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这个男舞者明明被拦腰斩断，却没有血溅出来。

东方惊愕之余定睛一看，看到了熟悉的机轮组件，男舞者腰部断口火星四溅，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他”的四肢不规律地撞击地面，抽搐了片刻之后再无声息。

东方更惊讶了——他居然没认出这是由机器人扮演的舞者，这可以说比一个活人被腰斩还让他受到冲击。

“……原来演员是机器人啊…小老板你居然没看出来。”祝曲泱也从短暂的讶异中回过神来，调侃东方。

东方撇撇嘴，“现在仿生技术很高明，有些人和人工智能谈恋爱到上床都没发现，睡了一堆弹簧零件，不硌得慌吗。”

祝曲泱脸色微变一瞬，但很快他笑眯眯地说，“那这个人够笨的。”

舞台上的剧目已经达到尾声，男舞者的“尸体”躺在地上，女歌者却好像仍怀抱着什么人，在一旁独自跳着双人舞。

这是最后一幕，随之舞台全黑，戏剧落幕。

漆黑中，两人眼前出现了一行全息投影文字：“答对上楼，答错即死。”

文字下方弹出一个倒计时，伴随着熟悉的“嘀——嘀——”的响声，同时四面八方响起能量液加压的声音。

东方嘴角抽了抽，“……好大的阵仗。”

“你说咱答错了她真会把这层炸了吗？”祝曲泱捂着手臂站起来。

“不好说，这娘们感觉很疯。”东方也站起来。

眼前全息投影文字已经变成问题，很简单——剧中两人是否曾经真心相爱过？

“嘀——嘀、嘀……”倒计时的声音越响越快，催命一般。

祝曲泱却好像听不见似的，沿着观众席慢慢悠悠地走到主舞台，东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跟着他走了上去。

“我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祝曲泱抬头问。

这次水晶女王并没有通过“天音系统”回应他。

“还是说，堂堂霜花城女王，因为心里那段放不下的畸恋，一定要强迫别人承认，那段爱情不是泡沫？”

“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懦弱。”祝曲泱施施然吐出这句话，丝毫不畏惧冒犯这个领地的主人。

说罢，祝曲泱弯腰，伸手，是无伤的左手，他握住地上的全息投影盒……

只听一声尖锐的碎裂声，他竟然徒手将投影盒捏得四分五裂，头顶那个选项瞬间消失。

“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商量的。”祝曲泱扔下手中一把碎片，拍了拍手。

东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已经不觉得惊讶，现在祝曲泱做什么他都不觉得惊讶。

这个人从软糯的小白兔子到大杀四方的猛虎，切换极其流畅自然，比起惊讶更多的是，心动。

祝曲泱接着极为霸气地说，“我来这里，是来通知你……”

“霜花城和橡木桶城合并事宜。”

全息投影被祝曲泱捏碎，倒计时消失，但能量液的加压声却没有停止。

东方抱着胳膊现在祝曲泱身旁，他平静地环视四周，加压声无处不在，“嗖嗖”地响着。

而“天音系统”始终沉默。

“喂祝曲泱，你怎么不继续装孙子了？”东方开口，戳了祝曲泱腰窝一下。

他这一下又快又准，像点了笑穴似的，祝曲泱“哎哟”一声，瞬间破防。

“小老板你不知道吧，装孙子和装老子我都很拿手。”祝曲泱得意洋洋笑眯眯。

其实东方隐约能品出来祝曲泱态度转变的原因。

因为这出戏。

无论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否是曾经的霜花女王，能在霜花城“理想与幻音之都”上演这样的剧目，毫无疑问暴露了霜花女王的内心世界。

一个女人表现出来的样子是残忍和古怪，内心却多情、脆弱，确实是可以威胁的人。

加压声还在继续，响了太久让人开始觉得麻木，这时水晶女王的声音响起，可能因为震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是另一番风情。

“祝曲泱，我相信是蛇咬的伤口太疼让你昏了头，我给你机会收回这些话。”她的语气冰冷。

祝曲泱朝天挥了挥重伤的右臂，“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是祝曲泱，我姓祝。”

水晶女王听起来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姓祝，所以呢？”

“如果我想，切掉几条空送线路不是什么难事。”祝曲泱笑着说。

水晶女王冷哼了一声，“那你可能走不出霜花城，没这个机会。”

祝曲泱耸耸肩，“你说得对，但让我死在这里，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价钱不错，我还在考虑……”水晶女王吐出一串清泠泠的笑声，“我现在很心动。”

“那我花钱买他的命，两倍价格。”祝曲泱面不改色。

“他还愿意留在霜花城陪我。”女王接着说。

“我也可以留在霜花城陪你……几天。”

女王没说话，东方猜她可能又在生气。

“女王大人，我和他比起来，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祝曲泱笑。

女王又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传来，“你们上来吧，第九层。”

她的声音落下时，那些能量液的加压声也消失了——加了这么久还没到头，九成是音效，东方早就知道了。

这个地方连豢养毒蛇都要拔出毒腺，因为答错问题就炸飞整个剧场，怎么可能？

去第九层仍用那座升降梯，他们又迎来新一次和冰激凌门童斗嘴的机会。

“喂，第九层是干什么的？”东方问。

冰激凌门童扯着嘴角哼了一声，“宠物别问那么多。”

“就你这个服务态度，霜花城是怎么发展壮大的。”东方吐槽。

祝曲泱凑过来，他把下巴垫在东方脸上，脸颊有意无意蹭着东方的脖子，“小老板，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专属于我们的‘服务员’啊。”

难怪一路都能看到他。

“那我可以申请换个服务员吗？”东方板着小脸。

“好呀，你把它的电源关掉…”

此话一出，冰激凌门童和东方齐齐色变。

“你不许碰我！”

“你也是个机器人？”

两“人”声音叠在一起，一声比一声急切。

“小老板，其实是因为觉醒机器人都是前几代，所以你对最新仿生人工智能并不熟悉吧。”祝曲泱给东方找到理由。

东方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他确实没什么机会接触最新的人工智能，不仅是因为最新代觉醒率低到极点……说白了，阶层不一样。

他住在中心城十四区的贫民窟，手里微薄的薪水让他在团圆节给伞姨买个礼物都吃力。

伞姨说：“穷人就要过穷人的日子，什么人过什么日子。”

那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东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正装，估计以他曾经的薪水连颗纽扣都买不起……那他现在这算什么？穷小子傍上有钱大少爷？

东方自己拧巴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五星探长的工资真低，十三局太会压榨人。

“到了，第九层。”冰激凌门童抬着下巴又鼻孔看着两人。

“这层没有名字？”东方问。

“当然有，但我不想告诉你们。”

“谁给你写得程序，肯定是个混蛋。”

“祝你们死在这层，神明保佑，哦呼！”冰激凌门童贱嗖嗖地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

东方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和祝曲泱走出了升降梯。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又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比在四层半的时候更浓更腥臭。

东方深吸了一口气，自从祝曲泱说他有恐血症之后，他觉得脑子里某根神经一直绷着，此番又见血，那根神经在脑子里疯狂弹跳起来。

又是血。不同于四层半一片黑暗，这里非常明亮，一切清晰毕露——满地、满墙都是溅射状的血迹，地上有三座铡刀，刀刃已经豁口，不知手刃过多少活物。

东方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这时祝曲泱忽然解开正装外套，东方疑惑地看向他，然后他竟然把衬衣也解开，露出一片白皙、结实、精致、紧实……咳，东方告诫自己不能如此好色。

但是伞姨说人不好色好什么，号脉吗？

于是东方决定继续欣赏帅哥的胸膛，管他要干什么，这事属于饱眼福，完全没个够。

祝曲泱在衬衣上比划了半天，最后他选择把衣摆撕下来一截。

喂大哥你撕衣摆需要解衣服吗？你这明明就是……

东方还没吐槽完就感觉眼前罩上了一片白色，还带着祝曲泱半暖不凉的体温。

“干嘛…”东方小声问。他其实知道祝曲泱在干什么，他有些感动，又有些别扭。

“没事的，我好好牵着你。”祝曲泱的声音传来。

视觉遮盖之后，祝曲泱的声音变得清晰。好听，男版霜花女王的声音应该就是这样。

而且是纯天然肉嗓子，没做过手术。

“我不觉得我没那么怕血……”说到一半，东方突然想起祝曲泱被蛇咬伤的事，“好吧，你拉好我，需要我动手的时候，尽管吩咐。”

祝曲泱低头在东方脑门上“吧唧”了一口，“准了，小保镖。”

祝曲泱没有动，他牵着东方的手，神情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不远处有一道门，门下，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正在拽着一头蝾螈。

那是一头年迈的蝾螈，鳞甲看上去很钝拙，眼珠也已经浑沌，它竟然套在一身红色的裙装中，被中年男人一路拖到了“断头台”。

年纪让它失去了挣扎的力量，迟缓而不甘地摆动脑袋。即便是模样怪异的动物，脸上面对铡刀的恐惧仍然那样清晰。

然而中年男人还是将它拖到铡刀下，嘴里还在模糊地发出笑声。

老蝾螈的头被塞进刀刃下，它发出一阵像老头咳嗽一样的声音。

东方皱眉，“祝曲泱？”

“嗯。没事。”

东方反手握住祝曲泱的手，“祝曲泱。”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被塞进铡刀下，又听到一阵阵像老头咳嗽一样的声音。

“我在，没事。”祝曲泱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

“他们在杀老头？”东方抬手去扯眼上盖的织物。

“不是。”

铡刀落下，蝾螈的脑袋滚落在地，一路滚到了东方脚下。

祝曲泱没来得及阻止东方扯下遮眼的布条，东方一眼就看到脚下喷着血的蝾螈头。

他“哇”的一声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