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短相思（五）

14.

没隔几天，容辞就带着一行人出发了，王府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了，容辞安排几个熟悉的仆人待在王府里面，经常打扫一下，难免回来以后没有地方住，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一去边疆可能就不复返了，说要回来，哪有那么简单。

京城距离边疆大约需要四五天，由于要赶路到达，所以马车驾的的极快，不免有些颠婆难耐，无尘坐在车里面，感觉身体都快散架了，她就趁着马队休息的时刻，下车来活动筋骨。

容辞也下车了，他坐在一块大石头旁，虽然被派去边疆是很落寞的事情，可是在他身上，无尘看到了他骨子里的那种高贵，尊傲，超脱于常人的气质，和当初的小九一模一样，也就是那一瞬间，无尘觉得，他就是小九。

可能是无尘的眼光太过于强烈，容辞扭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汇，仿佛都想看透对面那个人。

而后无尘视线避开了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抬脚向容辞走过去。

“还好吗？”

看到她泛白的脸，容辞率先开了口。

“没事儿。”无尘摇摇头。

“我已经托人去问了，”容辞扭头看她，

一头红发衬的皮肤雪白，长睫扑扇，鼻尖挺翘，不施粉黛的她看起来有种灵动美，

有些看的入迷了，为了掩饰，他赶紧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

“嗯。”

无尘低头用树枝在下面拨动着细小的石头，眼神有些飘忽，

容辞开口问，“不开心？”

无尘抬头看他，紫眸中像是藏了千愁万绪，下边疆，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论谁都会难过的吧，可是他却一脸淡然，是在隐藏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无尘有些摸不透了。

无尘反问他，“你开心吗？”

对于她的话，容辞眼神愣了一下，拽紧了衣袖处的手指，眼尾处泛着笑意，

“一个人过惯了，哪里都一样，”

他说着，眼神飘向远方，带有很多愁绪，但语气还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似乎不会出现让他失措的事情，

他说，“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的地方。”

他不畏惧一切，无论是孤独还是流浪。

无尘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处，轻轻拍着，像以前她问老王自己为什么没有朋友，他安慰自己一样，动作轻柔，语气和缓，

“我是你的朋友，你也不是一个人。”

两人视线再次相撞，这次容辞率先扭过了头，低头默言，但那双紫眸中却出现了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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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过了三四天，一行人终于到了边疆之地，这里有些荒凉，草木很少，风呼呼吹的很大，日头盛，如果不是军队驻扎在这里，无尘根本就不相信这里会有人住。

来迎接他们的是在边疆驻扎了十多年的边成，边将军。

远在边疆之地，边成不懂得那些繁琐的朝堂之李，虽然行礼简单，但待人真诚，一看到容辞他们，就笑脸盈盈的过来迎接。

“末将参加王爷，因为军中事物，耽搁了，还请王爷莫言怪罪。”

“边将军一心为国，治军有方，以后容辞在某些地方还得多需要边将军。”

“王爷谬赞了。”

一阵寒暄以后，边成看了一眼旁边的无尘，面相不凡，

“王爷，这是？”

无尘急忙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比较瞥脚的礼仪。

“小女子无尘，边将军好。”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容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是朋友，他可能不相信，正纠结之余，容辞开口说了话，

“她是我的贴身奴婢，与我关系甚好。”

边成也相信了，笑着把容辞带到了帐篷里面，

无尘和容辞身边的那个小厮去到了他们住所的地方。

边疆虽然不比京城那样繁华，但也是难得的清净之地，偶尔寻到一两朵开在荒地上面的花儿，无毒且带着清香，无尘就摘了几朵，一束放在了自己的帐篷里面，一束放进了容辞所住的地方。

无尘收拾好以后，闲来无事，到处逛的时候，看到了容辞身边的小厮正在喂马，

他看到了无尘，伸伸手，把她叫了过去。

无尘走到他那里，她记得容辞似乎唤过她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高行。

“有事情吗？”她走了过去，看着他满脸大汗的样子。

高行知道她对于王爷很重要，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打听着，有些好奇。

“你以前救过王爷的命吗？”

“没有。”

“那你肯定知道王爷的把柄！”

“也没有。”

高行挠挠头，似乎非得找一个理由，“那就是你缠着王爷，不对呀，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高行自言自语，脑洞越来越大，越说理由越离谱。

“你王爷对我很不一般吗？”无尘也有些好奇，她和容辞以前什么交集也没有，要硬说有什么的话，就是他长的很像小九，是她的酒肉朋友。

高行点点头，“非常不一般。”

他凑近了无尘，开口轻声说道，“你不知道，当晚王爷竟然花了五千两把你从奴隶场里买了过来！五千两！”

他语气加重，还特意比出五个手指来表达他那时候的震惊。

高行说着，看了眼无尘，“虽然你也值这个价，但关键是，明明把你买回来就是奴婢了，可他还让你住好的，吃好的，还有人伺候。”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瞥了无尘一眼，“像是买过来一个祖宗。”

无尘眼眸一沉，想起了自己当初把他错认为成小九的事情。

“还有呢，”高行话匣子一开，恨不得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去，“为了给你找家，连自家的影卫都派出去了，我有时候真的怀疑，”

高行上下打量着无尘，作思考状，“你是不是对我家王爷下了什么迷药，”

无尘看他，摆手否认，“我可没有。”

“我知道，”高行回答，“不过呢，王爷也没看错你，你还是跟着来到了边塞，对得起她花那么多的钱。”

无尘低头，此刻心中觉得自己欠了容辞好多。

“容辞、咳咳，那个你家王爷喜欢吃什么。”

她问高行，总想着要为容辞做点什么。

高行想了想，“吃的嘛，他比较喜欢吃桃花糕，平时爱好看书、下棋、练字……”

他掰着手指说着喜好，无尘都暗自记下了心里。

到了晚上，是接风洗尘的时候，边成设下了酒宴，欢迎王爷来此慰军督战，话说得虽然客气，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京城中正是皇权斗争的时刻，容辞一来，怕是回去的可能极其小，而在这众的将领中还有除容辞以外其他的派系，对于容辞的到来，他们都是呈嗤笑不屑之姿，有甚者，醉酒以后还破口大骂，说的极为难听……

对于这些无理取闹之人，容辞也只是微微一笑带过，嘴上说着不在意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可是谁都知道酒后吐真言。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无尘在一旁偷听着，还是觉得不能就此罢休。

一顿饭下来，容辞吃的并不太好，本来路途颠簸，需要休息，再加上晚上的酒席还一直被不停的被人敬酒，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回敞篷以后，容辞看到了桌子上放置的一碗汤，他摸了摸，闻了闻，是还带着余温的醒酒汤，容辞四处望了望，看到了自己帐边夹杂着的几朵小花，花瓣虽小，但是开的极好。

容辞喝了一口，发现跟自己以往的有些不一样，偏甜，但效果极好。

他并没有躺在床上立马休息，而是点着烛光，在桌台上批阅着文书，还有一些官员的交接工作还没有弄完。

边塞的夜晚来得快，寒风也更加瑟人，即使隔着帐篷，也能感到凉风刺骨，披着狐衣的容辞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无尘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可能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冷，无尘缩着肩，直接拉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

容辞抬头看她，她被冻的耳根通红，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要不要吃点宵夜？”无尘说着，把盘子端到了他面前。

是一盘糕点，颜色粉粉的，上面印有桃花的图案。

“你这里为什么那么冷，干嘛不生火，”无尘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没等他说什么，便从外面拿来了一小堆的干木柴。

生了火的房间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无尘半蹲在火堆旁，看着桌子上还没有动的糕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不饿吗？还是怕我下毒？”

容辞这才放下毛笔，眼眸微闪，“你还会做糕点？”

无尘回答，“不是我做的，是我顺便偷的。”

“嗯？！”

她挠了挠头，“本想着给你亲手做的，但是失败了很多次，然后就从你随行的行李中拿出了那么一点点。”

“……”

无尘想到了今天下午食膳房那里的惨状和高行那种嫌弃自己的样子，制毒药可以，可做糕点是真的不行。

容辞咬了一小口，糕点瞬间在口中化开，这种甜腻的感觉让他喝完酒后的舌尖竟有些贪恋，忍不住了又尝了一小块。

他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味道吗？”

无尘迷惑，也拿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怎么不一样了，我看和在你家王府吃的味道差不多嘛，”

容辞看她吃了，眼尾扬着笑，扯开了话题，“在这里还习惯吗？”

无尘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撑着凳子上，晃动着双腿，打了一个哈欠，

“还行，就是挺无聊的，”

容辞低头还在写着什么，“改天我让高行给你寻点有趣的玩意儿。”

她摇摇头，想起了今天下午高行所说的话，眼睛泛光，“要不你教我下棋吧，我觉得挺好玩的，还能磨磨我的性子。”

“好，”他应着，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用他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以后可能会永远待着这荒凉的边疆处，再无烟火绽放，有的只是孤月寒风，无边的等待。

无尘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边塞之行，只恐再无返了。

无尘停下了晃脚的动作，看着他回答道，“那就不回去了，在这里吹吹风，”

“我也有可能会重返回京。”

“嗯。”

他又问，“你会陪我吗？”

看着他炽热的视线，无尘低头沉默着，自己不会老，是个怪人，而他却不一样，他没有灵力，是凡人，会生老病死，直至到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会一直吗？她也不知道。

无尘没回答，沉默了良久，却听到容辞笑出了声，

笑声短暂低沉，在无尘看来甚至有些悲怆。

“我忘了，你还得回家，家里还有个小九。”

他说着，似漫不经意，但眼尾处却泛着红。

无尘低头，修长的手指攥在椅沿处，有些泛白。

陪着他吗？要忍受生离死别。

陪着他吧，他好像只有她了。

“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我现在又不走，”无尘说着，站在他面前，尽量让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明天给你个惊喜，”

“什么？”容辞看她，

“秘密，明天就知道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无尘说着，看着火堆中的焰火消了一些，打了个冷颤。

“等下。”容辞叫她，起身把身上的狐皮披在了她身上，

“边塞冷。”

狐衣上的温热气息还存留着，无尘低头，眼神四处瞥着，说了句“谢谢”便匆忙离开了他这里。

容辞全程看着她的动作，低头扯唇而笑。后知后觉的，他最近发现自己笑的次数多了，这种笑不是表面上为场面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