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第二十七章 明争暗斗(一)
阅读设置

设置X

第二十七章 明争暗斗(一)

“从今天起呢,我就要搬出长兴阁,到长春阁去住了。”翌日清晨,从前寝宫归来的天晴向王香月郑重宣布。

长春阁?长春阁的规制仅次于后廷主殿,因为王爷从未立过继妃、侧妃,自王妃过世后,王府所有女眷都不够资格入住,为此一直空置至今。这个果尔娜才侍夜了一次,竟要住进长春阁?王香月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不由再问了两遍。

“你说长春阁?真的是长春阁么?”

这王香月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吗?天晴疑惑地回应:“嗯,长久的长,春天的春,长春阁。”

“你、你一个人住?”

“怎么是一个人?还有我的花姣啊!”

王香月简直气晕,这丫头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王爷他……殿下是怎么同意的?”

“怎么同意的?”天晴想了想,开口胡诌道,“我说我的家乡云南也是四季长春,住在长春阁会让我有家一样的感觉~殿下宽厚,就说让我住在那里咯!”

“殿下。”朱棣虽停下了脚步,回过来的神色却如常冷冷,看得王香月心里战战。

为上次那场失误,她提心吊胆了大半年,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会降下雷霆之怒。可这几个月来巴巴地看乌云密布,时不时还电闪雷鸣,雨却一滴没落下,弄得她也搞不清了——难道是她弄错了?殿下上次受伤,和那位将军其实无关的?

可他什么也不说,她又不敢问……

“作甚扭扭捏捏的,有事吗?”

想起此次的目的,王香月低头虚声道:“殿下,果氏她说,殿下已应准了她搬去长春阁起居,妾身想着那里空置已久,得要快些准备,为她收拾床褥被铺、摆件物什、庭院花木什么了,还有外头的洒扫婆子、内屋的服侍丫鬟,都要尽快一并配足。但果氏自己却不要,说她房里只要她带的一个侍女就够,其他人一概不用……是以妾身想来请示殿下,如何办才妥当。”

这果尔娜做事不管不顾,讲话乱七八糟的,可一开口就把王爷抬出来,她又奈何不得。思来想去,必要和殿下摊开讲明。估计是果尔娜听岔了意思,这才跑来同她胡说,那以王爷向来的严厉,自然会处置。一旦王爷有了“新来的果氏真不省心”的印象,分散了注意,她的压力便能小上不少……

朱棣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耐:“随她高兴,你安排下去吧。”

他说完便走。身后的王香月抬眼望着他的背影,惊呆忘言,如一樽冰雕般,一时冻在了原地。

此后连着三四天,每逢亥正前后,王爷必定会往长春阁去。这样的事,从前在哪位娘娘身上都不曾见着。府内众人虽然惊奇,但想到果氏娘娘本就是王爷指名进的府,又确实生得俏丽可爱,行事大胆绝尘,连赤烽都降得伏,受此嬖幸,倒也不以为大怪。

只有天晴同花姣晓得,这几天晚上她同朱棣端的是斗智斗勇,心力交瘁。对于她能找到金匣的把握,他并不深信,反复套话,想要问出那一匣的线索。天晴就这么一块保命符,哪肯放手?只怕稍微露了底,便有杀身灭口之祸,只能虚虚实实不停斡旋,又是劝又是求,就盼他能松一下口,抬一下手,放她出去寻宝便好。

可她越是如此,朱棣越是猜忌,有时话题忽而带及沐府和苗部,天晴仗着一路强记花姣口述,稳稳而答,言之滔滔,每每正以为无懈可击之时,他又出其不意突然打断,抓住她一点端倪,追问不休,或把话重又绕回金匣上。

天晴见机行事,好几次情势堪堪,差点被他戳穿,只能硬着头皮面不改色,撒谎打诳,圆过场面。万幸关于金匣朱棣只听过传说,所恃到底有限,也不能说她讲的一定不对。

就这样每天经过一两个时辰软磨硬泡,朱棣当然老实不客气就在她的寝殿睡下了。她却要跟丫鬟似地守在外殿(谁让长春阁就她和花姣两个呢?),等候他时不时的使唤命令,随叫随到,第二天一早再返进内殿,跟花姣、过来的小萁、小荚一同伺候朱棣起床洗漱,扮演“新晋宠姬”,当真是欲哭无泪,打落了门牙只能和血吞。

其他人当然全不知她的苦。王府里当差的多是老人,包括黄俨在内,能在朱棣手下混十几年,个个是眼光毒、脑子快的人精,都不用留心就发现了——自从这位果娘娘入府,王爷几乎就没一天落下了她,才来了这么几日,果氏就已然成为王府开府以来侍夜频率最高的女子了!就连先王妃那时候,都没见过这种盛况(天晴:并不想要这个殊荣,请拿走谢谢)!

说不定再过个几天,王府里终于要再添一位小王子了~毕竟王爷这么努力不懈,又不是去和果娘娘谈天说地的!

可怜天晴夜夜真情实感,谈天说地,搞得睡眠严重不足,白天还有王香月来雪上加霜,要教习什么女红针线,说她之前做的活工太不成样,粗糙散漫,大亏妇功。天晴哪还剩精神应酬她,每天一边搜肠刮肚想晚上该怎么过关,一边绞尽脑汁想着马上轻功施展不出了要怎么脱困,把什么扇套袜子的作业一股脑都丢给花姣。

“废物东西!连只破鸟都摆不平,养你们不如养猪养狗了!我&^%#@**&……”

这日天晴正倚着廊柱发呆,忽闻一声尖啸的唿哨传来,紧接着是一连串咒骂。她好奇走到院门口探头一看,原来是朱高煦,正在花园里和几个下仆熬鹰。

“熬鹰”便是把猎到的野鹰带回,栓在鹰杵子上,连续几个昼夜不让它睡觉、也不给它喂食,以这种近似酷刑的方式来磋磨猛禽的野性。通常七八天后,再傲绝的雄鹰也会坚持不住,不得不屈服于人类的意志。之后经过“过拳”上臂、“跑绳”寻主、“野唤”归途等训练,鹰隼就能变得听从呼唤,“生鹰”变“熟鹰”、“野禽”变“家禽”。

说来步骤清晰,做来却费时费力。像朱高煦这样的混世魔王,自己当然不会劳心劳神地陪熬。苦逼的训练过程都交给下面人做,他只负责享受成果、尽情玩乐。

谁料这只被熬的海东青竟格外神骏,很有点宁死不屈的味道。朱高煦又舍不得真弄死它,只能靠打骂下人撒气了。

“飞鹰走狗,不是东西!”天晴对那头鹰那群人都倍感同情,暗骂一声。也不知道骂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哎……她现在跟被熬的鹰也差不多了,再耗下去,终有穿帮的一天。可只要她出不了王府,便无法可施,这样搞法,情况可真不比在威哥那间旧工房里好多少了……

天晴叹气间转过头,目光忽而瞥见水塘旁几丛莎草。掩映于萧索枯黄的冬日植被中,它们正一簇一簇舒展着叶鞘,长长的肌理间湮着微微的红棕色,顶上三稜形果实结得小小却尖尖,自有一种倔强十足的气魄。

天晴心头一动,走去蹲下,支颐看着若有所思。

“什么好东西,都把你看痴了?”正坐在窗边替她赶工的花姣见她出神,轻声问她。

“嗯……这莎草应是塞外的物种,到北平一路过来也没见到过,怎么偏偏在这长春阁有?”

花姣听了,放下绷子,走近与她并蹲下,也打量起那几簇莎草来,果然样子特别,在西南都不曾看见。思绪转了一转,花姣大悟:“莫非这就是‘思俭草’?”

“思俭草?”

“嗯。传说当年忽必烈南征建元,定都北平也就是当时的大都。为了子孙后代不忘开国艰辛,同时牢记自己的蒙古血统,他派人从草原取了一种莎草的种子,取名‘思俭草’,种植在大明殿前,让后人朝见时,睹物思之。这里原是元朝的皇宫,你又说这是塞外的草种,那很可能就是思俭草了。”

“哦~难怪了!”天晴对花姣的博学贯通深感佩服,想了想又有些疑惑,“可你说这里是元朝旧宫?不对啊,元宫不是在魏国公徐达攻陷大都时,就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么?”

“能烧当然也能造了,不然你让王爷就藩一家住在焦土上啊?据说燕王府就是皇上下旨,令魏国公在原大都皇宫的地基上督建的。”

天晴这才恍然明白过来,第一脚踏入这里她就觉得,虽然同为亲王,宁王府看起来在各种层面上就感觉与燕王府差了一个档次,原来燕王府是前朝皇宫改的。

难怪。

“那王府就是原先大都皇宫所在?这长春阁就是原先的大明殿?”天晴抬头环顾,又觉得不大对,正殿总是在宫城的中轴线上,这长春阁的位置未免偏了些。

花姣笑着摇头:“当然不可能了。亲王的府邸都有规制,哪能和之前皇帝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取了一部分用吧。”

哦~那这里思俭草的种子应该是从过去大明殿吹过来的,遇着合适的土壤,自然就生根发芽了,果然是野火烧不尽啊……

天晴眼睛忽而一亮:“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元廷一败,以前在皇宫当差的宫人应该也都四散逃回民间了,那总该有些还留在北平吧!”

花姣疑惑:“做什么?你要找他们?”

“诶~找他们是假,找金匣才是真~”

元世祖忽必烈是成吉思汗最疼爱的幼子托雷的第四子。其长兄蒙哥死后,忽必烈干掉了和他争权的弟弟阿里不哥,成为了托雷家族新的继承人,也成为了备受各大汗国争议的新任蒙古大汗。要说其他三个家族的金匣他有没有,难讲,但托雷一系的金匣绝对在他手里,被元朝皇室代代相传,指不定就有哪个老宫人见过,甚至知道它可能在哪。

当初魏国公开平王兵临城下,元朝皇族匆忙逃遁,远避上都,不少宝贝都被宫人趁乱偷出好谋生路,金匣又小,万一就混在当中被带出来了呢?阿赤烈所在的兀良哈部本就与元廷关系疏离,又和北平相隔遥遥,他有的那个金匣,不太可能是托雷一系的。如果她好运当头,能再找到托雷家的金匣,宝藏的秘密就知道了一半了!

天晴越想越觉得事情大有可为,一时间信心满满。花姣看她一脸傻笑,不觉有些担心:“待会儿你在王爷面前可别这样……再让他起了疑心,可不是好玩的。”

……

翌日。

北平城中大道上,信步闲游着两个头戴帷帽的少女,身后跟着六名佩刀随侍。虽是寻常护院打扮,那些侍卫相貌体格却个个凶悍,顾目间杀气四溢,叫人见之心怯,不敢走近。有几个相熟之人见了,本想上来打个招呼,瞧见这架势,也大概明白了情况,或低头或绕路地走开了。

天晴被六个凶神恶煞紧紧跟着,逛街都逛得意兴索然,直到鼻尖隐隐飘来一阵檀香,她微微抬头,只见不远处一寺庙双塔高立,东西相倚,气势端然,八角密檐挽风流云,耳中清盈如闻梵呗,这才抖了抖精神,于面幂后眯了眯眼睛,道:“那双塔造得如此精丽壮美,莫非也是当年由魏国公爷督建的么?”

身后的张玉嗤之以鼻,这样两座古塔,光看看就知道,怎可能只有二三十个年头?小小蛮乡苗女,果然不懂事!但想以殿下的谋识,尚且对她防备,心里又起了几分忌意,平平回道:“庆寿寺乃是金朝燕京时所立,其中九级海云塔、七级可庵塔,都是供奉寺中先住持的灵塔。”

“前日燕京,昨日大都,今日就成了北平了,哎~世道变得可真快啊……”天晴慨叹。

昨夜一番较量,她以退为进,说这阵子远离家乡,心神不属,记忆中有关金匣的线索愈发模糊了,果然引得那疑心癌晚期上了钩。几番出招拆招,朱棣已明白她是想在城里逛逛,浏览一番前元遗迹,终于勉勉强强松了口——当然名为保驾实行监视的随从,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北平城真是繁华又热闹,说是北地边城吧,却一派盛世气象~殿下果然治理有方啊!我从西南一路走来,就没哪处城镇比得上她的~”

张玉比朱棣还年长几岁,看天晴更像看孩子似的。本来被派来“保护”这个小苗女逛街,他满心不乐意,不过听她说话乖巧,或多或少减去了他几分不平,此刻骄傲地挺了挺胸,说道:“当今圣上有旨,诸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可以食禄而不治事,民生政务自有布政使司衙门管理,但殿下身为一藩之主,一直心系百姓。早在刚刚就藩时,军队开垦屯田、拓宽河道,殿下都亲力亲为,平时演兵操练,绝不扰民,将士但凡有违纪者,必定重罚严惩。娘娘眼光不错,这北平城中之所以如此太平清明,确实都靠着殿下的辛劳。”

“哦?那殿下有没有过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时不时微服出访,体察民情,除暴安良、再加伸张正义呢?”

她声音俏然,天真明媚,引得张玉谈兴大发:“那自然有了。有一次,殿下正巧撞见东城兵马司一吏头在欺压一户卖肉的店家,一问一查,才知道此人长年横行市里,欺男霸女,恶名昭彰。殿下震怒不已,当即拔了佩剑,将那吏头就地正法,全城百姓听闻得知,无不拍手称快,盛赞殿下英明公正,北平能有殿下镇守,真是黎庶之福……”

“哈哈哈哈哈——”天晴突然捧腹大笑。

“娘娘笑什么?”张玉莫名其妙。

“哎我笑这城里的老百姓可真是实心眼~殿下随便演了出戏,大家就拍手称快了?要这样,殿下能镇守北平,不是黎庶之福,该是殿下之福才对!”

“娘娘这话什么意思?”张玉隐隐含怒,肃然道,“什么叫随便演出戏?”

“将军,是你自己说的呀~殿下经常体察民情,那有一个长年横行市里的恶霸吏头,臭名远播,殿下怎会不晓得?就算之前忙顾不上,既然看见了,直接扔给有司发落不就好了,还用得着问呀查的么?

“再说那吏头,殿下一来北平就大大露了脸,又是种地又是挖沟的,他常在城中跑,岂能没见过?明知道殿下时不时要出来一下,北平城就这么点地方,那作恶前还不仔细观察观察,确定没有一个类似殿下模样的人在场?

“我看搞不好啊~根本不是什么正巧撞见,就是殿下和那人说好,挑个日子演一出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如此北平城便人人都知道,就算朝廷派下来的官儿吏儿不行,只要有殿下,大北平便青天常在,老百姓便能过得顺心安泰~只可怜那吏头,以为之后可以得一笔大大的赏金,去别处安身立命,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被殿下当场灭了口,连个冤字都喊不出来……”

不成想刚刚对她有些好感,她就这样放肆起来。张玉大怒:“娘娘!娘娘固然身份尊贵,但若再这样胡言乱语毁谤殿下,末将可不能当没听见!”

“好好,是我胡言乱语了,现在就乖乖闭嘴,行了吧?”天晴心道,那家伙收买人心确实有一套。张玉是元廷投降的汉将,原本官至枢密,先祖就是忽必烈的心腹汉臣。刚刚她刻意试探,他不但半点没有眷恋旧朝的意思,对朱棣的赞许却溢于言表;她“恶意推测”一番,他还大动肝火,显然忠心耿耿,对自己现在的主上十分敬服。

哎话也难说,如果她不知道后事如何,大概也会被朱棣的假象骗到吧。

天晴边想边走,东张西望,行到十字街,突兀听得一声“娘娘!”只觉脚下一腻,步踏缠绵,心里咯噔一声,已有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去,果然刚刚踩足了一包新鲜马粪,如有实质的气味,仿佛正从脚底盈盈袅袅升腾而起。

“Sh*t!”天晴不由尖声叫骂,一边大力地往旁边地上磨蹭,一边怒斥张玉,“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叫我?”

“末将叫了的。”张玉语调平板,眼皮也不抬一下。

这个小气鬼,摆明还在介意她刚才的话!“娘娘娘的,谁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叫人啊?看我都快踩上去了,你就不能伸手拉我一把吗?”

“娘娘,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张玉同下属几人均退开半步,拱手言道。

天晴冒火:“那也要会变通是不是?你若是为帮我才拉我,也不能算违礼吧?”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即便丢命,也不能越礼。何况不过鞋履沾尘?”张玉一脸正经。

现在沾的是尘吗?你来给我掸掸!

天晴气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一手扶着牌楼柱子一手搭着花姣,快把鞋底磨穿,终于蹭到八成干净。抬头还想骂他,却见一少女头簪白花,双目红肿,急速向自己身旁的中楼牌柱撞去。

“喂——”眼看她快似火箭,顷刻就要头破血流,毙命当场,天晴喝止不住,情急之下只得三步并两抢先挡身在前,堪堪正好挤在她和牌柱之间。

“哎哟——”胸腹遭那少女一记全力头槌,天晴直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花姣见她踉跄,生怕她摔倒,赶忙上前抱住。

可惜那少女却并不感念她的牺牲,见一击不成,径直又向旁边那根牌柱跑去。天晴大怒,顾不得疼,伸出手就势猛一拽。少女哪经得住,哗啦一下仰后躺倒。一只手腕被天晴紧紧捽着,少女还在地上边哭边喊:“不要救我!不要救我!就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张玉等人在她们四周站了一圈,把围观人群都挡在外面,表情个个凶狠狰狞,直瞪得没人敢留下看热闹。待人全都怕得绕开跑了,便伫立不动,继续冷漠扮演六根铜柱,好像这场闹剧压根没有发生,一点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

天晴捂着肚子斜了张玉一眼,想到他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狗屁原则,还有口口声声说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嘴脸,头疼加腹痛,火气更大,一腔子不满都发泄在那少女身上。

“死你个头啊!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力气大得快赶上男人了!活蹦乱跳好好的,有什么苦衷非死不可?爹妈养你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当街死给人看的吗?”

听到“爹妈”二字,少女止了哭啼,失神般呢喃:“爹妈……我爹妈已经……”

看样子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呢。天晴又起了恻隐心,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到底你为什么要寻死呢?出什么事了?”

少女只是默默垂泪,仿佛的哭闹刚才已经耗尽了她所有气力。

“诶,你别看我这样,我好歹是燕王府的人,有王爷撑腰的。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我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燕王府?”少女投来的目光如两把出鞘的匕首,让天晴惊了一惊。

难道她和燕王府有仇?难道是第二个果尔娜?

天晴细细看她,确实长得不错啊喂。

不是吧!朱棣你搞乜啊?要不要这么饥渴?!帮你擦屁股都来不及了!

天晴正沉浸在一片哀其不争的波澜心绪,少女却接着说道:“那你必定认识燕王府长史葛诚之子葛思雄了!他在北平为所欲为,滥用功名私收田契的事,王爷都知道吗?”

长史?葛思雄?田契?天晴满脑袋问号。

“长史是由朝廷指派辅佐藩王的官员,同时担负监督藩王言行之责。凡王府请名、请封、陈谢、进疏等,都由长史官上奏朝廷。葛思雄是葛诚到北平赴任时带来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有秀才的功名。根据律法,考得功名者,所有田地税赋(二十税一)减免,作为其佃户,连徭役都可少服,为此一些乡人就动起脑筋,将自家的田地投献给相熟的秀才进士,只要付一些田租,再在秋收时分与当年收益作为回报即可。但此事等同偷税,有违法纪,是故从不张扬。”行走小百科贴心小秘书花姣在一旁快速向天晴附耳道。

听过这段简短的科普,天晴终于大致搞清了这个少女碰到的是什么情况,问她:“所以是这个葛思雄强占了你家的田地?那你告官去不就好了?偷税漏税,强霸民田,光这两条罪加一加,都够他喝一壶了~”

从少女报出葛思雄的名字,张玉就一直心惊胆战。及至此时,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一改“铜柱”状态,上前向天晴道:“娘娘,借一步说话。”

天晴只得让花姣继续安抚少女,自己跟着他转到一旁,不耐烦地问:“好啦十步都有了!又怎么啦?”

“娘娘初到北平,许多事况尚不清楚。葛思雄之父葛诚是皇上钦定的左长史,连王爷平日都要礼让三分。虽说其家室大半都在京城,但葛思雄是他最珍爱的一个儿子,长来被寄以厚望。如今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女、几句空口白话,娘娘就要状告葛长史的爱子,只怕不智。还是先问过了王爷……”

“北平十卫三所全都要王爷来管,王爷多忙啊!还要特地理会这种破事儿?再说什么大臣啊长史的,只要进了王府,就该有自觉不是吗?那个什么葛长史的,居然敢纵子行凶,做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来,不赶快教训教训,难道要等那小子弑君杀父了,才管啊?”

她故意将“弑君杀父”四个字喊得尤其响,唬得张玉不知所措:“娘娘慎言!此事切不可张扬!”

天晴不睬,又回到少女身边,蹲下身道:“快起来,别管什么长史幼史了,我领你去报官。”

“报官……没有用啊……”少女呜咽着摇头。

“怎么没用?”

“这姑娘名叫郭碧瑶,父亲早故,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在西郊守着十几亩田地过活。半年前她母亲病逝,临终前把她交托给她堂兄郭荣照顾。谁知她母亲一走,郭荣就翻了脸,说郭姑娘是女子,不能继承家产,田地必须收归宗族,还将田契投献给了葛思雄。后来葛思雄又看到了郭姑娘,想要强纳作妾,郭荣当然乐见其成,郭姑娘却抵死不从,郭荣便把她关在了宗祠。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无处可去,于是写下血书藏在怀中,想着当街触柱而死,官府敛尸的时候定能发现这封血书,举发葛思雄和郭荣的罪行。”已摸清了来龙去脉的花姣说着将血书递到天晴手里。

天晴展开,炀红文字触目惊心,字字泣血,许多句读旁还有泪渍的干痕。

哎,虽说命途多舛,确实令人欷歔,但是——“血书可以写,非要死是何必呢?难道不抵上一条命,就证实不了你冤屈吗?”

果尔娜也是,这种一言不合就寻死的处世法,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若不以死明志,我就是写血书、击鼓鸣冤,有什么用?都道官官相护,葛诚是王府长史,位高权重,而我只是一介孤女,知府大人怎会信我的话?就是信,也会装作不信,最后蔑我诬告,打我一顿把我扔回家,那我不还是要落在葛思雄那奸人手里吗?!”

换做平时,天晴还能说她悲观消极,把事态想得太坏,但刚刚听了张玉一番话,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判断有其道理。打狗也得看主人,就算衙门接了这案子,只怕也不会认真处置葛思雄;可是不一招把他摁平,一旦他回来疯狂报复郭碧瑶,这小姑娘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来~你随我来。”天晴把血书塞在袖内,将郭碧瑶拉起,一边揽着她,一边向前走,“你就是死了,奸人该没事还是没事,你却再无机会洗雪冤情,这可不算什么好办法。”

眼看情况不对,张玉立刻轻声点了手下:“你们两个出列,你,速抄近道回王府,向葛长史报信,你,速去城东演武场把王爷找来,切不可耽误!”

“哎哟……张将军,我刚刚被撞了一下,脚好像崴了,能让这两位去那边车马行叫辆车么?”天晴抬手指着人招呼道。

张玉简直要翻白眼,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照果娘娘的话做。”张玉命令一声,又朝其中一人附耳:“你再要匹马,等会儿直接从外城走,快马去找殿下!”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吞噬星空:重生雷龙皇,多子多福天假姻缘开局扮演女帝她爹我的CP是霸主他的小撩精魔尊重生传小师弟超凶旁观群众修炼手册凤小姐的忠犬护卫可奶可凶