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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促膝

路殊呆愣着伸出手抹了抹嘴,发现自己那件新披风的毛领子上还挂着血珠,又赶紧摸出手帕接住,调整了一下呼吸,从陶谦知怀里站直了起来。

竹其和云姨手忙脚乱地吩咐人去唤大夫,陶谦知则像是被她这一番莫名其妙的架势吓到动弹不得,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路殊抬头看了看他,转身对云姨道:“没事,不必折腾了,淤血吐一下而已,不用叫大夫。”

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回了后院,留外头的士兵丫鬟面面相觑,陶谦知扫了一眼地上那摊血,脸也没擦,对身边的亲信嘱咐道:“你们在门口守着,不要让外人靠近后院。”

路殊吐完血,反倒觉得不仅胸口不闷了,眼前也清明了不少,她回头看见身后的陶谦知,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他跟前:“不好意思啊谦知,我这......要么你脱下来给竹其吧!让她帮你弄干净!”

“小殊。”

“啊?”她呆楞在原地,嘴角还挂着血印子,又问:“你怎么叫我小殊?”

陶谦知上前,护着路殊进了卧房,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是跪在一旁,抓住她的手诊了下脉。

屋里莫名静的有些可怕,路殊从兜里掏出一张全新的帕子递给他:“你拿去擦擦脸吧。”

“不必,不用管我。”陶谦知站起身,帮她解下披风,取来热水给她漱口擦脸,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又颇有些不自在地道:“谦知,我想更衣,要么你先出去吧。”

他依旧半跪在路殊腿旁,轻轻嗯了一声:“我在外间等你,等下有话想问。”

路殊拗不过,又不好赶人走,只好先在里间更衣,然后再叫他进来。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屏风跟前,气氛冒起些尴尬的苗头。

好在是等到了陶谦知先来打破这场沉默。

“小姐之前不在京城的那一年多,是去了哪里?”

她摸了摸散下的头发,答:“是去了西疆,怎么了?”

“小姐是从何地中转到的西疆?到的哪座城?在那里都做了些什么?可有受过伤?”

路殊没有头脑,也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正想发问,却看见陶谦知走到自己跟前蹲下,手指动了动却又放回去,抬眼问她:“在西疆时日子过的如何?苦不苦?”

“我......”她喉咙里哽了一阵,憋的生疼,下意识诚实答道:“我在西疆学刀,是先到了邓州,后中转去的于阗,在那里也没做什么,就静心种种花草玩玩水什么的,不苦,而且受伤这种事自然是有的,练刀怎么能不受伤?”

陶谦知摇摇头,又道:“不,我是说除练刀之外,可有受伤?“

路殊开始不愿说了,只是别扭地把手从他指边移开。“没有受伤,那些西疆人又不是各个骁勇善战的,普通人怎可能伤得了我?“

他握紧拳,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又看了看路殊挪开的手,还是收回了嘴边的那些话,从她腿边站起,立在原地。

一个这样身量的暗卫,站在路殊身边则显得更加高大。她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便缓解尴尬似的唤了他一声:“那......那我也请教你一件事好不好?”

他点头,听路殊道:”你相信过一个人没有?极信任的那种,从不怀疑他,就算他骗了你一次,你都不曾心怀芥蒂的想原谅他,可是他又骗你,还串通别人从一早前就骗你,那你究竟还要不要原......”

“不可原谅。”他打断道。

路殊话尾还停在舌尖没来得及化掉,陶谦知便斩钉截铁地交付给她一个答案,甚至都不问问这个人究竟是否被逼无奈,或者抱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个中缘由,就这么不容置疑地回复了。

不可以原谅,不可原谅......可她好像还没问过赵祚究竟是不是,还没听他的解释。

说不定他就只是看着张洁如眼熟,随手一点封了妃而已呢?

路殊对张洁如此人,其实一直是有印象的,小时候曾跟她们一起玩,张洁如比她们大了半岁,有两个很好的表妹,她们成日形影不离的扎堆,起初路殊也很喜欢她们,还带着栖迟一起加进她们的游戏。

可其中有个小姑娘做游戏时很喜欢拉岑青的手,可岑青又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很不好意思,便喜欢和路殊站在一起,选择去拉自己好朋友的手。到后来,那姑娘就不知怎的记恨上了她,告诉了张洁如,她便恶语相向了几句,不再让路殊加进那个已经记不清名字和规则的游戏,但还是允许岑青进去玩,弄得她一个人孤零零在一旁站着。

好在岑青也不愿意丢下好朋友一个人离开,便不和她们玩了,主动回来牵她回岑府吃晚饭,并没有抛弃好朋友。

倒也不是记仇,路殊想,她只是记性好,其实并没有将儿时的纠葛太放在心上。

那日她带赫连回来聚会,明明说好了只四个人,最后多出来一个,她也没在意。都过去十几年了,再计较当年的小孩子玩笑,那才是幼稚,可现在仔细品品,十六七岁那时候反倒更幼稚无知。自己能接受他为了皇位党争去娶西疆前来和亲的公主,因为东宫之位和皇位的确很重要,是赵祚一直追逐的东西。

可赵祚和张洁如这件事,实在令她受伤。

路殊越想越觉得难过,甚至觉得恶心,压根不想再问,也不愿再听哪怕一个字的解释。

她叹了口气,心里又和那日兹马艮一般绞着生痛,停顿片刻,有些无力地开口道:“这儿有个正事,谦知,过两日我有位朋友从苗岳来,算算也就这几日到。听说最近镐安京各大秦楼夜夜人数升满,明日你早些去南街巷的了莳楼安排几间上好的套房,就说是太尉府的意思,先给它订下。”

陶谦知点头答应,路殊又问:“为何今年没有回家过节?你家中今年情景如何?”

“新皇登基,又逢元日,镐安京的城防加紧,首营和上四军皆无假期。”他垂下眼帘,“卑职襄州老家有位母亲,身体尚好,平日由姨母和小妹照料,只消我定期支银钱回去即可。”

路殊:“那你今年可找机会在宜平坊给她们置办个院子,工部在那里新修缮了一个宅坊,离东市近,京城最好的几家紫金医药馆,还有香药店铺杜家,都开在旧隆安门正对的那条街上,年年招工拣药分药,都是些精细活,薪酬也高,不必抛头露面看铺子,只帮着官宦富贵人按方子配配生药。我可以找机会把她们推荐给那家掌柜,有几个掌柜与我老师朱闳是旧相识,我半年来一直喝的那些药,都是他们不间断供的。”

陶谦知沉思一会儿,仍旧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等了良久,才听到对方回复:

“不必烦劳小姐了,镐安京这种寸土寸金之地,卑职购置不起。”

路殊怕谦知平白多生出什么别的情绪,便立刻装作轻松道:“这我当然知道啦,别说是你,就算换个禁军督卫,也一样是买不起的。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爹在宜平坊有套别苑,此次也正好被工部翻新了,除了我小时候偶尔和我娘去住几日之外,一直都空置着,后来我离京这么多年,更是空的发慌。”

她把床头的已促摸过来,用手去摩擦刀柄上的花纹,“你有所不知,往后几日啊,我娘的某位表姐一家,又要来京拜年了,拖家带口十分讨厌。尤其是她家那个长子,从小不学无术也罢了,偏偏还要靠着爹在澧洲当地谋了个一官半职,便愈发不思进取目中无人,一家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我不喜欢。前几日听我娘说要让他们住在别苑,这一住更是不知何时才走,与其让他们住,不如借给你,我爹娘定会答应。”

毕竟是太尉府上家事,陶谦知没有接话,不过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路殊议论评价起别人,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人…...可曾冒犯过小姐吗?”

“冒犯之类......倒也并无,只是他们一家最擅长的便是令人难堪,仿佛自己都察觉不到似的。”

陶谦知有些不大明白,轻声笑了,路殊也抿嘴扯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接着讲道:“我十五岁那年端午回京,那时候年纪小,缠陛下缠的紧,我们两个早早便通了信,约好日子,他亲自去了以降阁接我回来,等到了府上,正逢他们一家前来拜访,我已然记不得详情,但估计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想到他们巴结皇子的那副模样,在内庭当值这么久,此番事态你必然见得比我多。”

“后来陛下跟我爹说,想带我进宫见见吕德妃,我们便离开了,其实他只是带我去了别的地方,并没有进宫。”

其实但凡一细看便知,路殊的那种眼神,从小到大,始终都未曾变过。威慑与平静中和,从眼角流转到眼尾,夹杂着许多不同的情绪。而大多时候,则是让人看出一种并不倔强的坚定,像泥石滚落于巍巍高山,尽管来势汹汹从天而降,可远观却不会有多么令人惊惧,因为你知道山总是会矗立在那里,并不会塌。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未出鞘的已促,面色稍显柔和,可很快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问道:

“所以意下如何?能否帮我这个忙?”

于是陶谦知对上她的眼神,温柔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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