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老陈醋

“一会让衣匠师傅给你们量量尺寸，再过几日便是十月初一，正好可以穿。”望着正在选料子的两个姑娘，王妃慈爱地道。

“十月初一？”元珠疑惑地道。

阿罗解释道：“每年的十月初一是京城开始烧火取暖的日子。这一天，宗亲们照例是要随圣驾去东郊祖庙祭祖的。”

“那，我也要去吗？”

王妃笑道：“我的傻姑娘，你既是我齐王府的少王妃，自然是要去的了。况且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皇室的祭典，咱们一定得好好准备才行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昨儿便同镇儿说了，叫他今日来和你一起选，到时候给你们做一身相宜的，到时候男才女貌，一定羡煞旁人。”

说着，王妃便四下张望：“说起来，镇儿呢，镇儿怎么还没来？”

下面的婆子道：“小王爷本来是要来的，但是方才临时有事出去了。”

王妃道：“今日是沐日，又不用上朝，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王爷他……”那婆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元珠，硬着头皮答道，“说是武安侯府上的人来请，小王爷他即刻就去了。”

元珠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岂有此理！”王妃拍案道，“真是越发胡闹了。”

元珠走过去笑着过去宽慰道：“娘娘不必担忧，想来是武安侯府上真的有事，小王爷办完事便会回来的。”

阿罗没好气道：“她府上有事，自有他们家小侯爷会处理，总是找我大哥去算怎么回事。”

王妃对底下道：“即刻去把小王爷找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见王妃怒气重重，元珠宽慰道：“娘娘别生气了，还是先来尝尝阿罗今日新做的点心吧！”她给阿罗使了个眼色，阿罗赶紧去将那点心端了出来，

“这是今日元珠姐姐新教我做的，母妃快尝尝？”说着，打开食盒盖子，拈了一块点心凑到她母亲嘴边，“这道点心的名字叫‘拓清芳’。”

王妃闻言，怒气少解，道：“那我倒是要尝尝阿罗的手艺了。”

王妃咬了一口女儿送到嘴边的糕点尝了尝，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倒是清新爽口，真不错！你以后可要多向你嫂嫂学习才行。”

元珠道：“娘娘过誉了，我和阿罗本就是好朋友，凑到一处玩闹罢了，哪有什么谁学谁的。”

王妃欣慰道：“你们姑嫂倒是感情好。”

如此说笑了一阵，便见小厮来报：“小王爷说还有要紧事没有处理完，要晚些才能回来。”

王妃气道：“真是岂有此理！再去请！务必把他给我请回来！”

这一次，小王爷终于被“请”回来了。

赵镇一眼便望见了站在王妃身侧正在由着婆子量尺寸的元珠，继而不由得皱了皱眉，不再看她。

他向王妃恭敬地行了礼，问了安，道：“不知道母妃这么急叫孩儿回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妃冷笑道：“真是不敢当了。这天底下向来只有武安侯府才会出大事，我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过几日要随圣驾去祭祖，需要给你夫妇二人置办随驾的行头这点‘小事’罢了。”

赵镇道：“母妃恕罪，都是孩儿的不是，只是那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的事不必再说了，”王妃打断道，“从今后再这个家里，我不想再听到关于武安侯府的任何事。”

赵镇无奈，只得噤声不再多言，立直了身子，由着衣匠为他量尺寸。

阿罗见了元珠量完尺寸在一旁傻站着，便拉了她去一边选料子去了：“姐姐，这个料子不错，你到时候穿了一定好看。”

元珠一下子警醒过来，她望着元珠选的那块料子，笑道：“的确好看。”

“嘻嘻，是吧是吧，我就说吧，到时候让喜娘姐姐安排人手，在上面再绣一下花儿……”

赵镇偷偷地望着正兴奋地聊着料子的元珠和阿罗，心情复杂。

她今天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一眼。

自从那日元珠气冲冲的离开之后，他们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见上面了。原本元珠每日都会过来嘘寒问暖给他送美味可口的吃食点心，如今是再也没有了。

她再也不来烦他，不应该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吗？不用因为看到她想到聂家，想到她会不会是聂家派到他身边来的细作——虽然他原本就很小心，从不在她面前讨论任何的公务，他派去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行为上的不妥。

然而他现在似乎隐隐觉得，每天过的日子里都缺了一些什么似的，叫他不由得要去怀念之前的那些点点滴滴。

量完尺寸选定衣料，王妃让赵镇陪元珠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去街市上转转，挑一些喜欢的东西回来。众人原以为赵镇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竟一口应允了下来。

从花厅出来，元珠便笔直地站在赵镇身边，目不斜视自顾自往前走。

赵镇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今日去武安侯府，我是真的有事。秦姐姐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我才……”

“小王爷，您不用和我解释这些的。”元珠顿下脚步，冲着赵镇微笑，“您和您的秦姐姐，还有他们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想关心。”

说完，她便自顾自往前走去。

赵镇闻言，心中一慌，大步上前拉住了元珠，担忧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若是在过去，元珠见到赵镇这般皱着眉带着委屈的神情肯定心疼得恨不得要上去哄哄他说些诸如“我怎么会生你的呢，我生谁的气也不可能生你的气呀”诸如此类的肉麻话，可现在的她只会笑着摇摇头：“不，我一点也不生气，我现在只想早点回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落还是别的什么，赵镇的情绪变得坏了起来。

今日武安侯府的事，是武安府的小侯爷赵安同筱狐狸因为琐事口角起来，最后甚至大打出手，秦筱柔实在没了主意，才来请赵镇帮忙调解的。

那秦筱柔的继子赵安如今大了，对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后母是越发的看不顺眼了，每次见了面都是阴阳怪气的。秦筱柔本是女中豪杰，可到了这个小侯爷赵安的手里，却是丝毫动弹不得。今日是筱狐狸去探望姐姐，实在忍不了了想替姐姐出口气，谁知道那赵安小小的年纪竟一点也不输筱狐狸，于是两人便缠斗了起来，打了个难舍难分。

侯府里出了这种事，实在是难看又难听，赵镇想着家里左右只是做几件新衣服，自然是武安侯府那边的事情更要紧一些，便先去了武安侯府，没想到元珠居然为了这事吃醋生他的气，连解释也不要听了。

于是冲口而出道：“你这般善妒，以后如何做得我的夫人，管理好这个家！”

赵镇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了。

“善妒？”元珠气得笑了出来，道：“都说了我没有吃你的醋，你愿意让谁管家就让谁管行了吧。”

糖儿心想：这就从善妒说到管家了吗？

吉祥心想：原来主人心里已经把聂小姐当夫人了吗？

元珠这话一出，赵镇心中，顿时又是一阵难受：怎么，做他的夫人难倒还委屈她了不成。于是赌气道：“你不爱做便不做了，这世上有的是女人想做我赵镇的夫人！”

元珠闻言，气道：“好啊，那你就去找别人做你夫人吧！爱找谁找谁！”

说完，拂袖而去。

赵镇气得一张俊脸都要扭曲起来了，他恨恨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大树，却只换来了脚疼，以及一身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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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元珠在阿罗的陪伴下去探望了喜娘，谢谢她之前用了那么短的时间绣出了这么漂亮的嫁衣。

那喜娘，曾经也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往：她原是扬州人士，因着一手刺绣的绝技认识了一位从江宁来的富商。那富商自称独身，又自述对她和她的绝技仰慕已久，甜言蜜语哄了她，带她回了江宁。

喜娘满心欢喜地跟着他去了江宁原以为是“愿得一心人”，却不料人家其实早有家室，只敢把她养在外面。但这事很快还是被富商家里的大夫人知道了。那大夫人也不恼，笑眯眯地叫她“妹妹”，说要将她迎回去一起生活。她原以为是遇上了贵人，不料那大夫人却暗中使了手段叫她浑身长满了烂疮，还与大夫通了手脚，说她得的是花街柳巷的烂脏病，气得富商将她赶出了家门。

她自此走投无路流落江宁街头。幸好在打算投河自尽时被阿罗所救，又治好了她的病，带她回了汴京，给了她一些钱开了绣坊“春来绣庄”。

喜娘本就手艺非凡，且人又聪慧肯花心思，不出半年便将绣庄开成了京城的头一份。之后，她也不忘投桃报李，让阿罗做了绣庄的幕后大老板。

但阿罗也没有计较红利不红利的，赚的钱继续投到绣庄里。毕竟，她一开始想做的，不过也就是帮喜娘一把而已。

“女人之间，本就是应该相互帮助的嘛！”每每说起，阿罗总是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