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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三十九) 该死的理由

苏白听萧乘浪话中的反讽,不由喊了他一声“浪儿”。

萧乘浪怒目而视,倏地叱喝:“你不用叫我叫得如此亲切!不错,我是你亲弟弟,但你有把我当成弟弟吗?你一次又一次地利用我,先是利用我的轻功打探大哥与展昭的动向,再利用我帮你做伪证假死,好方便你暗地里杀人。你……你真是对得起我呀!你曾答应不牵连无辜,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切为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兄弟情!亏我在展昭面前还誓死为你隐瞒,但你呢……却对我下毒!”

“浪儿,这么做是为帮你全身而退。如果你不中毒假死,以展昭的精明早将我们的计划给破坏了。”

“别解释了,我不想听,你说的永远比唱的好听。一边是所谓帮我全身而退,一边更大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杀洛大哥吗?我只恨自己像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被你利用、愚弄。”顿了顿,萧乘浪苦笑道,“是,你对我还不错,你狠得下心杀所有跟你有着多年情谊的人,总算留下我的命。但我的嗓子被你毁了,你听听我现在的声音,沙哑苍老,连我大哥刚才都辨认不得。如果……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弟弟,你是不是早就连我也一块杀了?”

不等苏白想出辩驳之词,萧乘浪笑得愈发凄凉,咄咄逼人道:“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你才是我的亲大哥?原本我的人生美满幸福,自幼有父兄疼爱,如果不是你,我又岂会落到如此境地?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无论做什么,借口都说是为我。结果呢?错的,都是错的。爹没有对不起我们萧家,也没有对不起你。你知不知道,娘为什么回庄后没有把你接回来?”

“为什么?”

“因为她怕。一来她虽从祖父那了解了原委,但她那时不确定爹有没有异心,她怕贸然把你接回来会害了你,故而推说你已客死异乡。二来她也怕你心中仇恨难消,会伺机报复。直到娘自知大限将至,才急着想把你接回。但那段时间恰好爹外出不在庄内,于是娘把她的顾虑以及你的下落告诉了秦伯,但秦伯最终没有把这件事转达给爹。因为在他心中爹比你更适合治理传承这个萧家。”

苏白皱眉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尽管你我相认,但我不相信爹是那种欺世盗名之辈,所以一直在庄内寻找证据。我窥探到秦伯偷偷祭奠娘亲的牌位,于是用了各种手段威吓利诱。他挨不过,终于在刚才对我松口说出了真相。”

苏白冷哼:“秦伯是那老不死的忠心老奴,他的话何足取信?”

“不准你侮辱我爹!”

怒喝来自萧乘风与萧乘浪的异口同声。他们彼此一愣,然后互望一眼。

仅一眼已足够,其中的惺惺眷眷,早漫溢出无言默契,兄弟情浓。

此情此景,分毫入目,苏白只觉何其可笑滑稽。

“原来在你心中,致始致终萧乘风才是你的大哥……难怪你始终只肯唤我作苏大哥……。”

除了心头悲怆又能如何?最多不过佯装跌宕洒脱,致一笑泯天地,苦一方于心神,叹一声于怨怼。

“浪儿,你不认我没有关系,难道你却要认那篡夺了我萧家基业的人为父?你这样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吗?”

“生育之恩重于泰山,养育之恩却比五岳还重。乘浪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你是我的亲大哥,我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所以我帮你隐瞒了良多,这是我对你的情谊。然而扪心自问,谁才是我心中的大哥,谁才是我心中的父亲,结论早已明了。”

愤恨渐渐减弱,哀情尤在叫嚣。

“苏大哥,我不信多年相处,你不知道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心你的眼,让你不肯接受他的好。是,你可以不接受,可以说自小凄苦源自于他,这么多年始终恨意深重。但我不能。十八年的养育,十八年的教化,他虽不是我亲生父亲,却同样疼我爱我,大哥有的他从不差我分毫,大哥没有的我也可以得到他别样的宠溺。这么多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知道他的为人。你呢?你真不知道吗?难道你真可以昧着良心说你看不到他半分的好吗?”

苏白无言以对。

不。就是因为他看到了,他才一直没有对那个人下手。因为他也曾疑惑也曾迷茫。

这一迷茫,就是十多年。

他下不了手杀那个人。于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借口,要学会他所有的功夫,因为这些原本也是他萧家的绝技。

曾经的曾经,有想过那可能是一场误会,因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有气魄的人,他实在难以想象会是个杀了恩师独子篡夺其身份的卑鄙小人。尤其当他确认乘浪是他亲弟弟的时候,他更是动摇了。他等待,抱着一线希望等待这个名声在外的“萧冉城”将这个本不属于他的神权山庄还回正主手中。

但是,没有……。他的选择叫他失望了。

“我不否认我在他身边学武多年受他悉心教导确是获益良多,他也总教导我们侠义,教导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可是我不能接受他嘴上满口仁义道德,最终还是将庄主之位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他当初将庄主之位传给你,或许我就不会杀他了。江湖口碑即便再德高望重,私下也不过尔尔,终究是个偏私利己之辈。”

“你不解详情,凭什么说他自私?你以为爹爹为何会要我拜入华山?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继承庄主之位。爹爹自幼就打定主意想要阿浪担负传承的重任,谁想阿浪学武天赋有限,不适合修习拳术,爹爹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我。不错,他是将庄主之位传给了我,但是却要我发誓,一旦阿浪有了后代,务必要将下一任庄主之位传给那孩子。我那时只当是爹爹对阿浪过分宠溺,如今总算明白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萧乘风的叹息令人如鲠在喉。

难道,真是他错了?

苏白仰头看天,天色近绝。

心中的恨,恍惚也走到了绝路。

萧乘浪满目苍凉,质问中含着哽咽更是悲从中来:“这就是你所谓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仇恨。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你用你的仇恨说动了我,美其名曰夺回神权山庄,绝不滥杀无辜。可是你杀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的事实却证明是你错了。”

苏白似乎也被一系列呈现出来的事实击倒了。先前萧乘风的话他仍可强忍着不信,但现在俱是他亲弟弟的言辞凿凿啊。

“我轻信了你的话,甚至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即使不是我害死了爹爹,我也难辞其咎。苏大哥,你犯了如此弥天大错,还能弥补吗?你能还一个慈父给我吗?你能让通哥、洛大哥他们复活吗?该杀的你不杀,不该死的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屡次放过这个展昭,却不能放过与你有多年情谊宛如亲人般的存在呢?”

泪水滑落下来,那是情伤的难以负荷。

他最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现在唯二留下的两个仍要斗得你死我活。可是……那个他最恨的人呢?却活得好好的。

看着展昭,他的恨意就不打一处来。倏地,手探过去,用力捏住展昭已折的肩头。抽心的疼令展昭痛苦□□出声。萧乘浪冷着眼眸将他一把推到地上,剑尖指住展昭背脊。

“苏大哥,你不是曾答应我帮我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吗?好,现在我给你机会。如果你要认我这个弟弟,如果你要向我证明你并没有被这个男人所惑,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杀”字余音在喉,彷徨同时以一道异彩迸射出眼眸。

一连串铿锵指责下尚未平缓心绪,便突闻萧乘浪用兄弟亲情胁迫他,要他杀人,而且还是杀……。

望着起身不得的展昭无力匍匐在地,看着对方伤痕累累的苦楚模样,苏白眉宇深如沟壑。

从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也从没想过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他心中竟有一处竟如此软弱。展昭对他来说究其根本其实什么都不是。救命之恩又如何?他亦为他付出良多,严格来算早就还完了。理智明明这么告诉自己,偏偏,就是那什么都不是的人占据了心中唯一的软弱,令他在茫然中无措。

他的心还能期许些什么?

他还有资格得到些什么?

他该怎么抉择?

许久许久,闭上眼睛,一切戾气仿佛逐渐从他脸上消退。他点头,再次睁开双眼,他道:“好,只要是你希望的。”

“你疯了?!阿浪发疯你也跟着发疯?”萧乘风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苏白谁也不看,神情已经一片麻木:“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连原本支持我活下去的复仇都成了可笑。我现在只有浪儿了,我不能再失去,不能让他——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恨我。只要是浪儿希望的,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所以……。”幽幽地,脸庞痴騃抬起,恰对上展昭。他的话像是在对他祈求谅解。“不要怪我。”

话音陨落,迷茫的眼神也跟着被击碎。等萧乘风感觉到苏白异样,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苏白猛地扑向前去,那只曾扼杀无辜生命的手伸向了倒在地上无力反抗的展昭。

浑身伤痛与接连而来的耸人听闻让展昭胸口憋了一口淤气,意识逐渐模糊。浑噩间,只听到白玉堂与萧乘风相继狂怒地叫喊,眼角只瞥见萧乘浪恍若恨意得解的畅快笑容。接着就眼前一黑,只感觉身上一重,似乎有一只手触到他的背,随后身子好象被这只手捞了起来。

待意识重新找回,视线重获清晰,他看到湛卢就在眼前,直指他心口。他看到握着湛卢的萧乘浪一脸惊怒滔天,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他更看到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湛卢尖端,鲜血淋漓而下。抬头,于是,他看到苏白的脸。

是他,救了他?

展昭来不及困惑,因为萧乘浪不给这个时间。

“我早知道会这样。我该早知道会这样。”萧乘浪痛苦扭曲了所有表情,仇恨着喃喃不矣。湛卢毫不留情抽回。若不是苏白松手得快,恐怕五根指头已被削断。收剑后再是一送,仍对准了展昭的心口,萧乘浪的眼神同样凌厉,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恨——他是真的不惜代价想要展昭的命。

不能硬接。苏白一边以指力弹开湛卢剑尖,一边倾前了半边身子护住展昭,一边劝道:“展昭是无辜的。浪儿,神权山庄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他身上。”

“无辜?”萧乘浪冷笑,“也许他是无辜。不过就算他能为我们神权山庄保守秘密,今日他也非死不可。”

只见萧乘浪一个虚招,骗苏白指力点空,接着全力一剑又往展昭身上疾刺。苏白大惊,躲避已不能,于是他松开抱住展昭的手,用自己整个身子拦阻了湛卢的去路。

血,触目惊心。

一滴一滴顺着湛卢自苏白的小腹流淌下来。

萧乘浪愣住,苏白也是愣住。

萧乘浪的愣是没有想到苏白会这么做。

苏白的愣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做。

这就是他的抉择吗?

原来心早已有了结果,他却一直浑噩不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说的都是假的。其实在你心中,展昭要比我这个唯一的亲人还重要,不是吗?”萧乘浪声音沙哑到极致,却发觉灼热的眼眶掉不下一滴泪来。泪,早在心中干涸。“这算什么?我又算是什么?”自嘲地笑,逐步扩大,越见疯狂。一剑回撤,萧乘浪目不转睛瞪着倒下的苏白,再次用剑尖指住展昭,咆哮:“展昭他算什么?大哥这样,你也这样,你们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了?为了他,你连我这个亲弟弟也不要了,为了救他你欺骗我背叛我,连命都不要?为什么?为什么?!”

怒气已奔到尽头,恨意自然跨过了极限,萧乘浪爆发般一掌推开为了阻止他扑上来欲拦腰抱住他的苏白,一剑狠狠刺了过去。

“不!——”

苏白高喊声中,夹带一颗小石子急速飞来。萧乘浪只觉手臂一麻,动作便是不自觉一钝,紧接着一掌印上胸膛。

石子是白玉堂所抛,掌却是萧乘风所发。

本是为救展昭,萧乘风欲将萧乘浪逼开,哪料白玉堂的石子适时打中麻穴,加上萧乘浪根本没想到一向敬爱的兄长会突然向他发难,结果弄巧成拙。排山倒海的掌力,即使重伤不了身,心却已被伤得鲜血淋漓。萧乘浪拼着一股倔强,强受下这掌,仍不支倒地。就在所有人都在为此突发状况愕然之际,萧乘浪就地一滚,张臂抱住展昭,连带着两人一同翻滚到一丈之外。

困难地坐起。笑意的蔓延跟愤怒双眼的赤红形成鲜明对照。

是不是应该可怜一下自己?

现在他的表情大概就像一条狗——被一直信任的主人无情抛弃了的丧家犬。

“大哥,原来这就是你我之间的手足之情。”

笑声,轻轻的,悲戚的,却彻头彻尾带着无法言喻的悲凉,比秋的肃杀更寒冽,是心冰封后再碎裂的声音。

“十八年。原来,不外乎如此,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上。”

手掌徒然发颤,望着萧乘浪的表情萧乘风内心无法平静。眼里有歉意,愧疚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确是万般的没想到,导致他失手伤了一向宠爱着的弟弟。什么都说不出,于是只能听萧乘浪说。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刚才那一掌大哥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就算大哥恨我欺瞒了这许多事真要杀我,能死在大哥手里,乘浪也无怨无悔。平白得了你十八年的兄弟情,乘浪只有感激,我绝对不会埋怨大哥,一辈子都不会。”

看向苏白,萧乘浪摇摇头,然后闭上眼。

“发生这许多事,我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了。不管这件事的结局如何,我都清楚地知道我不会成为神权山庄的庄主。不但因为我根本不适合,也因为我不想再成为所谓复仇的筹码,让这片土地染上更多鲜血。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大家一起开开心心无拘无束的。但我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拖着展昭慢慢站起,眼神中的痛苦突然消失了,变的异常坦然,像是整个灵魂已得到了抚慰与救赎。他继续道:“你们两位都是我认可的兄长,就当最后给我一点宠溺吧。请不要怪我。虽然会心痛,但是只是一阵子,我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苏白隐约感到了空气流向的微妙变化,不由讷讷出声:“浪儿……。”

“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你们和好吧,为了我,也为了这个神权山庄。”

“阿浪,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萧乘风不解道。

萧乘浪的视线在两人间徘徊,最后落到了远方,双目流露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坚定。

“我要把不该留下的东西都带走。我不能再姑息,让你们一错再错。”

只要没有了自己,苏大哥将没有执念再夺取神权山庄了吧?

只要没有了展昭,大哥就可以恢复正常,生儿育女,好好生活了吧?

湛卢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转瞬间,手已呈反握,剑尖顶住了被架在身前的展昭的小腹。

那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一招天地同寿。

于是眼神彻底决裂,不给四周惊恐的人丝毫转圜余地。

眼见的无可挽回,却是任谁都料不到那最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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