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不要说违心的话

“好好拎着汤，不要给它撒了！”

提着保温桶走出家门，沈辛的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墙面上，美好的心情随着猩红的油漆一起被点燃。

这几天来，已经第三次有人偷偷往楼道里泼红漆了！

“他大爷的，真该死。”

带着水果跟营养品的刘艳丽随后走出门来，她望了一眼脏乱的墙壁，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妈，这谁干的？”

虽然沈辛是知法守法好少女，但戴上头套摸黑抽泼油漆的人两闷棍这种事，她已经在脑海里构想许多次了。

“不知道，你别想太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虽然说着不知道，但沈辛分明看见刘艳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随后她便闷闷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母女俩走下楼朝公交车站点而去，但刚出了自家楼盘，便在超市附近被一群小区居民给堵住了。

“小刘，你就劝劝苏家丫头呗，让她早点松口，生气伤身啊！”

“反正苏越身子也没脏，不影响她嫁人，就原谅那个史少爷呗。”

“对啊对啊，还不是因为喜欢她才犯了错吗，以后知道改就行！”

……

杂七杂八的话语将刘艳丽淹没，沈辛站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还是当初那群追着夸奖苏越的人吗？

幸好刘艳丽的声音永远中气十足，她大声反驳道：

“街坊邻居的，咱们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别乱说话，让人家寒了心！”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有人脸上浮现出羞愧之色，有人却满脸不屑。

“都让一下，我还有事！”

但刘艳丽不再搭理他们，她绕开人群继续朝公交站点走去，沈辛大步跟上，耳后却依然传来零星的议论声，显然这次的对象不再是苏越。

“老妈，你真酷！”

直到坐上公交车，沈辛才松了口气，她笑着抓向身旁的刘艳丽，眸子亮闪闪的。

“酷什么，贫嘴。”

望着女儿天真明媚的小脸，刘艳丽也笑了，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无奈，但随后她便积极起来，认真朝沈辛嘱咐道：“待会见了小越，千万不要乱说话。”

“恩！”

待会可以用四不像变个小猫小狗，沈辛提前编排过小剧场，觉得一定能逗笑苏越。

【1号选手，什么时候签约？】

突然，熟悉的文字在眼前浮动，沈辛瞬间兴致全无，自从黑色天眼送来这个伪装成耳机的智能通讯器，对方就一直在弹屏劝说她签约比赛，没完没了。

“让我再想想。”

当然有六千万奖励，她也很想签约，但那是买命钱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奖励，可以告诉我。】

通讯器另一头是个自称塞姆的陌生人，他显然不是人工智能，跟沈辛交流顺畅了很多。

“不是你们的问题啦……”

难道要说是我自己打退堂鼓？

想到这，沈辛心中更加郁闷，她确实心心念念着暴富，但哪怕有金钱诱惑，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签约这个比赛。

更可怕的是，她也无法下定决心拒绝。

【好的，史家人悬赏了两百万华夏币抓你，请小心。】

听出沈辛话语里的退缩之意，塞姆翻了翻新收到的情报，灰色眼珠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啥？

两百万华夏币悬赏我？

仿佛默默发生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沈辛赶紧追问起塞姆详情。

不问不知道，不问吓一跳，原来之前被她打废的人渣史翔，是史氏集团的独苗大少爷。

emmm这种三流小说情节为什么要发生在我身上啊？！

默默看向窗外的车流，沈辛一脸无语，但她很快想到自己的超能力，显然史翔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任凭史家人怎么悬赏，也找不到她是谁。

小样，还想找我茬，你算老几，姐可是超能力者！

得意洋洋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医院大门，感受到医院内压抑的气氛，沈辛拎着保温桶乖乖跟在刘艳丽身后，难得安静了起来。

“看看，史家人又来了。”

“都好几天了，这家人摊上个人渣儿子，真够倒霉的。”

“对啊，他们人这么好，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孩子？”

……

靠近病房时，有阵闲聊声传进耳中，沈辛没有在意，却发现刘艳丽在房门前停下，似乎有些惊讶。

咋了？

上前几步，沈辛往病房内一看，瞬间被屋内悲怆的气氛所震撼，只见一对衣着华贵却难掩疲色的中年夫妻正在病床前，朝着低头垂首的苏越哀声道歉。

“抱歉，苏家丫头，都是我家小子误入歧途，才把你搞成这个样子。”

“真的请你消消气，那混小子知道错了……”

这两人眼眶泛红、声带哭腔，说到激动时还想向苏越下跪，幸好身边有陪同者及时拉住，才没行出大礼。

“哎呀，你们也别太激动了。”

“对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事情闹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见史家夫妻态度都这么卑微，原本愤怒不堪的苏家人也没了气焰，你一言我一语的帮忙圆场。

唯独苏越被众人包围，却一言不发。

“苏家丫头，阿姨说什么都补偿不了你，这样吧，我们赞助你去国外读书，慢慢养伤，好不好？”

“是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收你做干女儿，你看行不行？”

不知为何，史家夫妻不断抛出各种好处，极力诱惑着苏越。

“抱歉，我想休息了，请你们出去。”

已经将这些话语听到麻木，苏越突然倒头躺下，用被子裹住脸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哎呀，史夫人，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

一阵训斥与阿谀奉承后，苏家人集体簇拥着史家夫妻走出病房，脸上竟然都挂着笑意。

见此情景，刘艳丽有些惊愕，随后才讪讪的打了声招呼，而苏家人都有些敷衍，反手将病房门关上，只跟她在门口攀谈。

幸好沈辛机灵，趁着关门前便悄悄混了进去，来到了苏越的病床前蹲下。

“苏越，我来啦！”

伸手拍拍苏越的脸颊，见她不动弹，沈辛伸手掀了被子，却发现她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你，你怎么了？”

这下沈辛可慌了，她抓住苏越的手掌使劲摇晃，才对上那双悲伤的眼眸。

“心心……”

此刻的苏越脆弱不堪，黑发胡乱披散着，发丝与干涸的泪痕黏连在一起，哪里还有昔日那副优雅天鹅的精气神。

“别哭啊！”

伸手将苏越揽在怀里，沈辛轻拍着她的后背，只感觉温热的泪滴瞬间打湿了肩膀。

“为什么他们这么对我？”

绝望而又幽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越猛然抓紧了沈辛的衣服，她瞪大红肿的眼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的腿断了，可他们都让我原谅史翔，原谅那个王八蛋！”

“就为了钱吗？就因为他们家有钱，所以做错的人就成了我？！”

“我不想原谅史翔，也根本不想看见他们！”

少女的怨恨瞬间穿透了沈辛的心脏，哪怕她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也能察觉到苏越内心堆积的压力与痛苦。

“不原谅，他就是个王八蛋，绝对不原谅他！”

伸手拭去苏越的眼泪，沈辛认真附和，饱含愤慨的目光终于让濒临崩溃的苏越找到慰藉，但她很快便苦笑一声，像是被抽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床，双目溃散。

悲伤无济于事，但就算苏越闭紧双眼，泪水也会悄无声息地淌下，沈辛紧握着她的手掌，却无法传递给她任何能量。

“心心，谢谢你还帮我说话。”

良久，苏越终于伸手抹去眼泪，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放下了巨大的负担。

“苏越…”

见她似乎恢复精力，沈辛想说什么，苏越却摇摇头，眼底泛起一抹残酷，音调仿佛冰冷的风雪：

“心心，我会原谅史翔的，我需要他们家出钱给我养病。”

这是你想做出的选择吗？沈辛不忍开口，眼神却盛满担忧。

“你走吧，我擦掉了手机上的指纹，没人会发现你的。”

那时救护车还没来，苏越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可她紧紧攥着报警的手机，颤抖着用血液和汗渍擦去了沈辛全部的痕迹。

“指纹……”

这下沈辛呆住了，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心心，快走吧，不要再见我，永远别见。”

苏越很怕沈辛被史家人发现，毕竟她不知道沈辛是超能力者。

“可是……”

诀别来得太快，沈辛来不及多说，就听见病房外传来推门声，而苏越瞬间甩开她的手掌，竭力将她推远。

快走。

沈辛看清了苏越的口型，落日的光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脸上，天鹅般的少女眼角闪烁着泪光。

人群避开跌坐在地的沈辛，失去记忆的苏越则再次被各种劝解淹没。

字字句句都是为她好，字字句句都在戳她心。

时间仿佛重新回到灰色，直到苏越的掌心突然一热，似乎有个粗糙的纸团被塞了进来。

她怔了怔，小心翼翼的拆开查看，那行小字写得又急又乱，跟不着调的主人一模一样。

【不要说违心的话，等我回来帮你！】

真是的，苏越破涕而笑，将纸团紧紧握在心口。

理智告诉她不能将未来寄托给沈辛，因为对方也只是平平无奇的少女。

但历经过那场离奇的梦境，又在死亡危机下断腿生存，两人的命运似乎已经息息相关，让未来开拓出了新的分岔线。

所以她相信自己的朋友，一定能履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