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2.

无尘刚从房间里面出来，老王探头就看了过来。

“这人是从山上救下来的？”

无尘半蹲在地上，从腰间的小黑布包里面掏出了几味草药，

“嗯，看他还有一口气就带了过来，另外这草药拿去买了，”

老王接过还算新鲜的药草，声音变轻，“这人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要知道当前这个世道，妖魔横乱，民不聊生，虽说救一个人没什么大事。

但以他们两个这么低微的灵力，要是他真的有什么隐含的身份，惹出了祸端，两条命都不够换的，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提防一些。

“不知道。”无尘随手拔起了旁边的一根草，衔在嘴中，“过些日子他醒了，我便会让他自行离开。”

“对了，”无尘嚼着草，抬眼看着他“换下的银子有多余的话，去买只鸡。”

老王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无尘没再继续蹲在这里，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去烧了热水。

那人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其余的伤口早已经上了药，就是这污秽脏乱的头发，有些不入眼。

无尘用手试好了水温，把木桶放在木凳上面，慢慢移动着那人，轻轻的先把水淋在发尾处。

墨黑色头发全铺在木桶水里，无尘指腹轻轻缕顺根根发丝，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的头皮，细腻又温柔，呈按摩仪状，把皂角按压在上面。

“洗过头以后就再睡会儿，等会儿我在给你煎点药。”

无尘说着，动作又变得轻柔了许多。

那人不知是因为太痛又昏过去了还是其他，

他始终紧闭着眼，抿着嘴，除了浅浅的呼吸声，没人回答无尘的话。

按照无尘的要求，老王拿着这些草药换了一些钱财。除去欠的几两钱，就只剩下碎银子，看着这剩余不多的银子，老王还是狠下了心，又买了一只老母鸡。

“你把这药喂给他，我去眯一会。”

老王接下了药碗，无尘揉着疲惫的肩，回屋躺在床上眯了一小会儿。

他中的毒实在是难以辩解，无尘行医几百年来，不说对草药都一一了解，起码存在于这世间的她都见过，而他身上的毒，她只认识两三种。

好奇这种毒药到底是什么，这也是无尘带他回来的缘由之一。

折腾了一下午，无尘研究完药以后，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她伸伸懒腰，看到了自己房门前的桃花树下隐约有个人。

透着月色，无尘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她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

那人见她过来，抬眼皱眉，显然对她的外貌有些惊讶。

为了做事情更方便些，无尘特意给自己弄了一副假的面容，她有时候从镜中看的到自己，丑的无法形容，对于他的这份脸上写出的厌恶，无尘也能够理解。

更可况她早已经习惯了。

“不知公子来这可否有什么疾病？”

无尘语气平淡，眼神在他的身上打量着。

一袭白衣而立，温如君子，气如兰，白发而落，墨眸朱唇，眼尾小痣，煞白的脸，倒是一副天生娇弱美人相。

“听说，那苍梧山上的灵蜧死于你手。”

无尘停步，眼眸微转，不知他和那个怪物是什么关系。而看他这副模样气质不像是一般人。

她无辜开口，“是它先动的手。”

刚开始她是真的没想过杀它，但它却想吃了自己，她这也是保命才动的手。

“你放心，我就是挺好奇的，”那人手上抚弄着略似尾巴的毛物，语气缓缓，前倾着身子也不断向她靠近，一股好闻的药香味萦绕在无尘周围，

“你用的什么毒药？”

灵蜧怎么说也是二级灵物，一般的毒药可做不到这些。

“没没没没，我就是瞎乱弄的，不懂这些。”

那人轻笑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扫过她，带着几丝的犀利，语气平静的可怕。

“你活的时间挺久的，”

无尘身体一愣，

他把毛物轻扫过她黄瘦干的脸上，冰冰痒痒的时候，距离咫尺之间，无尘还是一脸平静，直至他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不过你这面具下的脸长的倒是不错。”

无尘呆愣，赶紧后退一步，低头弓腰，脸上写满了笑容，“公子说笑了，小人这脸天生丑态，可别打趣我了。”

那人立着身子，对于无尘的否认倒也不着急，开口介绍自己，

“我是抚柳，”

他开口，眼神眯着，白色衣玦随风而飘，露出了手腕处，“不如看看我得了什么病。”

无尘不敢抬头看他，枯长蜡黄的手指落在了他的手腕处，

脉象平稳，气息稳定，灵气涌动，除了面相虚弱，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无尘低头开口，“公子身体壮硕，体内灵气充沛，不知——”

她停顿，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在其他方面可否有什么隐疾？”

她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男的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看病的，纯粹是来找事情的。

见他还是一脸平稳，无尘继续往下说，“医馆不远处有个天明医馆，那里的李大夫是我多年好友，在行房男女之事等方面颇有经验，要是公子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引荐一下。”

“有趣，”听她说完，抚柳没生气，反倒是露出来了笑容，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果然医术高明，我这几天总是胸闷气短的，还得多亏无尘大夫指点。”

无尘咬着牙，迎着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我看这病也不算大病，我倒是挺倾心于无尘大夫的手段。”

抚柳说着，看到了她腰间所系的葫芦酒。

她刚想要开口，就看到了他手里出现了一壶酒，酒味够浓够香，对于好久没尝过好酒的她来说，有些馋。

“这是我亲手酿的酒，采用上好的桃花，”抚柳掂量着酒，放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就当作我找无尘大夫看病的薄礼吧。”

无尘两眼放光，闻着独特的酒香气，咽了咽口水，

抚柳嘴角噙着笑，把酒放到了她手上，“放心，我言而有信，必定不会骗你。”

无尘听完，嘿嘿地接了过去，抱在怀中，低头嗅着酒香味。

酒味浓郁扑鼻，酒香钻入她的身体里，勾得她心里直痒痒。

“你要是还想喝，我那里多的是，”

“真的假的？”

无尘抬头看着他，把酒紧紧抱在怀中，“无功不受禄，你就专门来给我送酒的？”

抚柳点头，眼神扫了下四周，“不过，我还有要求的。”

无尘皱眉对上了他清亮的双眸，果然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要求？”

抚柳背手而立，衣摆随秋风而动，白发微飘，在浅和的月光下倒是多了几分淡雅，

“给我弄点毒药。”

“不行！”无尘立马否决。

“我这毒药是自用，不会让你拿来害人。”

抚柳眼尾轻挑，“哦？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像好人？”

“反正就是不行！”无尘把酒扔到了他怀中，背过身去。

“你可知道我是狐族的，”抚柳语气轻描淡写，一刹那，手就伸上了她的脖颈，单手掐着无尘的脖子，表情还是那么温儒，语气却冷的可怕，

“要是杀你们，很容易。”

无尘挣扎着，脸色变得通红，被压制住呼吸她急忙点头，示意他赶快停手。

“咳咳，”无尘摊在地面上，红脸喘着气盯着他。

“早这样多好，还受那么苦。”抚柳说着，把酒再次扔入她怀中，缓缓弯下腰来，语气轻柔“乖乖的给我弄毒药，过些时日我找你拿。”

还没等无尘说什么，他便一溜烟的消失了，带着风，像是没来过一样。

来无影去无踪，无尘看着手中的酒坛，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能够识别她面容的人，还这样威胁她的人，自己怕是以后少不了麻烦了，

后院的地方不大，无尘便把这只鸡放在了桃树旁，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小圈，每天喂些剩饭剩菜，倒也养肥了一点，这些天无尘除了照顾那人，换药喂药、看病出诊，就盯着那只老母鸡看，看它那只肥肥的鸡腿，想着配着酒一定很下饭。

接连过了几个星期，当初无尘带过来的那人意识清醒，除了面部还有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基本上可以开口说话了，就是话语间有些吞吐。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无尘一边喂他，一边问道。

那人暂停了吞药的动作，双眼微愣，没有回她的话。

“是不愿还是不记得了。”

“没、名、字。”他说着，握紧了白瘦骨明的手，紫眸中带着一股哀伤。

无尘语气平缓，“我医术太低，你的毒我才解了五六分，身上的伤好了就回去吧，回去找更高明的大夫。”

那人一听她的话，立马拽住了她拿药的手，语气似乎在恳求，

“别、赶、我、走。”

“我不是要赶你走，这是你这毒太严重了，我没太大信心。”

无尘说着，头渐渐低了下去，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毒药无能无力的时刻，想来被别人说成是医神，也是个笑话。

“我、信！”那人开口虽艰难，但语气十分的坚定。

“再说吧。”无尘也不愿再逼他，“等养好伤再说。”

那人眼神泛亮，点了点头。

“那就先唤你小九吧。”

无尘说着，把药再次喂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他乖巧的模样，无尘吹了吹药，问道“苦不苦？”

小九摇了摇头，眼尾上扬，眼里除了平淡还有些不自在。

这是第一次亲手有人喂他药，还轻哄着自己，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冰天雪地开出了一朵花，成为了这个冷刺世界里唯一存在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