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6 章 第 276 章

下午三点，林桑的人进村来送了新鲜的各类冷冻生肉还，苏哲闲来无事，和大厨一起处理好肉，今天怪冷的，晚上准备吃火锅。

林桑下午没有出去，门口有保镖守着，高寒月有了闲暇，不时地晃进厨房拿些瓜果点心，她看见苏哲在切肉，笑道，“真是稀奇，林总这次要在这里留一周，我们能跟着偷个懒了。”

“这么久？”苏哲切菜的动作慢了下来，“我从没见过林总休假，这次怎么会修一周的假？林总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留在这里调养？”

“快呸呸呸！别胡说，林总身体好着呢，我看她留下一定是又盘算着什么生意，知道你的一颗心都挂在林总身上，但你也太能胡思乱想了。”

苏哲松口气，手上的动作轻快起来，“那就好。”

高寒月咬了口果子，笑道，“难得见林总像今天这样高兴，往常她只有点账的时候才有点笑意呢，诶，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林总啊？”

“寒月姐——”苏哲又要脸红。

“行了行了，你别这副样子，”苏哲算是高寒月一手提拔起来的，在他成为林桑的特助前，两人就共事过相当长一段时间，苏哲对外手腕铁血雷厉风行，做人做事又八面玲珑不留痕迹，很有林桑当年的风范，这也是她当初愿意提拔苏哲的原因之一。现在看苏哲露出这种表情，就像看一只笑面虎在自己面前哭，说不出的怪异，“看得我起鸡皮疙瘩。”

苏哲无奈摇头，“这不是你要问的吗？”

“行了我不问了，真受不了你。”高寒月搓了搓手臂。

“寒月姐，你觉得林总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刚跟着林总的时候还会想这个问题，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林总对我们兄妹恩同再造，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她是个造反的土匪头子，我这辈子都死心塌地跟着她干了。我是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下不来了，死了也要埋在她的船上，倒是你，我一直没问过你，舒服的公子哥儿不做，非要跟着林总，当然了，林总这儿的工资实在很难不让人心动，但跟着林总，尤其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职位，累倒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常常有生命危险，你现在不仅是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上，连你爸妈的安全也……”

“这些我都知道，我跟着林总确实是因为仰慕她，但这不是全部的原因，”苏哲的双眸闪着亮光，“我知道林总要做的是一件大事，林总掌握钱，秦先生掌握权，他们两个要一起扭转这个国家的风气和未来，这样的未来值得期待，林总要走的这条路更值得我追随，寒月姐肯上林总的贼船，不也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吗？至于生命危险，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一定用自己的生命护卫林总的安全。”

高寒月一笑，“你这小子！”

她沉默片刻，“能有你这样一个人真心对待林桑，我替她高兴，你喜欢她，她对你也很不一样，但林总对你特别，不是因为她对你有男女之情，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喜欢纯粹的人，”高寒月顿了顿，“至少对她是纯粹的，你恰好是这样的人，感情是无法在林总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在一段无望的感情中越陷越深，更不希望你将来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怨恨。”

苏哲因她的这番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他出神地望着案板上的红薯，良久，才低声开口，“……我知道。但是寒月姐，你不用担心，我从没幻想过会得到什么回应，对我来说，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守着林总就够了。”

高寒月轻叹一声，“林总外热内冷，但对自己人没话说，尤其是她看得上眼的人，那种好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招架不住，即使我是个女人，被她那样对待的时候都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何况你本来就喜欢着她，恐怕你根本受不住她的好，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候痛苦的只有你。”

“……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寒月姐，我还是那句话，能守着林总，我就很高兴。”

高寒月半是不解半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行了，我回去了。”

晚上大家聚在堂屋，因为人太多，分成两桌吃饭。

林桑、易遥、高寒月、苏哲他们四个人坐小桌，其余的员工坐另一个大桌。

饭桌上，易遥依旧沉默寡言并且缺乏胃口，锅里的肉片还没有煮熟时，他心不在焉地端起碗，象征性地扒了几口米饭，就匆匆放下碗回自己房间去了。

林桑确定了他的确是在躲着自己，但究竟是为什么，她不关心，也懒得去想。

现在将她和易遥联系起来的只是他的腿伤。

第二天她照旧带着易遥去张大夫那里，一连治疗了四天，竟然真的见了点效果——之前因为受伤，易遥连痛觉也丧失了，现在竟然能感到一些轻微的刺痛。

归功于易遥异常出色的容貌，在他来这儿的第二天就吸引了全村的姑娘婶子们，每当他来治疗的时候，就会有一群人团团围在医馆外探头探脑。姑娘们感叹他长得俊，气度不凡，但又惋惜他是个瘸子——双腿不能走动，不能下地干活，家里的活也做不了，时刻都得人照顾，长的再好都白搭。

许多姑娘都因此歇了献殷勤的心思，现在听到他治愈有望，心思又纷纷活络起来。但易遥本人却依旧冷冷淡淡，不甚在意的样子。

从六岁那场绑架案后，他就已经不是他了，他被仇恨和不能承认的愧疚所控制，他的灵魂已经腐坏，他无力拯救自己，所以身体的好坏对他已经没有意义。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在准备离开的前一晚，林桑去找了易遥。

“之后你就留在这里治疗，也许张大夫真的能把你治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留下的人会替你安排的，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健康的身体总比现在要好。”

易遥只是静静听着，垂眸不语。

林桑看他这样子，也不准备继续交谈，她来本来也只是告诉他之后的安排。

“你休息吧，我走了。”

“林桑，对不起。”易遥忽然出声，他的声音悲伤而低缓，近乎呓语，林桑差点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她回过头，微微挑眉，“对不起？你在为哪件事道歉？”

“……为三年前。”

林桑漫不经心地一笑，“没有必要，我也不会接受。”

“我……对不起。”

“你是在良心不安吗？真难得，看来张大夫医术了得，不仅治好了你的身体，还让你长出点良心来。”

良心？不，易遥没有那种东西，他只是觉得后怕，如果那时候他真的摧毁了林桑，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今天这世界上都不会再有林桑这个人。他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没有易遥，但不能接受一个没有林桑的世界。

而且……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做，如果止步于那时候，壮志未酬，她一定不会甘心。

“如果我的腿能治好，以后……能让我跟着你吗？”

“跟着我?像寒月那样？”

易遥轻轻点头。

林桑摇头，“从前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作罢了，我可不敢要你。”

“我只是想为我曾经的过错做点什么，并没有别的目的，其他人能做的事我也可以，或许做的会更好。。”

“不，这和你的目的无关，你生性不是一个喜欢听从命令的人，你不适合。”

易遥沉默，又苦笑，“我明白了。”

他明白林桑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现在他们之所以还有联系，全都是为了他这双腿。

他也真的明白，他真的不适合出现在林桑的生命里。从他们相遇开始，林桑数次有意或无意地救过他，而他回报的只是掠夺和毁灭。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需要一个疯子。

林桑已经拥有了她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利、以及改变世界的能力。她也有朋友、有真心爱着她的人，即使他想要为自己的过错做些什么，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治好自己的腿，然后马上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明天要走了吧，一路顺风。”

“嗯，希望你的腿能早一天治好。”

“我会配合治疗的，这次，无论腿有没有治好，我都不会再打扰你了。你说的没错，我始终没有勇气正视自己，也没有自己的人生，往后的时间也许我该学着怎么和自己相处，怎么……做一个正常人。”

林桑的唇微微弯了弯，“那么，也祝你一路顺风。”

第二天一早，林桑带着自己的人启程返回公司，离开的时候，她看见易遥对自己挥了挥手，隔的有点远，看他的口型，依稀能判断出他说的是再见这两个字。

林桑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阵轻松，这一次，易遥大约是真的要离开她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