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怀安忙得脚不沾地。
怀沁随师父闭关,怀思和怀谟被抽调去巡视师门。
为趁火打劫而来的人,有不少已经沉不住气了。
传讯的纸鹤被半道拦截。坚信终南山,甚至所有正统修仙门派大厦将倾者,即便是读得怀蕴写给爹爹的信,言“不日便得胜而归”,人还是只愿相信自己希望的。
然后……
然后被率领一众精锐弟子提前赶回来的怀世抓了个现行。一顿暴打后,赶出了终南山的地界。
“怀世!”
感受到属地有强劲的清气相冲撞,掌门冒险赶来,怀世已收好了剑。
“掌门师叔!”
“怀世你辛苦了。”
“怎么就你一人?”掌门左看右看,也未见心心念念的女儿。
“回师叔,弟子脚程快些,先回来报信。师妹与怀净怀明他们一道,不出一个时辰也能抵达山门。”
“好。”
“好!”
掌门连说了两个“好”字,如释重负。
山门之外,怀安立于人潮前端,远远见怀蕴归来,也暗暗松了口气。
来时,听怀谟简单提了下时局。极北似沼泽,仙门泥足深陷。有不少师叔伯、师兄师姐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怀蕴一落地便被思女心切的掌门喊走了,正事要紧,怀蕴也要传递机密的讯息。
只来得及对怀安说上一句:“我回来了。”匆匆擦袖而过。
随师门保存的希望一同归来的,还有一部分殉道了的弟子的遗物。怀蕴也写好了遗言,若殉了道,便请门人将佩剑秉灵带给怀安。幸好,主角很少会死得这么早。
未补全的战死名单用黑墨书在凄寒的白纸上,公告栏前挤满了哭泣的弟子。
好友都在门中,平日里相熟的师兄师姐也都回来了。怀安还是挤到公告之下,认真将一个个名字与记忆关联起来。
有怀安刚入山门,第一次在饭堂吃饭时,偷偷塞了一包花生给他的师兄。
有会“小怀安、小怀安”地喊,送过怀安花的师姐。
还有好多师兄师姐在初阶学堂里教过怀安各类基础道法。
更多的是只有数面之缘,只是听过名字,甚至连名字都不知的。
怀安经历过与至亲仓皇的生离死别,并未身临最惨烈的战场。可眼前的,并不只是名字和最后的统计里的轻飘飘的数字。身为被拯救和被保护的幸存者,怀安与周围哭泣的弟子们相差无几,除了为英魂诵唱挽歌,能做的还有精进道法,继承遗志。
“怀安师弟!”人群外,掌门身边随侍的弟子有事找来。
“掌门有请。”
除了早年自尽的怀予,能派下山的医修弟子全部折损在极北。现下,除了怀安在医道上入了门,亲传弟子再无一人是医修。
青黄不接,怀安又偏生是魔的目标所在。
掌门很头大。
“弟子怀安求见。”
门外传来的清朗男声,将掌门从“快点来几个根骨绝佳的天才医修苗子拜入师门吧”的幻想中,拽回现实。
先叹了口气,掌门问道:“怀安啊,你可知我是为何找你?”
“弟子驽钝。”怀安行礼后又道:“可是因门中再无医修可用?”
掌门点点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怀安抱拳于胸前,低头恳请如宣誓:“请掌门吩咐,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会很疼。”
“弟子是能捱过化形术的医修。”疼不算什么。
“化形术疼得不过皮肉筋骨,要改的是你的灵根。”
怀安笑了笑,“弟子今日还能完好地立于此地,全凭师门相救。不止灵根神府,师门想要什么,尽数拿去。”
“爹!你们在说什么?”
怀蕴去而复返,横手将怀安拦在身后。
掌门只觉得头更大了。
“怀蕴你莫恼,不过是将怀安的两条根骨熔成一条罢了。”
“不过是?”且不论究竟会有多痛苦多难捱,熔灵根时若稍有不慎,怀蕴可以直接等着找怀安的转世了。
“你信不过你爹我,还信不过你师伯吗?”
怀蕴知爹爹是为大局考量,也动摇不了掌门的打算。回首望了怀安一眼,怀蕴问道:“爹,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等你师伯回来了,大概十天后吧。”
将怀安的两条根骨淬炼为一条,虽然会折损一些,不过剩下的一条灵根会更为宽广。能容纳更多修为,每每突破一个阶段,于怀安医道的提升都会是一次飞跃。
若顺利,原先要攒上百余年的修为,淬炼后只需一半的时间,再辅以一些常人所不能承受的方法,甚至可以更短。
掌门也曾与钟离一渡争辩过,“揠苗助长,苦心极力,卒无所得啊!”
“师兄!三思啊!”
“要是……要是我们回不来了怎么办?医道这一脉就断了。”
“就不能……”掌门也知,一字辈剩下的所有医修,都得往极北去。
“师弟,师门就交给你了。”
一轮残月高悬于深秋的夜里。
钟离一渡终于带着仅剩的几个师兄弟回来了。
山门前的风甚急,寥寥几人踩上泛着秋月寒光的汉白玉地砖,带来更肃穆和沉重的气氛。
“一宁师姑呢?怀霖呢?”怀蕴难以置信。明明她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无人作答。怀蕴欲再问一遍,被怀谟捂住嘴拖走。怀世佩剑从身后的剑匣中飞出,迅速潜入夜色中,带起一阵秋风。
“师姐,我稍后再跟你解释。”
“怀蕴、怀安,随我来。”钟离一渡的声音一如往日清冷,难掩的疲态终于爬上一直如山顶雪冠般的面容。
没有回来的人并非皆已战死。
魔域那边主将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当然,各仙门大派也如此。
长老们仍紧张着,几番交手后更加确信——魔定会卷土重来。
“不是已经确定了魔王的魂魄皆被打散了吗?是谁在后方排兵布阵?”
“曾与怀安有关的那个魔王,的确是天生魔皇。可数百年来,魔域群龙无首,由大小魔王分而治之,也如虿盆里的毒虫厮杀着。尚未形成统一安定的局面。”
“先有了共同的君主,又有了共同敌人,也将魔域内部的矛盾向外转移,众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入侵人间上。”这便是众仙门联手往极北去的原因。
“加之,又因修士除去了不少魔,现下的魔域空前团结,尽管仍有不少魔在背地互相使绊子,不过魔也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怀安愤慨,人间的有些修士甚至还不如魔,终南山还未倾颓,便已做好了来抢掠的准备。
“所以现下两败俱伤,都在喘息,伺机再动?”怀蕴问道。
“当然不是。至少,我们不会再被动。”钟离一渡敲敲怀蕴的头,“你刚吼的那一嗓子,差点坏事了。”
“对不起。”
“去找你怀世师兄道歉去,他追人去了还没回来呢。”
怀蕴惭愧地低下头,听钟离一渡续道。
“怀安。”
“弟子在。”
“待你恢复好后,下山一趟。”
“弟子要去何处?”
“除了江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各大仙门仍有扫尾工作要做,分区域仔细扫清属地的魔,江城是重灾区。
“弟子想去高原看看。”
“可。”
“师父。”怀安有很多疑问想求解答。
“说。”
“你们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与魔共生的孩子?”
钟离一渡点点头,再无半分掩饰。
“你经过我手,也是难得的医修好苗子。这也是我倾力保你的原因之一。此外,一宁常去江城看你,为此,怀明颇为不满,还闹过几次性子。”
“难怪怀净师姐也说原先见过我。”
“师伯!你们好过分!从未带我去过!”怀蕴非常不满。
钟离一渡绷住冰山脸,没让嘴角抽搐。“幸好是未带你去过!”不然,怀安估计打死不会拜入师门。
“师父,带我去东海除魔,可也是要以我试探那入了魔的妖龙?”
“是。”妖龙无畏惧之心,也无对魔王本能的服从。“不过也证明了你身上确无半点魔气。”
“那我们下山去的任务呢?”怀安对山林里的两只大虫妖耿耿于怀。
“你没什么任务啊,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真的?”
“为师骗过你?”钟离一渡的用词也认真起来。
“骗过……很多次!”
“嗨,那都事出有因。不过什么虫妖我真不知。”
=_=
“师伯你好像不打自招了。”怀蕴“哼哼”笑道。
“没有没有!”钟离一渡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那都是一凛的恶趣味!我怎么可能会让弟子去陪虫子玩。”
你们这些当师父的,真的好不正经啊。怀安腹诽。
业余爱好是看小说的钟离一渡,内里确实不是平素打造出来的高岭之花的样子。
“好了没事了,你们先各自回去吧。怀安你且好生休息,过几日我准备好了再叫你。”
又想起为自己的蠢徒弟打算,钟离一渡喊道:“怀蕴你等等!”
“我不等。师伯再见!”
钟离一渡不知道,怀安早未再避怀蕴于三舍之外。甚至,心动且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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