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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第 87 章

这几天尚煦到处跑手续,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就在仓库写作业,直到天黑。再跟以前一样,去卤肉饭店吃顿晚餐。地痞消失了,治安恢复了,除此之外都还是以前熟悉的生活节奏。

时间很快,手续接近尾声,今天过后,他就要彻底从海中搬出去了。

要走了,也没特地跟谁说一声,包括李图斌。李图斌不需要他告知,政教处自然会通知到他。

比赛查处无果的事也只字未提,就让大家误认为他是比赛去了。他希望大家晚些发觉,越晚越好,别影响尹粼下一场联考的检验结果。

宁愿让尹粼认为是两人吵架分开了,也不想让他这时候纠结自己退学的原因。

离校时间如期而至,尚煦放了学回宿舍,收拾宿舍里最后剩下的东西。

没别人,只有厕所里哗啦的水声,他看见三号床栏杆上的衣服——里头是周述在洗澡。

二号柜子空了,二号床也只剩下床板,一切回归他刚来时的样子。床边的名贴还是“纪封道”,门上的宿舍名单也还是包括纪封道在内的六个名字。

就像他不曾来过。可又确乎都是痕迹,他被这个环境再次染上色彩,而后带着这色彩默默离开。

拉起拉杆,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厕所门,哪知门突然开了,周述披着毛巾,拎着捅,从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尴尬到极点。俩人不知道几天没说话了,各有怨恨对方的理由,就是谁都不想敞开聊。因为再没必要了。

周述到底还是开口了:“去哪儿?不上晚修?”

“观景园。看风景。”尚煦嘴硬答了这么一句,拉着箱扭头出门了。只余身后一声“切”。

走到半路止了步,真想着离开前再去趟观景园。

这个每日走跑匆忙的准军事化学校,好像只有这个地方能承载些真正属于花季的回忆。

他记得当时尹粼就是在这园里抱着他,让他冷静下来,阻止他再进一步对人下重手。那时候他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个“濠中来的”,被人嫌多了他也习惯。然而这个规规矩矩连校服都要扣满三颗扣子的风纪会长竟追上来,关心他个混混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他受了刺激,肢体反射,啥都被看穿了。

后来他发现尹粼很爱来这儿,喜欢站到观景台上某个特定的位置,有时是学习,有时纯粹是来吹风。

夕阳下山,今天就快过去了,尹粼觉得自己快疯了。

尚煦正是今天要走,是因为他而走。

他要找廖正忠,没找到,又回去憋闷着上了一节自习,上完放学显然来不及了,他直接往宿舍去阻止尚煦收拾箱子。

到了宿舍他来不及喘气,就见尚煦的柜子、床全空了,床底也空了一半,他的行李箱早已不在了。

“干嘛呢?”周述在阳台洗衣服,转过头来。

“看见尚煦了吗?”

“他啊?说要去观景园,我也……”

尹粼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尚煦在观景园站了挺久,边上还有个小个子学弟抱着书,问他:“同学,挺新鲜啊,干嘛把箱子拉这儿来?”

斜坡是单向的,尽头有座废楼堵着,不通往任何地方,回家的人特地拉个大箱子跑来这地方,着实稀罕。

尚煦抻抻书包:“锻炼。”

学弟:“……”

他把和尹粼经历的所有事回想了一遍,像是一种仪式,给这段时间收个尾。

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尹粼顶着寒风在校道上疯跑,越过晨会场,穿过行政楼广场,直冲上曲折陡峭的长坡。他早就跑不动了,但浑身的焦急麻痹了他的疲惫感,他不敢停下来,怕人就在前面越走越远。

他不知道尚煦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冬天里,他汗流浃背,肠道痉挛,侧腹痛到麻痹,一点点接近下山坳的长梯。

——“尹粼。”

他气息粗喘,脑子里回荡尚煦的话,还想跑起来,已经跑不动了,眼前的长梯轻轻晃着。

——“你上去吧。”

望着长梯想起尚煦打完八强赛回来的那天,他们就在那梯上傻傻地站着。

彼时尹粼站在上方,看他一步一步往下退去,一手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一肘架上扶手,嚣张的站姿,眼里有温柔。

——“我累了。”

——“先不上了。”

眼前忽而闪过阿龙凶狠的嘴脸,只一瞬间的幻觉,他想起那天尚煦被摔在铁网上,那群畜生要他回到他们当中去。

尚煦说好,给他一点时间。

……

他在长梯边扶着膝盖,胸口起伏,喉头被什么堵住了,肠胃痉挛难忍,想蹲下去紧紧捂着,他却自虐似的站直了跑上坡去。

他一直跑,路都看不清了。

跑到观景园,园里只有三个人,他挨个看了,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男生个子很小,抱着书,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觉得自己绝对是傻了,得赶紧上校门口堵人去。

刚迈出一步,世界就在眼前倒了个个儿,灰暗的天迎面而来……

仁安街站到了,尚煦走下公交。

大冬天,6点前天全黑了。仁安街店摊都打着灯,人跟人吵嚷嬉笑。

“又一个人哪小煦?”

尚煦在卤肉饭店门口捡张桌坐,贤姨从里面出来,笑着端来他的卤肉饭。

仁安街夜市熙熙闹闹,谈笑吆喝声在夜晚特别清晰。这是他离开海中的第一个晚上。

“嗯。”尚煦扒了口饭,含糊道,“一个人。”

他喜欢这样的热闹。初中那会儿其实也不爱回家,四处窜街就为了招惹这里的人,他想投入热闹里。

“那吃完了进屋写写作业,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跟我们家虎子,一块儿过个夜也行。贤姨这儿有位子啊。”

贤姨以往也会这么说,人上了年纪更爱讨个热闹,喜欢他,就想拉他留下。

这回不同。听到这些,尚煦知道自个儿家事准又传贤姨耳里,知道他家里又没人了。

“谢谢啊贤姨,我回自己家就好。”尚煦只对着贤姨笑了一下,又埋头大口吃自己的饭,包菜条跟面条似的吸进嘴里,呲溜呲溜的。

贤姨看了他老半天,最后坐在他旁边,手里的抹布放桌上:“怎么?有事儿啊,孩子?”

尚煦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那天傍晚……

“尚煦,你过来。”廖正忠把他叫到跟前,一张照片拍在办公桌上。

那照片,画面边缘泛黄,是他和尹粼那晚在仓房的景象,从拍摄角度来看是在铁门外,调了焦距,镜头穿过铁网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

他霎时间血液降到冰点,明明是那么残酷又温暖的纪念,他只感觉到冷,整个政教处这时就像冰窖一样冷。

那群畜生当时,根本就没走。

耳边嗡嗡嗡的,廖正忠问一句他答一句。问他对方是谁,是不是海中的,他摇头说不是。问对方为什么穿海中校服,他说是自己给了对方校服穿,想让对方混进来。

他一向态度拧得很,段蕾在旁听了全程,突然站起来问他些问题,听到他的性向,没耐住性子,在办公室大闹了一场。

尖锐的唾责声刺穿耳膜,他在一片空白中怔愣,依稀听到“骗子”、“恶心”这样的词汇,他都无动于衷。直到他听到尚逐明也是同性恋、都是遗传这样的说法,忍不下了,他破口跟段蕾大吵起来,整个政教处都在“灭火”。廖正忠轻声轻气地帮尚煦平息了情绪。

前面的话他显然不信,还要把另一个钓出来。他到底是委婉了,段蕾毫不客气地站出来打断:

“廖老师,您得这么说!”

“尚煦,如果另一个是咱海中的,可以只给你们每人一个处分,高考前视表现取消。如果你坚持现在的说法,就是你一个人——”

桌子一拍,尚煦吓了一跳。

“开除处理!”

以往海中的同性早恋有逼退的例子,条规里也清楚地写着。段蕾在这学校话语权如山,更堪比条规。尽管最终也没以开除的形式。廖正忠以取消原先的处分作引诱条件,让他自行转学。

尚煦站那儿不说话,听到段蕾尖着嗓子说,转学海中的机会本就是她给,她现在有权收回。

这让他想起某天,冯轩对他说的:你是鸿鹄,你会是鸿鹄,因为你本来就是鸿鹄。

你四周都带着你,谁都在帮你,你爸你后妈你学霸朋友,你从这出去,压根不需要你动手……

拿人手短,终究是立不住。

……

他余光瞄了贤姨一眼,筷子搅了搅饭里的卤汁,抿抿嘴唇:“没,贤姨,能有啥事儿。”又呲溜吃了两口:“有也是考试。”

再怎么说,这些天他确实没事儿,还挺为自己自豪。跟尹粼分开他以为自己会有多大反应,结果也就如此。

生活照过,没那么多矫情心思。

十二月底,仁安街的年味儿有了些苗头。一些小店开始张罗着进些年货。今年才高一的虎子从卤肉店后面的隔间跑出来,帘子掀得哗哗地响。他说快跨年了,得去买点玩儿的,三十一号晚上跟邻居几个小伙伴去戌园里街口放放炮,那儿没人管。

说到跨年,尚煦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儿。

他倒是干脆,铺盖一卷消失干净,落了一堆空荡荡的承诺的回忆给那个瘦削的肩膀。跨年晚会的节目他全给抛脑后了。

但按理来说,尹粼肯定会在班里再选出一人几人的,把节目给应付过去。这好像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的事儿多了。

虎子还在店门口蹦跶。这孩子当初考到十六中,家里人怕他泡了那儿环境学坏,找遍了能找的关系,就希望哪个区重点中学能开开恩,再给多塞个名额。寻人未果,哪知他去了学校,见过了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逐渐汇聚成团的糜烂少年,却仿佛一夜间懂了事儿,用功学习了。

这样的环境到底给少年们带来了什么,尚煦又似乎说不出了。

而且这虎子运气好,偏偏从学校交来的朋友性子都好,三四人天天凑一块儿都乐乐呵呵的。

他闹着买炮,贤姨把他喝回去了,让他进屋写作业去。按照国际惯例,还要把尚煦拎出来说说,当个榜样。

这孩子心眼儿大,从来不介意被比较,还挺喜欢尚煦。以前还上初中时,傻乐傻淘啥也不懂。刚知道尚煦混隔壁街的,还瞒着家里让他带着去体验体验“道上”的生活。尚煦不让,他就偷着跟,这一跟不要紧,兜里零花钱全被抢了。

这就不是心眼儿大,是缺心眼儿了。他见尚煦生气,忙乐着说抢就抢了,这钱本来也是要拿去敬敬龙哥的。登时被尚煦在脑袋顶上呼了一巴掌。钱最后还是尚煦找阿龙的人撩架给弄回来的。

尚煦瞒着那些遭遇太久,但凡见过他风光的崇拜者见他落魄转身便换了另一副冷脸。他从云入泥,小小的人生节点上无意间窥到人世炎凉,从此不信会有人接受他如今的模样。刚开始戳破这层壳的是金丝猴他们。可发小手无缚鸡之力,到底是害怕,帮过几回,再不敢靠近。

直到那天尹粼闯入他背后血色的世界,目光炯炯,拉着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回家”,瘦小的受害者挡在自己面前,还扬言不走就要收拾他。

劝说不成,他仍站在原地目视他平时深藏的爪牙,从未挪眼。

尚煦苦笑了一下,心是软的,也是酸的。

他不喜欢戌园里,让他长出很多多余的刺面对外界;他也不喜欢海中,让他被迫把刺朝向了自己。

万物皆两面,如今他决定弃了海中的束缚,丢掉别人的施舍,只留下自己争取来的人和物,也许这样就可以脱离少年时期那样那样多的禁锢。他有自己的打算。

少年抱着羽翼只等那东风,相信从此会有他的天地。

“没事儿就好。”贤姨喝完孙儿回来坐他身旁,拢拢他肩膀,“咱不在怕的,有出息,将来命好,不在怕的。”

他知道贤姨在安慰他家里事儿,驻着筷子道:“您看我像是会怕的嘛贤姨。”

“好,有志气。”贤姨笑得又夹出好几道深刻的鱼尾纹,那只常年干着活的有劲儿的手,在他背上结结实实拍了两下。

他不停留,吃完饭便回家,还是熟悉的发着霉味儿的楼梯间,格格不入的鲜艳对联,钥匙戳进去开了门,家里一片黑暗。

“啪”地开了灯,空无一人。

但多了个笼子,里面是一只咯吱咯吱跑轮的小仓鼠,是一只银狐,银白相间,头上还有一缕标志性的竖起的毛。他给小家伙喂了点食,加厚了棉窝,便进房间了。

和以往家中无人的日日夜夜一样,他会驻足在书柜前。柜上被翻得最破的一本,是萨特文集。

他百无聊赖地取下它,翻到他最喜欢的一篇短篇,看两眼——只是一种习惯。记得尹粼看到柜上为数不多的文学读本时,还对自己眉峰轻挑,比看到机器人教学书还要讶异。

初中的时候他粗略而浅显地读萨特,被《禁闭》一文吸引,一字一句、翻来覆去地读了很多遍,最终都将目光落在本篇的经典名句上。他不懂,上百度查阅,似乎懂了,又貌似不懂。

他把萨特文集重新搁回书柜。

想来十二月底是尹粼生日。林佳铭在教室宣布纪封道的欢迎会那会儿尚煦还吓了个激灵,以为全班要占用他们二人时间了。过后松了口气,礼物、祝福、小小的仪式,一切准备万全了,可惜又没能赶上。

可惜的事儿太多了。

书包书本往书桌上甩,他脱了上衣准备洗澡。

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深冬时节尤其疼,隔三差五得处理处理。他小心地洗完全身,去拿云南白药气雾剂。

盘腿坐地板上,开始喷。他发现得调整出某种奇怪的姿势,才能喷到后肋上的淤伤。

手握好气雾剂,往后拐,身体朝前倾。

——“来,你来。”

喷喷雾的手顿停了一下,他扭头朝身后看去。

没人,空空荡荡。

——“你来,你来一个我看看。”

没人,声音在脑子里。

——“拿来,衣服脱了。”

不知道是姿势艰难还是疼的,他弓着紧绷绷的背,手强扭到后腰的位置,抖着,得摁好几下才摁下去。

“滋”,药喷在伤口上。刺激得身体也颤起来。

——“你帮别人的样子很帅。”

——“但是,别再受伤了。”

没喷准,他更用力地向前倾身,强烈的刺痛从腰肋蔓到胸口,视线一片模糊。

——“你还好吗?到家了吗?”

——“你想一起吗?”

——“我帮你。”

——“别再打架。”

——“别再受伤了。”

——“别再……”

声音在脑子里交叠播放,越来越混乱,他“当”一下把气雾剂重重扣放在地板上,切断这些声音。

一手抓着罐子一手撑住地,空了这么多天的胸腔不可避免地被什么灼烧的东西塞满,蒸腾着,干了,焦了,仍滋滋在烧。

大概是把情绪攒了太久,现在裂了道口,呼吸越来越深……

……

——“我大概……也不需要你了。”

话语和转身的衣袂都是轻飘飘的,拨倒心里连绵的大坝,尚煦忽地感觉到累,屋里回荡着他自己很沉很深的呼吸声。他眼睫颤动着。

“啪嗒”一声,地板上溅开一摊水渍。

夜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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