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晋升为五十一级，叶交藤在茶馆的开’}销也达到了贵客的标准，如今自然是要继续之前的计划。
说起来，一开始叶交藤选择每天来茶馆，一是为了跟沧海弟子安排过来的少年搭上话，确认内外时间流速问题，以及那时似乎已知晓自己结局的沧海弟子在他身上可能留下的线索；二是隔间静寂，适合修炼。不想才短短一个月，沧海弟子身亡，华溪佩代替了她的位置，再加上他突破五十级，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来不及反应。现在总算是腾出时间来继续，所探寻的问题却该稍作修改了。
叶交藤并不知道那少年叫什么，只跟茶馆的人描述一下，让他们把人送来，自己保持着在外的“纨绔子弟”形象，大摇大摆进了平日惯用的那个隔间。
不出一会儿，少年轻轻推开他隔间的门进来了，有些惴惴的，关好门上前给他倒茶。
叶交藤看了看那杯讨好似的被推到面前的茶，随手拿到近处，却并不喝，只是垂眼看着杯中茶叶浮沉，状似不经意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的话，十五了。”少年低垂着头，温顺非常。
“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小的自幼无父无母，幸而前些日子得到祭司大人的怜悯，才侥幸于此地谋取生计。”
少年的语句顺畅，但叶交藤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不由追问：“什么时候来到海市的？”
不料，少年明显愣了，小心翼翼抬眼偷瞄他一眼，又匆忙低下头来，小声道：“小的一直在海市偷生……是小的理解错了大人的意思吗？”
这回愣的轮到叶交藤了。
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少年分明就是一个月前才来到海市的，刚到就被当时还是祭司的沧海弟子安排到这里工作了；可按照少年方才的意思，他从出生开始就在这里生活，根本不存在“什么时候来到海市”这种答案。
叶交藤不说话，少年也不敢动作，站在原地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担忧自己惹到了“贵客”。
“同化”。
叶交藤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么个词。
再想到华峡歌曾经说的——跟他一起工作的下层平民每日对神庙方向的跪拜——以及昨日阴如惠提醒的，华峡歌似乎对神庙虔诚得过了头，叶交藤心中慢慢沉了下来。
抬眼看到那少年仍旧低头站着惴惴不安，他暗暗通过魂导器通知了华溪佩，面上若无其事端了一会儿架子，继续问话：“带你来的是哪位祭司？”
“是玖进祭司大人。”少年不疑有他，有问有答。
此时华溪佩已经来到了茶馆楼下，正在往上走。
叶交藤走过去打开门，一手捞起门口装饰的绸缎，示意少年看外面：“是她吗？”茶馆二层呈回字，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对面的楼梯，而华溪佩正顺着这个楼梯上来。
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华溪佩转头看过来，正好与少年对上眼神。
“是……正是玖进祭司大人……”
少年颤抖的声音响起，叶交藤侧过头，正见少年快步走到门口，竟朝着华溪佩，直直跪了下来。
++++++++一只沉重的分界线++++++++
阴如惠转进一条小巷，似乎心事重重的，手中不自觉攥紧一块丝质手帕，露出来的边角隐约能看见一朵盛开的夹竹桃。
“小姑娘，注意脚下。”
倏地，不远处一个懒懒的男声传来，打断了阴如惠的思绪。
她猛地停住脚步，堪堪停在一块凸起的砖块跟前，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找出声的人。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靠着墙坐在地上，满脸颓废，一手拿着酒壶，见她看过来还不紧不慢仰头灌了一口。
如果叶交藤，或者华峡歌华溪佩这对师兄妹在这里，或许能一眼看出来，这个中年男子，正是他们刚来海市时，第一次在垂珠阁见到的那个中年人。
但阴如惠不知道，她只是呆呆看了他半晌，道一声谢，转而又迷茫地前后看看，一时竟忘记了要去哪里。
“小姑娘，如果不知道要做什么，不妨陪我坐坐罢。”中年男子往边上挪了挪，让出已经被自己蹭干净的地面。
阴如惠怔怔看他片刻，不知为何心中冒出那么一个念头——这个中年人很难过，让她看着也有些难过起来。于是她上前，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多大了？”中年男子转过头来问她。
“八岁。”阴如惠静静回望。
“八岁……”那中年人喃喃重复了一遍，抬头望向天空，顺手又灌了一口酒，感慨似的，“那年第一次遇到她，她也是八岁。”
阴如惠不知该回什么，只是看他，等着后续。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中年人苦笑着叹了口气，放下了酒壶，似乎陷入了很久远之前的回忆。
“那时我年轻气盛，总觉得诛除邪佞是多么了不起的事，自认为自己就是他们的救世英雄；却从来没想过，或许在他们眼中，真正滥杀无辜的人，是我。
“我以为我救了她，带她逃出泥潭。可事实上，是我给了她希望，却又转头将她的信仰踏得粉碎，还冠冕堂皇地告诉她，我是为了她好……”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着。
阴如惠小心翼翼搭话：“可是，奸邪除恶，本来就没有错啊……”
“正与邪，本就是相对而言，又哪能分得那么清楚。是我自作主张，理直气壮做自己认为对的事，甚至反而觉得是她不够懂事，被那些人长期洗脑蛊惑了才会那么偏执，那么恨我。”那中年男子低语着，“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一切混乱的根源在我。是我当年心高气傲，只当她还小不识世事，从未想过倾听她的声音。
“等我意识到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之时，已经来不及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弥补。神坻大人说，这是我的‘果’，也是给我的警戒。我只能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一点一点变成我所陌生的模样，却无能为力。
“所幸，终于要结束了……这样的尾声，于她，于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几乎含}|进了喉咙中，模糊不清。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口又一口灌着酒，颇有把自己灌醉的架势。
阴如惠看着他，心中愈发沉重，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手足无措地攥紧手帕。
“回去吧小姑娘，家里人该着急了。”中年人并不看她，像只是喝酒中途随口一说。
阴如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起身向他行了礼，转身缓步离去，只听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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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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