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Chapter 2

那件让全网哗然，顷刻分崩离析的事件已经3个月了，程西川才刚刚适应这种睁眼无事可做，没有通告，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没有妆发，没有机场摆拍，没有活动精修照，甚至团队都一拍两散，各奔前程，走之前还不忘跟网友一起回踩一脚。

好像藏着股多大怨气，又或者是为了赢得那么点热度和流量，有个小助理还用大号吐槽自己待人刻薄的种种鸡零狗碎的屁事，什么半夜打电话对台本，非要她跟制片人联系修改rundown了，什么出席活动故意迟到让助理背锅了，不一而足。

本来醉酒一次就可以消化的负面情绪，当看见她发的微博，仿佛在他四分五裂的碎尸上又反复重碾，程西川又躲在这套刚刚租的房子里大醉一场。毕竟走出这个大门，是要吃生蛋清的。

隽爽轩举的气质一瞬间月落星沉。

程西川躲在这片远离尘嚣世俗的乐土，点开顾承安的微信朋友圈，想从他分享的那不到三条歌曲里获取有关他本人的关键信息。

还要躲着9点钟准时跑过来冲自己翻白眼的保姆王阿姨。

脑门子一热，回想起昨天渗着些许诡异的一连串事情，给顾承安发了条微信：昨天第二条热搜你买的？

隔了几秒摇滚狗回复：是的。

这货竟然明白，程西川话中的“第二条”指的是关于他这个臭虫前辈。

而且，还挺坦然。

又过了一会儿，摇滚狗又发了条：西川前辈，给你银行账户转了项目筹备经费，昨天我跟赛琳娜沟通过，因为片子要到国外去拍，《十一夜》关于美国和古巴的一些场景，需要先修改一下。编剧你来定，我相信你。等本子改好，赛琳娜那边敲定其他主创，建好组，我们尽快订机票。

马上又一条：这笔筹备费不需要流水和明细，你自己支配。

程西川突然有点挂不住脸，回了句：项目筹备经费你给我干什么，不是应该给制片人吗……

连银行账号都蹭到了。

转念一想，应该是人家屈尊，找杨言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连微信一起要的。生怕自己不好意思点确认收款吗？

1000万。果然。

隔了很长时间，顾承安都没有回复，正当程西川在对话框缓缓敲出“？？”还没发出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是顾承安在台上那不入流的低音炮摇滚声音：“西川前辈好。”

程西川突然嘴巴有点发烫，“喂”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到最后才飘出一句“ei……i”。忍不住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

“打扰到你休息了。这笔钱……希望你不要嫌弃，也别误会，因为赛琳娜没有中国账户，我也没有美元账户……所以……”话筒传来一阵越描越黑的解释。

程西川忍住那句“骗鬼呢”没有说出口，尴尬地又从牙缝间挤了句：“没事，保证物尽其用，多谢金主爸爸照顾。”

然后想把这话题赶紧转移出去，又道：“你说的修改剧情，是单指美国阴谋论的那些吗？算了，昨天小杨创投会上也没把剧情讲出来，你肯定不知道，当我没说。”

没想到电话那头那位，好像开了天眼一样，“是关于男一陆语爸爸给CIA寄的那些信，包括后来男二白枫给‘黑图’撒的谎。”

程西川怔住了。这小说他再熟悉不过，顾承安嘴里的剧情，起码30章之后才出现，自己当时也是忍着那拉垮拖沓的文风，憋着一口长气看完的，才惊喜地发现是块璞玉。

“你一晚上把小说看完了？”

“恩。”

“那你觉得，能成吗？”

“有戏。”

这两个字，让程西川的心口顿时出现久违的暖意。

“还有一个问题，跟我这种人合作，你疯了吗。”程西川冷冷道，画外音是“你他娘的前途不要了”，心里还回荡着那群粉丝鬼哭狼嚎的嘶吼，就在今天早上还有大粉表示要原地卸掉粉籍，爬到对家的墙头。

“不合作，才疯了。别多想了前辈，等你的好消息，我还有活动，去妆发了，拜。”

程西川听见“嘟嘟”的忙音，失了神。双手不受控制似的在微博搜到顾承安的工作室账号，今天的日程表里，并没有活动，除了5月20号那天有个粉丝见面会，其余都是“休息”。

恩？

网络上关于抵制顾承安和自己合作的言论越来越多，顾承安的粉丝后援会还给他直接发了最后通牒，只要他踏上出国的那一步，不仅解散，还要脱粉回踩，带大料的那种。

程西川不止一次给顾承安发消息让他考虑清楚，都只得到“前辈放心”的回复。

不出一个月，小白终于改好剧本，在那个只有两位主演和小白、杨言的“《十一夜》筹备组”微信群里，发了出来。

又发了句：“真的不能俞之明来演吗？？这可是我磕‘陇西月明’写出来的。”

群里鸦雀无声。

程西川一脸黑线，小白简直把哪壶不开提哪壶演绎得淋漓尽致，要不是看在她把处女作免费给自己的份上，剐了她的心都有。

程西川“在群里拍了拍”小白，潜台词是“闭嘴吧大姐”。

又看了眼小白的拍一拍小尾巴，“并被吸光欧气”。

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作为一个连网文界新手都要埋汰自己的娱乐圈昨日黄花，哪里还有欧气，只剩晦气。

默默地把自己的拍一拍小尾巴改成“并把欧气还我”。

刚改完，巨大的心理落差突然上头。以前是跟业界大佬觥筹交错，再好的资源要先看他程西川的行程表，破10亿的大制作，也要在自己这先排队。现在，竟然跟一堆小白兔斗智斗勇，还有一只不知池子深浅的王八。多看一眼，就多一眼闹心。

杨言突然出现，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更糟心。

直到晚上，摇滚狗才在群里打了段长长的剧本修改意见，比如；两位男主在迈阿密第一次见面就上了床，可惜在原小说只看到车尾气，既然已经选择在国外拍摄，尺度自然可以更大一点，不管是婴儿车还是火箭筒，都可以展开。

程西川瞧见那句“我接受全/裸”后，飞速发了句“影片基调文艺唯美，车尾气挺好的。”

心里想的是——你他娘的有病吗。

摇滚狗又发：剧本水平很高，以上意见仅供参考，如果修改好了，不用再过一遍，我马上跟赛琳娜联系。

小白：那到底是改还是不改？（翻白眼）

摇滚狗：看你。

小白：……

当晚，小白在朋友圈转发了从D站找来的陇西月明CP视频，又给自己回复一句：BE极致美学。

程西川手一抖，就点了进去，又把记忆拉到那个炎热夏天，刚刚入行的俞之明，眼神透亮，笑起来，像个孩子，一眼就看透灵魂，比他的眼神更加干净。

剧组也是穷的，赶进度，往死里赶，一天只有5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其余都是他。

看着这真情实感的剪辑，差点心梗。

程西川把微信翻到“新的朋友”一栏，俞之明添加好友的请求又一次发了过来，这次的“招呼”是：我也想去。

自顾自地摇摇头，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泛出冷冽寒光，食指在“回复”那里扫了又扫。

少年的愁，恍如烈酒。

且赢取升平欢乐，又何辞碎玉颓山。

默然良久，在“回复”栏里打了一句：我不能拖累你，但是那个笨蛋，拖累一下，又不会死。

看了眼日历，今天正好是删除俞之明的第100天。这100天里，俞之明反复给程西川发送好友请求。程西川醉的那两场大酒，也曾忍不住想把他重新加回，可是这地主家的傻儿子，永远学不会表情管理，甚至学不会管住自己的嘴，一旦让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他还在跟自己来往，说不定要一起拍到地狱。

两个人，总要留一人在人间。

又过了十天，小白诈尸一样出现，先是发了张自己眼睛特写，黑眼圈活像只熊猫，又把“《十一夜》剧本第二稿.doc”发到群里。

“程老师，可以了吗？可以的话，我要辞职！！”

又说：“今天因为你又跟同事吵了起来，这地方没法待了555……”

摇滚狗第一时间回复：辞。执行制片人+编剧。

小白在群里发了20个表情包，差点没把程西川的眼睛晃瞎，他没好气地打了几个字：收买人心。

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又全删了。

7月，四人分别行动，约定登机口再汇合，目的地哈瓦那。

私生们还是获取到顾承安的行程，凌晨就在机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蚂蚱也飞不出去。粉丝们拉着密密麻麻的手幅，还有一条劝退横幅，白底黑字：“程西川滚出中国！”

机场的保洁阿姨看到还以为这群人遇到强拆队，到机场抗议来了。

程西川把自己罩在宽大的潮服里，帽檐低扣，看起来与素人无异，远远见粉丝们要把他活吞的阵仗，弓起颈背，贴着墙根，下意识把巨大的行李箱放在面前。

顾承安的粉丝们好像长了射线眼，一眼就认出自己露在短裤外面的腿，惊叫起来。

“快拦住他！”“程西川你看见横幅了吗，快滚吧！”

一浪高过一浪。

到底是顾承安的粉丝还是我的粉丝，认人这么快，缩起来都不行。程西川一阵腹诽。

起码素质还行，没有一上来就毁了这张“古偶第一美男”脸。

入口处被无辜拦住的旅人怨声载道，顺着粉丝的目光看去，好奇混着反感，这次又是哪个流量明星？

没想到竟然是程西川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也一起加入顾承安粉丝的反程西川联盟，若不是到底没有一个敢直接上手的，说不定早就上去扇他几个大耳光。

只听见一个低低的男声，气若游丝，狗耳朵粉丝迅速安静下来。

“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