是为何，火焰跳动愈发激烈，“砰——”一声，火花迸溅。怀安扬袖挡下灼热的火星，怀思仍未睁眼。

怀安的剑还是入门用的基础款，全凭修为驱动。现下要注意着两人的安危，不敢抽出分毫修为外化到剑上主动出击。

怀沁和怀谟都被绊住了。

所谓“先生”早入了邪。怀谟寻到时，那“先生”双目已失焦。朱砂笔在黄纸上画的并不是什么驱鬼辟邪的符文。笔迹扭曲如解散还被丢在一旁的麻绳。这是不敌厉鬼，反受其害。家人见其年事已高，关了铺子，搬来这向阳处。

而田家人畏惧怀沁周身流转的清气，在怀沁临近时便紧闭大门。怀沁知院内有人，可他家临街而居，敲门喊话也不应。怀沁不便放出阵法，觉察到门后鬼气充溢，便先折返，再寻他法。

怀安终于等来救兵。

“那男子呢？”怀沁悻悻。

“说出去找木匠了，快助怀思一力。”怀安终于能松一口气。他实在是不善防御之术。

费了不少功夫，身前的一堆木材也燃烧殆尽。怀思终于睁开眼，凝出冰咒封了一小团青黑的火。等月升后，再引雷来劈得灰飞烟灭。

怀安沿途传音而寻，终于找着长立于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里的怀谟。

怀谟身旁头发灰白的老人便是曾替田宅驱过鬼的先生。

“怀安，你看看，他还有救吗？”

“得让怀思先驱了鬼，我才能治。”

“好。”

途中，怀安说了自己与怀思遇上的厉鬼的情形，又转述了怀沁的遭遇。见怀谟神色凝重，怀安问其可有什么想法。

“也就是说，男子的亲人与鬼无二，男子自身反倒是个另类。”

“差不离。”

“那男子回去没？”

“我出来时未归，沿途找来也不见踪迹。”

“是我们大意了。”

两人将老先生带至柳衣巷田宅，先由怀思驱除附着在他脑海中的恶鬼，怀安再治好其受损的神府，失智近三年，人终于清醒了。

“你们……”老先生尚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见着身处的院子被拆得七零八落，此地他是来过的，却又想不起为何而来，做过何事。

“两年前，你来此处驱鬼，反遭长居此处的恶鬼反噬，失了神志。不久，居家搬迁至枣花巷。我等也受邀来作法，调查往事时找到了你。这才除去盘踞你脑中的恶鬼。”

怀谟解释着，也拿出证据——方才老先生自己画的符咒。

“这是，鬼画符啊！”

未免老人家又受了惊，现下怀安有些疲乏，由怀思施了安神咒，效果也足以。

“大恩不言谢，诸位请受我一拜。”老先生欲下跪，双膝被看不见的力托起。

“无需多礼，我们有很多疑惑，还请解答。”

也算是跟同行交流，怀思开门见山：“先生，你可还能想起在这城中遇着过什么鬼？”

“多是些未成形的怨念。厉鬼倒是遇着过一次。”

“有产妇难产而死，丈夫转背就续了弦。或是忙于新妇，顾此失彼。那女子舍命生下的孩子不久害病而亡。续娶的那女子当即生了一场大病，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泣出血泪。那家人这才惊慌，找我来作法。”

“这……”怀沁抽了口冷气，又问道：“你是如何处置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这也事出有因。”

“我寻了个宝地，让这户人将母子迁葬。又劝道，孩子先天有不足，即便是活下来了，成长也艰难。若是母子二人一齐去投胎转世，倒可能再续亲缘。”

“许是听进了我的劝告，那女鬼便再未作祟，想必是转世去了。”

“还遇着过其他什么事吗？”

“剩下的不过寻常法事，还有我足以应付的小鬼。”

“好吧。”

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念着老先生神府空虚，还是让他先回去休息。

男子应是中途回了家，不料被家人扣了下来。田宅一如鬼窟，得有人镇着。不然，不知藏匿在何处的鬼逸出，平白害了路人。四人现下不宜分头行动，便齐坐院中稍作休憩。

距离黄昏约摸两个时辰，不知到时又会有何惊变。所幸今日晴空万里，不担心有云无月。只要挨过夕阳西沉，明月升起之时，加上有怀沁的辅助，对付田家的恶鬼倒是有几分胜算。怀谟有些后悔，当初太偏科，一心扑在剑道上，只在初阶学堂学了必修的驱鬼术。

怀安倒是什么课都上了，也正是都上了，除了医术，别的也不过尔尔。

“我们在五十层之前没有遇到过鬼吧？”怀沁仔细回想，先前遇着的都是妖。

“逢十能遇上五个妖，只一个战力强些。”

“第五十层的规则改了？”

“或许吧。”怀谟看向怀安，“你师父可否有过什么提示？”

怀安回忆后摇摇头，“我师父只说过我们有到第五十层的实力。”

“何时说的？”

“上次未通过三十层时。”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怀思耗费了不少神元，枕着怀沁双腿闭眼小憩。怀沁布个结界，让四人能稍微放松放松警戒的神情。怀谟还是抱着剑，与两个女生背对着。怀安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同样是辅助，怀沁的阵法还可守可攻。

怀沁注意到身旁的少年又变成了只扑棱蛾子，“怀安你要做什么？”

“闲着没事儿，我变着玩。”

“也就你还有心思玩。好啦，别累着了，也休息会儿吧。”

“好。”

有些情绪不想然伙伴看见，怀安轻轻落在怀谟的剑鞘上，化作一颗色彩相近的宝石。北斗七星多了一星，怀谟伸手欲抚。

“别摸我，我现在是以臀对着你的。”

闻言，怀谟嘴角一动。蜷起手指，“biu~”。

“哎哟！”

风起，带着比上午更呛人的烟尘与灰烬，似乎直奔田宅而来。

四人脚下的法阵亮起如萤火的点点光芒，悉数将撞击来的灰尘弹开。怀思休息好了，盘腿阖目，仔细分辨鬼怪所在的方位。

“他们来了。”怀沁感知鬼气渐渐浓郁，扑面而来。

“有几个？”

“三个。”

“可知其类？”怀谟又问。

“厉鬼，两大一小。”

“先拖着！”出现在火堆中的鬼，还有盘踞老先生脑海中的恶鬼相较当前的对手，不过小角色。怀思没有必胜的把握。

怀思话音未落，怀沁还有余力主动出击，便配合着将阵法变换，由守转攻。怀安注意着怀沁安危，怀谟伺机而动。怀思需要保持体力与精神，待月出勉力一搏。

太阳落到地平线之下那一瞬，三鬼沿法阵不同方位蓄力一击。似乎听见了玉碎的声音，怀沁嘴角渗出一道血来。

“怀沁！你好些了吗？”方才怀安也做好了准备，只是他仅能治伤，布出的防御阵不堪一击。怀沁又转攻为守，依托怀谟奋力挥剑，将与道行成正比的剑气渡出阵外，引得厉鬼不停出击。出手越多，暴露的破绽才会越多。

“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龟缩在圈子里，又能躲到几时呢？”厉鬼阴笑着，讥讽着，四人充耳不闻。

天色渐渐转暗，月盘终于从屋后升起。

“怀思，时候到了吗？”

“可以了。先收拾话多的那个。”

厉鬼可御风而来，亦不惧火。怀思试探着引来一股惊雷，劈向厉鬼时却被分流，电光四溅。

“还有些什么把戏，一并使出来吧。”厉鬼哂笑，在风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怀谟辨得厉鬼方位，飞身出阵。剑身伴以怀思淬炼的寒冰，短暂将厉鬼冻结，怀谟得以将其除去。

可剩下两个就难办了。

即便是派出怀安为饵，厉鬼也只躲在暗处放冷箭。行动诡谲，怀谟当即反击，至多只擦到衣角。

“怀思？”怀安揉着酸痛的肩，返回法阵之中。

“一渡师叔在楼中设有限制，我招不来鬼神。”怀思欲哭无泪。

“……”

“那满月有用吗？”

“有！好比我平时只能引来六股天雷，现在能引十股！”

“那我们部署一番，硬着头皮上吧。”怀谟反手将剑归鞘，盘腿调息。

月华如练。

今日是鬼节，寻常百姓家早早闭了户。偶尔有人窥得未有乌云却天降闪电，只悄悄合上窗户，装作未见。

怀沁与怀思合力放出极寒刺骨的法阵，四处搜寻厉鬼踪迹，怀谟配合着往异动处出击。而怀安，可谓无聊赖。时局逆转，在强烈的攻势下，厉鬼逃窜躲藏。偶尔回击，也被怀谟灵敏躲了去。

这本是怀安原先期盼的躺平与摸鱼，可现下，心里却不是滋味。

“我也好想出手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