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江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密室面阔五间，非常开阔，中间空无一物，上面施以舶来的玻璃做了一方小小的天窗，天光漏下，只有一把……龙椅。

江晖揉揉眼睛，确实是龙椅，他前几日才见过皇帝，皇帝居高临下审视他的时候，他也在审视皇帝，包括那把金色的龙椅。金光闪闪的椅子加上垫子上的花纹刺绣，赵恒琋简直是把野心写在了脑门上。

江晖与赵恒琋虽在官场为没有碰面，但是赵恒琋毕竟是太子，梁阁老也时常提起他。江晖也便听了一肚子大殿下实在昏懦无能的话来，有个门生似笑非笑地看了江晖一眼，又笑道：“可惜是大殿下不是大公主，不然满城的贵人便抢着尚公主了。”

江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因为这张脸，从小到大无事生非了多少次。原主但是也似笑非笑地答道：“你现在从这个门出去，一样能当东宫的门客。”

不过现在的江晖没有心思思考这些，江晖深深吸气，集中精神。很快他进入了系统，房间内静悄悄的，8711依旧不在。江晖急得抓耳朵，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重新翻开那个小小的册子，那个小册子上画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边上却配字到，这是祟神的一个□□之一，爱好追逐权力。

难怪我看示业先生的时候系统没有出现警告，江晖想道，是因为是祟神的□□吗？

权力，权力……江晖冥思苦想，却不能找到真正能救出顾鸿朔挑眉的办法。他若是天皇老子，交出玉玺也就罢了，他就是个小官，除了抱大腿还能干什么？等等，江晖灵机一动。他干不过示业，但是他可以滑跪抱大腿啊！打不过就加入，这是亘古以来多么浅显生动的道理。

江晖本身没有威胁，示业忌惮的是他身后的研渊阁。若是研渊阁说离开东宫，不再追究，甚至能帮助赵恒琋稳当坐上皇位呢？虽然冒险，但是未必不值得一试。

江晖忽地睁开眼，时间开始流动，江晖不远是仍然是平静看着他的赵恒琋。江晖悄咪咪拉住顾鸿朔的手，把顾鸿朔的掌心拖到背后，一笔一划在他掌心里写字。面上忽然一变，像模像样地慌张道：“不干我的事，是他们，是他们逼我来的。”

顾鸿朔没有什么反应，许檀景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人不得不信服：“小江哥哥你……”

“大殿下要明辨是非，我虽然是研渊阁的人，但是他们终究没有把我当同僚看。我知道研渊阁许多秘密，我能牵制住研渊阁。”江晖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许檀景从原先的惊愕中缓过神来，神色明显变得厌恶，忍不住退了两步。

许檀景留心观察了一下顾鸿朔的神色，顾鸿朔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生硬的别过头去：“徽溪，你这一去可别回来了。”

“你是说……”赵恒琋像是被挑起兴趣一般，“你要戴罪立功？”

“殿下，我俩打开天窗看月明，说点掏心窝子话吧。我知道你背后是祟神，祟神虽然不忌惮研渊阁，但是信众们还是忌惮的。殿下，我助你早登大宝，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放过我吧！”

赵恒琋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有些无措地看向示业，示业只消看了他一眼，赵恒琋便明白了意思。

他俩的感知被连在一起，然而却是单方面的联系，赵恒琋所思所想全都能被示业听见，示业也能传达一些他想让赵恒琋知道的东西，并且指示赵恒琋如何去做。

自古以来有一个很恰当的词来形容——傀儡。

就在这对视的一瞬间，赵恒琋立刻有了对江晖的印象，工于心计却好名利，身体弱些先天不足却睚眦必报。

是个虚荣又冷漠的言官。赵恒琋定定地望着江晖，似乎是在审视面前的人，过了一会儿，赵恒琋微笑：“那就麻烦江大人了。”

江晖这边才战战兢兢握住赵恒琋的手，两人达成交易。这边忽然想起一阵骚动，示业微微蹙眉，正想出去一看，居然赵恒玦忽然带着一帮人马冲进来：“溪……”

江晖晃了晃神，看见那件枣红色的宁绸窄袖袍子才认出来人是赵恒玦，一时间不知道他在喊溪郎还是琋郎，只是目光沉了沉。赵恒玦让锦衣卫把自己带走这件事实在莫名，江晖说心中没有半点愤恨是不可能的。

再说赵恒玦这边，两个清秀昳丽的人贴在一起，两张脸又有三分相像，一个周正一个妩媚，一齐看向他。赵恒玦不禁舌头打架：“溪，琋……”

江晖咬牙，横竖是要栽在这儿不如先呛他几句，这趟儿也算回了本：“二殿下来这做什么？我寻思滇南王府离这儿远得很，我同大殿下说话如何也不会妨碍到二殿下头上去。”

“我以为……”赵恒玦心中一愣，他来干什么？是救江晖还是救赵恒琋？他但是听自己埋伏在东宫里的探子来报说江晖和顾鸿朔潜入了东宫，原先想要按兵不动，却不想示业先生与太子又赶了回来，五人在书房内迟迟没有出来。赵恒玦虽然没有私兵，但是之前与江晖在苏州的时候，他被顾鸿朔身上那种慢条斯理的疯劲儿唬住了，他学会如何用三教九流的规矩去拿捏三教九流的人，效果斐然。也正因为如此，赵恒玦隐隐约约知道了太子想要干什么勾当。

赵恒玦觉得不齿，又不禁想要解决这个麻烦。只要赵恒琋对他笑一笑，又需要什么邪祟的玩意儿，三弟还小，他又远走，能有什么威胁？

可是这两人转眼间就勾搭上了，赵恒玦心中憋着一股气，赵恒琋看他不顺眼，江晖更是避他如虎狼，现在看两人情投意合，言笑晏晏的样子，少年胸腔中的那股气，就和被针扎了似的，忽地炸开了。好啊……你们才是一伙儿的，横竖我才是局外人。

他在赵恒琋面前做小伏低，他只当没看到。他在江晖面前屡屡示好，江晖避他如蛇蝎。他赵恒玦到底也是天家的二皇子，难得的洒脱人，怎么人人看他不上，弃之如敝履？

“江晖，你当这是什么好买卖？你是研渊阁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赵恒玦忽然欺身上前，可惜两人身边一左一右站着顾鸿朔和示业先生，“你这样做就是不忠不孝！你真当你身边那个示业是什么好东西？你把江山拱手送给番人……送给祟神？哥！你疯了！”

“我没疯。”赵恒琋轻声道，“二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恒玦忍耐着：“知道什么？”

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把淌着汩汩热血的心剖出来到你面前，你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你母妃的母家周家造势说太子懦弱有余而贤德不足，难堪大任。”赵恒琋平静地看着他，“你最近一直在京城逗留，往年你除了过年，一直在外漂泊，今年却回来了……明明我当时给写的诏书是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哥……我怎么会威胁的帝位？”赵恒玦嗫嚅了一下，“我从来没有……开春我便要去滇南了，我想给母妃和父皇道别，想……再见你一面。我怎么可能威胁你的皇位？”

赵恒琋歪了歪脑袋：“是呢，毕竟二弟机关算尽，自以为处处护我周全，却不知你越是护我周全，我越是觉得，自己坐上那龙椅就会被藻井上的金珠砸死。”

“哥……”

“小时候你背书，通篇读两遍就能背诵，我不服气，可我诵读到五更天还是记不住。”赵恒琋轻声道，“是呀，你之后便不来了。但是夫子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是如何的可造之才，如何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赵恒琋抬头望了望那片天光，自嘲地勾起嘴角：“我一路随夫子读到十五岁，每每我犯错，他便提起你，便是你离开皇宫，他也依依不舍。他说你是体察民情，是有贤君风范。你这样可造，我怎么能安心？”

江晖脸色一变，赵恒琋话里话外意思明显，就是赵恒玦死了他才心安。赵恒琋喃喃细语在江晖的耳朵里幻听成嗡嗡声响，似乎在引诱什么。要么是示业教他，要么就是他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江晖头疼起来，却还想着不能让赵恒琋在这样下去了，赵恒玦年轻气盛，指不定为了赵恒琋做出什么奇怪事情来。他虽恨赵恒玦，但是他不该死。

赵恒玦果然入了套，深深地看了赵恒琋一眼：“便是要我死了大哥才放心？”

江晖夹在两兄弟之间，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依旧强打起精神，冲赵恒琋笑道：“我当是什么，是大殿下的夫子没嘴罢了。大殿下如今也帮圣上帮衬朝政，自然知道我们这群言官多么惹人厌烦，一个个只知言辞狠厉博名声，是非黑白先颠倒一通，才显得自己才学出众。”

赵恒琋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江大人似乎很有见地？只是江大人帮着我二弟说话……”

“事实如此，谁家还没有自己酸腐气冲天的夫子了，便是祥瑞重现也要忍不住感叹一番。”江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背上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